菩提達磨觀見中國人有大乘根器,即泛海東來,經過三年時間,到達建康(今南京),這時正是梁武帝普通七年(522,有爭議)。武帝迎達磨於宮中,相與問答。達磨知機不契,遂渡江北上,到河南洛陽嵩山少林寺面壁而坐。後來慧可斷臂立雪求佛法印,達磨與安心竟,越九年授慧可袈裟,傳以法印,以「二入四行」並《楞伽經》四卷,用付慧可,要他單傳心印,開示迷悟,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見性成佛。自此創立了中國的禪宗。直到六祖慧能,大行於中國,宋時遠播朝鮮、日本,迄今流傳未衰。
禪宗,是中國佛教宗派中的特勝法門,教外別傳的心宗,不落言詮,不立文字,重實修實證,真參實悟。說禪宗不文文字,並不等於不用文字。在自悟方面,強調藉教悟宗;在悟他方面,更離不開經典。如六祖說:「吾傳佛心印,安敢違於佛經?」又說:「《涅槃經》,吾昔聽尼無盡藏讀誦一遍,便為講說,無一字一義不合經義。」這些言語,說明禪宗並非完全排撥文字的。故達磨授慧可以《楞伽》,黃梅、曹溪弘演《金剛》,都說明經教文字,對禪宗亦有大助力。從經教的翻譯與歷代師祖大德的實踐修禪來看,達磨沒來以前,中國已有禪學的濫觴,對後來禪宗的影響很大。現將翻譯禪經和注重禪觀修持的祖師大德的史實,略加介紹,說明菩提達磨以前,中國確有禪學流行,亦有禪觀之修持與實踐。
(一)安世高對禪經的翻譯
在東漢桓帝時,有安清字世高者,是安息國王正後的太子,幼以孝行見稱。志業聰敏,刻意好學。外國典籍,以及七曜五行,醫方異術,無所不通。國王死後,讓國與叔,出家修道。於建和二年(148)來到洛陽,譯出《安般守意》等經,為習禪者所重。這一史實可看作是中國禪學的開端。安世高本人既精習小乘經論,也諷持禪經驗,備盡其妙。《高僧傳》卷一說安世高「博曉經藏,尤精阿毗曇學。諷持禪經,備盡其妙。既而遊方弘化,遍歷諸國。以漢桓帝之初,始到中夏……出《安般守意》、《陰持入經》、大小十二門及六十品。初,外國三藏眾護撰述《經要》為二十七章。高乃剖析護所集七章,譯為漢文,即《道地經》也。」
安世高從漢桓帝建和二年(148)至靈帝建寧(168—171)中二十餘年,譯出經論三十餘部。現存的《佛說大安般守意經》(二卷)、《禪行法想經》(一卷)、《道地經》(一卷)三經中以《大安般守意經》對修習禪觀特別重要。康僧會、道安等均為此經作了註解和疏釋。
(二)支婁迦讖敷演大乘禪教
在安世高來中國的同時,月支國沙門支婁迦讖,亦來洛陽。於靈帝光和、中平(178—188)間,傳譯梵本。譯出了《般若道行品經》、《首楞嚴經》、《兜沙經》等,開始敷演了大乘教義,是為中國大乘禪教的開端。《道行經》即《放光般若》,所講空理,為禪教掃蕩門中的要旨。《首楞嚴經》的初譯,更為禪教所依用。《兜沙經》為《華嚴經·名號品》的異譯,後來禪宗門下亦多引用。《首楞嚴經》在梁代已成缺本,《兜沙經》一卷,現在《大藏經》中。特別是《楞嚴經》的教義,為後來禪宗門下所引用,對禪宗的影響很深。
(三)支謙譯經與大乘禪教
支謙是安世高、支讖以後的大譯師。《歷代三寶記》卷五說,支讖有弟子支亮,亮有弟子支謙,是為三支。當時人稱「天下博知,不出三支」。支謙字恭明,一名越,月支國人。他的祖父法度,於漢靈帝世,率領該國人數百,來漢歸化,拜為率善中郎將。謙生於中國,博覽經籍,廣智多能,世間技藝,多所綜習,肩學異書,備通六國言語。獻帝末年(226),漢室大亂,與鄉人數十共奔吳地,孫權拜為博士。
謙慨歎佛教雖已流行,而經多梵語,未盡翻譯之美。於是廣收眾經舊本,譯為漢言。自吳黃武元年(222)至建興二年(253),譯出《大明度經》、《淨行品經》、《首楞嚴經》、《禪秘要經》、《修行方便經》、《維摩詰所說不思議法門經》等八十八部,一百十八卷。
《禪秘要經》四卷,《修行方便經》二卷,都重在說明禪觀之法。《首楞嚴經》,《維摩詰所說不思議法門經》三卷,尤為形成大乘禪教的要素,其說散見於諸禪書中,影響很大。
(四)康僧會解說禪教
沙門康僧會,其先康居國(今新疆北至中亞一帶)人,世居天竺,其父因經商移居交趾。會年十九,二親並亡,乃出家,勵行甚峻,明解三,藏博學多識,兼善文學。於東吳赤烏十年(247)來建業,營立茅茨,設像行道,因感得舍利以獻孫權。權遂為建塔寺,以始有佛寺,遂稱建初寺。由是江右(長江以西之地)佛法大興。僧會於建初寺譯出《六度集經》、《雜譬喻經》等。又註釋《安般守意》、《法鏡》、《道樹》三經,並制經序。解說禪教的《安般守意經》註解,當時習禪的人奉為龜鑒。這裏抄錄《出三藏記集》卷六所載康僧會《安般守意經序》中一段,以明康僧會對修禪方法及利益的重視。
「夫安般者,諸佛之大乘,以濟眾生之漂流也。其事有六(數、隨、止、觀、還、淨),以治六情。情有內外:眼、耳、鼻、口、身、心,謂之內矣;色、聲、香、味、細滑、邪念,謂之外也。……彈指之間,心九百六十轉。一日一夕,十三億意。……是以行寂繫意著息,數一至十,十數不誤,意定在之。小定三日,大定七日。寂無他念,泊然若死,謂之一禪。禪,棄也,棄十三億穢念之意。已獲數定,轉念著隨,蠲除其八,正有二意(言意已十去其八,僅存數息相隨二正意)。意定在隨,由在數矣(相隨時意定在隨,其初由於數息)。垢濁水肖滅,心稍清淨,謂為二禪也。又除其一,注意鼻端,謂之止也。得止之行,三毒四趣(生老病死),五陰六冥(即六塵),諸穢滅矣。昭然心明,逾明月珠(得止心明)。淫邪汙心,猶鏡處泥,穢垢汙焉,偃以照天,覆以臨土(偃鏡以照天,覆鏡以臨土,皆無所見)。聰睿聖達,萬土臨照。雖有天地之大,靡一夫而能睹。所以然者,由其垢濁。眾垢汙心,有逾彼鏡矣。若得良師,劃刮瑩磨,薄塵微 ,蕩使無餘,舉之以照,毛髮面理(面紋),無微不察。垢退明存,使其然矣。情溢意散,念萬不識一矣。猶若於市,馳心放聽,廣採眾音,退宴存思,不識一夫之言,心逸意散,濁翳其聰也。若自閑處,心思寂寞,志無邪欲,側耳靖聽,萬句不失,片言斯著,心靖意清之所由也。行寂止意,懸之鼻頭,謂之三禪也。還觀其身,自頭至足,反覆微察,內體汙露。森楚毛豎,猶睹濃涕。於斯具照,天地人物。其盛若衰,無存不亡。信佛三寶,眾冥皆明,謂之四禪也。攝心還念,諸陰皆滅,謂之還也。穢欲寂靜,其心無想,謂之淨也。得安般行者,厥心即明。舉眼所觀,無幽不睹。往無數劫方來之事,人物所更,現在諸剎,其中所有世尊教化,弟子誦習,無遐不見,無聲痖不聞。恍惚彷佛,存亡自由(生死自主)。大彌八極,細貫毛氅。制天地,住壽命,猛神德,壞天兵,動三千,移諸剎。八不思議,非梵所測,神德無限,六行(數隨止觀還淨)之由也。世尊初欲說斯經時,大千震動,人天易色,三日安般,無能質者。於是世尊化為兩身,一曰何等,一尊主演,於斯義出矣。」
康僧會在《安般守意經序》文中對數、隨、止、觀、還、淨六妙門,解釋得既深且透,清楚地說明了他對禪觀的重視和修禪的體會,對後世修習禪觀者的影響是非常之大的。
(五)竺法護的譯述對禪學的影響
兩晉時代佛教很盛,譯經的人很多。成就大而影響深的譯師當然推竺法護。他的祖先是月支國人,本姓支氏,世居敦煌,年八歲出家,事外道沙門竺高座為師,遂稱竺姓(當時沙門多隨師姓)。誦經驗日萬言,過目能記。天性純懿,操行精苦,篤志好學,萬里尋師,博覽六經,涉獵百家之言,雖世務毀譽,未嘗介於視聽。時當晉帝之世,寺廟圖像,雖崇京師,而方等深經,卻蘊藏於西域。護乃慨然發憤志弘大道。遂隨其師遍遊西域諸國,通曉三十六國語言文字。西晉泰始二年(266),大賚梵本,自敦煌至長安,後入洛陽及往江右,沿路傳譯,未嘗暫停。自泰始中,至永嘉二年(308),譯出《光贊般若經》、《維摩經》、《正法華經》、《無量壽經》、《十地經》、《大哀經》、《般泥洹經》等。
護於晉武帝末,隱居深山,尋立寺於長安青門外,精進行道,宣隆佛化,二十餘年。僧徒宗奉者數千人。時人稱為敦煌菩薩。他所譯《光贊般若》等經,於禪道之勃興頗具影響。般若乃禪學的本質,在禪宗建立以後,般若思想仍為禪師們所重視。
(六)道安對禪學的影響
道安姓衛氏,常山扶柳人。《高僧傳》卷五說:
「年十二出家,神性聰敏,而形貌甚陋,不為師之所重,驅役田舍,至於三年。執勤就勞,曾無怨色。篤性精進,齋戒無缺。數歲之後,方啟師求經。師與《辯意經》一卷,可五千餘言,安賚經入田,因息就覽。暮歸以經還師,更求餘者。師曰:昨經未讀,今復求耶?答曰:即已諳誦。師雖異之,而未信也。復與《成具光明經》一卷,減一萬言,賚之如初,暮復還師。師執經覆之,不差一字。卷大驚嗟而敬異之。後為受具戒,恣其遊學。」
至鄴城(今河南安陽)中寺,卷事佛圖澄。更遊學諸方,遍求經律。尋建寺塔,開講筵,徒眾數百,常宣法化。他高瞻遠識,在佛教史上,是古今罕比的傑出僧雄,當時佛教界推尊為泰山北斗。
自漢魏至晉,譯經已多,但傳譯的人,多未說名字,後人追尋,莫測年代。道安乃總集自漢魏至晉譯經目錄,表其時代與譯人,詮品新舊,撰為《綜理眾經目錄》一卷,眾經有據,實有其功,可惜其書久已佚遺。後在襄陽十五年,每歲常講《放光般若》,未嘗廢缺。他在關中時,見當時沙門,多隨師姓,以為依師莫如遵佛,主張僧尼應以釋為姓。其後《增一阿含經》傳來,果有「四水河入海,無復河名,四姓出家,同稱釋氏」之文,與道安之言相符。漢地僧尼以釋為姓遂為永式。他又制定僧尼軌範,條為三例:一、行香定坐上經上講法,二、常日六時行道飲食唱時法,三、布薩差使悔過等海。註釋經論,立序禪、正、流通三分;又於經初置經題,皆自道安開始。道安以性空為宗,倡本無說,撰著《般若道行》、《密跡》、《安般》諸經註解,凡十痍部二十二卷。今並湮沒失傳。
在道安的著述中,與禪門至關重要者,則般若之弘通及禪經之註解。《出三藏記集》卷六,有道安作《安般注序》,《十二門經序》,卷七有《道行經序》,卷八有《摩訶缽羅若波羅蜜經抄序》。同書卷五有《新集安公注經及雜經志錄》,列安公著作。
道安所著諸經註解雖然湮沒不傳,但他的般若思想,尚可從現存的《安般注序》等文中窺其大概,對於當時修習禪定的人影響至深。
當時實修禪法者,在《高僧傳》中著其事跡者有竺僧顯、帛僧光、竺道猷、釋慧嵬、支曇蘭等,或獨處於山谷,或安禪於石室,皆依教修禪之輩。如《高僧傳 釋慧嵬傳》說:
「釋慧嵬,不知何許人,止長安大寺。戒行澄潔,多棲處山谷,修禪定之業。……後冬時,天甚寒雪,有一女子來求寄宿。形貌端正,衣服鮮明,姿媚柔雅,自稱天女,以上人有德,天遣我來,以相慰喻,談說欲言,勸動其意。嵬,厥志貞確,一心無擾。乃謂女曰:吾心若死灰,無以革囊見試。女遂淩雲而逝。顧歎曰:海水可端,須彌可傾,彼上人者,秉志堅貞。」
當時修習的禪法雖與後來的大乘禪不同,然注重真修實證的作風,則是禪學史上甚可注意之事。
(七)慧遠倡導的念佛禪
慧遠本姓賈氏,雁門樓煩(今山西代縣)人,二十一歲,與弟慧持,共入道安之門,聽講《般若經》豁然而悟,便與弟慧持依道安出家。既入道,以大法為己任,精思諷持,以夜繼晝。通無生實相之玄,般若中道之妙,即色空慧之秘,緣門寂觀之要。博識玄覽,戒定兼明。道安嘗歎曰:「使道流東國,其在遠乎。」後隨安公南遊樊沔。前秦建元九年(373),秦將苻丕,寇並襄陽。道安為朱序拘,不能得去。乃分張徒眾,各隨所之。臨路,諸長德皆被誨約,遠不蒙一言。遠乃跪曰:「獨無訓勖,懼非人例。」安曰:「如汝者,豈復相憂。」(《高僧傳 慧遠傳》)遠於是與弟子數十人去荊州等處,及入廬山,刺史桓伊為之建立東林寺,創白蓮社,弘通淨業,發禪淨一致之端。後世淨業念佛之徒,以慧遠為淨土宗始祖。
慧遠之念佛,為修禪念佛,而非口唱念佛。如《高僧傳 慧遠傳》說:「遠創造精舍,洞盡山美……復於寺內,別置禪林。」其修禪的情形,傳中雖未十庫,然《佛祖統紀》卷二十六記其同門慧永習禪事跡云:
「西林法師慧永……初習禪於恒山,與遠師同依安法師,期結宇羅浮。及遠師為安公所留,師乃欲先度五嶺。太元初,至潯陽,刺史陶範,素挹道風,乃留憩廬山,舍宅為西林以奉。師布衣蔬食,精心克己,容常含笑,語不傷物。峰頂別立茅屋,時往禪思。至其室者,常聞異香,因號香谷。……劉程之……性好佛理,乃之廬山……遂於西林澗北,別立禪坊,養志安貧,精研玄理,兼持淨戒。……嘗貽書關中,與什、肇揚摧經義,著《念佛三昧詩》,以見專念坐禪之意。」
由上述記載所說念佛習禪之意,可以想見慧遠倡導的念佛禪的大概情形。
(八)鳩摩羅什之譯經與禪法
鳩摩羅什,具云鳩摩羅什婆,略云羅什,或云什,譯云童壽。其父鳩摩羅炎,自天竺移居龜茲。龜茲國王,聞而敬慕之,請為國師,以其妹耆婆妻之,遂生什,所謂鳩摩羅什,即合取父母兩稱為名者。什年七歲隨母出家,受學毗曇、六足,並尋訪外道經論。時有須耶利蘇摩,深通大乘,什師事之。明究摩訶衍學,受誦中、百論等。未幾,羅什道譽及於西域,名稱聞於東土。迨至後秦弘始三年(401),秦王姚興遣使迎什入關,待以國師之禮,令於西明閣及逍遙園從事譯經。於時十方義學沙門,雲集從什受業者達三千人。就中道生、僧肇、道融、僧睿、道恒、僧影、慧觀、慧嚴,稱什門八俊;又生、肇、融、睿,謂之什門四聖,加曇影、慧嚴、慧觀、僧 、道常、道標,謂之什門十哲,各有著述。
羅什譯出《大品般若經》、《坐禪三昧經》、《大智度論》、《中論》、《百論》、《十二門論》、《成實論》等經律論集,現存五十二部、三百零二卷。以弘始十一年(409)寂於長安大寺。
羅什傳譯的《大品般若經》、《法華經》、《維摩詰經》、《中論》、《百論》、《十二門論》等,對大乘禪學的影響很深遠。他還譯出了不少禪經。據《出三藏記集》所載有《禪法要解》二卷(或云《禪要經》,《禪經》三卷(一名《菩薩禪法經》,與《坐禪三昧經》同),《禪法要》三卷,又據《歷代三寶記》卷八所記,尚有《禪秘要經》三卷,《思維要略法經》一卷。這些直接弘演禪學經典的譯出,對禪法的傳播產生了重要的影響。
羅什弘唱空宗,是後來大乘禪宗興隆的內涵;所譯禪經,為禪學的興起奠定了鞏固的基礎。《出三藏記集》卷九載僧睿撰《關中出禪經序》說:
「禪法者,向道之初門,泥洹之津徑也。此土先出修行、大小十二門、大小安般,雖是其事,既不根悉,又無受法,學者之戒,蓋闕如也。鳩摩羅什法師,以辛丑之年十二月二十日自姑臧(涼州)至長安,予即於其月二十六日從受法。既蒙啟受,乃知學有成準,法有成條……尋蒙抄撰眾家禪要,得此三卷。……夫馳心縱想,則情愈滯而惑愈深;繫意念明,則澄見朗照而造極彌密。心如水火,擁之聚之,則其用彌全;決之散之,則其勢彌薄。故論云:質微則勢重,質重則勢微;如地質重故,勢不如水;水性重故,力不如火;火不如風;風不如心;心無利故力無上。神通變化,八不思議,心之力也。心力既全,乃能轉昏入明;明雖愈於不明,而明未全也。明全在於忘照,照忘然後無明非明;無明非明,爾乃幾乎息矣!幾乎息矣,慧之功也。故經云:無禪不智,無智不禪。然則禪非智不照,禪非禪不成。大哉禪智之業,可不務乎。」
僧睿在序文中介紹了他本人從羅什領受禪法的經過,和他對禪觀在佛教實踐上的重要性的體會。
(九)佛馱跋陀羅弘傳出世禪法
佛馱跋陀羅,譯云覺賢,又云佛賢,北天竺迦維羅衛人。十七歲出家,與同學數人誦經,眾皆一月,覺賢一日誦畢。其師歎曰:覺賢一日敵三十天。及受具戒,本業精勤,博學群經,多所通達,以禪律馳名。嘗與同學僧伽達多共遊罽賓,會遇中國沙門智嚴至西域,邀賢到中國弘法。於是杖錫跋涉,經歷三年,於義熙二年(406)來長安。當時鳩摩羅什在關中,賢往見之,什大欣悅。共論法相,振發玄緒,多有妙旨。什每有疑義,必共諮決。
時秦主姚興,專志經法,供養三千餘僧,往來宮闕,盛修人事,唯覺賢守靜,不與眾同。即於長安專弘禪法,四方樂靜者,並聞風而至,從修禪業者甚多。一日偶向弟子們說:我昨見本鄉有五舶俱發。既而弟子傳告外人。弟子中有自言得阿那含果者,賢不即檢問,以此致誘。羅什門下僧麫、道恒等,以為顯異惑眾,乃以三千僧擯遣覺賢,驅迫令去。乃與弟子慧觀等四十餘人,飄然南下。神志從容,初無異色。識真者咸共歎惜,緇素送者達千餘人。覺賢渡江至廬山,慧遠欣然迎之。尋應請譯出《達摩多羅禪經》二卷(一名《不淨觀經》或《修行道地經》),並親自開講。江東自是始耽禪悅。
覺賢志在遊化,居無求安。以義熙八年(412)適荊州,遇外國般主,既而訊訪,果是天竺五舶,先所見者。
後至建康。義熙十二年(416)於道場寺與法顯共譯《摩訶僧祇律》。十三年(417)又與顯共譯出六卷本《泥洹經》。自十四(418)年至宋永初二年(421),譯出《大方廣禪華嚴經》凡六十卷,通稱《晉譯華嚴》,又稱《六十華嚴》。永初二年(421),譯出新《無量壽經》。此外還譯出《大方等如來藏經》等,凡十餘部。以元嘉六年(429)卒,世壽七十一歲。
佛馱跋陀羅傳譯的禪經,應不只《達摩多羅禪經》一種,如《出三藏記集》卷十四記其在廬山的譯經情況時說:「自夏迄冬,譯出禪數諸經。」可見他譯的禪經並非一部。《出三藏記集》卷九有慧遠法師撰《廬山出修行方便禪經統序》,既言統序,應非一種可知。
值得注意的是,佛馱跋陀羅的禪法是有傳承的。如《達摩多羅禪經》卷一云:「佛滅度後,尊者大迦葉、尊者阿難、尊者摩田地、尊者舍那婆斯、尊者優波崛、尊者婆須密、尊者僧摩羅叉、尊者達摩多羅,乃至尊者不若密多羅諸持法者,以此慧燈,次第傳授。我今如其所聞,而說是義。」
《出三藏記集》卷九載佛馱跋陀羅的高足弟子慧觀所作的《修行地不淨觀經序》,述禪法傳承情況頗悉。文云:「夫禪典之妙,蓋是三乘之所遊。……禪涅槃後,阿難曲奉聖旨,流行千載。先與同行弟子摩田地,摩田地傳與舍那婆斯。此三應真,大願弘覆,冥構於昔,神超事外。慈在寧濟,潛行救物,偶會無差。……後百年中……乃有五部之異。是化運有方,開徹有期。五部既舉,則深淺殊風,遂有支流之別。既有其別,可不究本詳而後學耶?此一部典,名為具足清淨法場。傳此法至於罽賓,轉至富若蜜羅。富若蜜羅亦盡諸漏,具足六通。後至弟子富若羅,亦得應真。此二人於罽賓中為第一教首。富若蜜羅去世以來五十餘年,弟子去世二十餘年,曇摩多羅菩薩與佛陀斯那俱共,諮得高勝,宣行法本。佛陀斯那化行罽賓,為第三訓首。有於彼來者,親從其受法教誨,見其涅槃時遺教言,我所化人眾數甚多,入道之徒具有七百。富若蜜羅所訓為教師者十五六人,於今於西域中熾盛教化,受學者眾。曇摩羅從天竺來,以是法要傳與婆陀羅;婆陀羅(傳)與佛陀斯那。佛陀斯那愍此旃丹無真習可師,故傳此法本流至東州。亦欲使了其真偽,途無亂轍,成無虛構。」
佛陀斯那是佛馱跋陀羅之師,其傳承如次:富若蜜羅(不若蜜多羅)—富若羅—曇摩多羅—婆陀羅—佛陀斯那—佛馱跋陀羅。序文將不若蜜多羅作富若蜜羅,其實為同一梵字的音譯,不言可知。如《傳法正宗記》卷五評曰:「《出三藏記集》所謂不若多羅,而此曰般若多羅;又謂弗若蜜多,而此曰不如蜜多,何其異耶?曰:此但梵音小轉。」
在後來的禪宗史上,認為佛馱跋陀羅所述傳承不是正統,而是旁傳。這裏沒有辯論這個問題的必要。不管佛馱跋陀羅的禪法傳承是正是旁,總是有傳承的什麼他的修禪方法,有精妙獨特之處,且在本國就已經得「不還果」。來長安傳授禪法,對弟子進行指授,得益者多,習禪者益眾。既遭謗到廬山,譯出禪經,並加開示演講,促成遠公立禪室行道,開禪淨雙修的先河。由此可以想見佛馱跋陀羅對當時禪學影響之大。
(十)僧睿之參禪
僧睿,《高僧傳》卷六說:
「魏郡長樂人也。少樂出家,至年十八始獲從痖志。衣投僧賢法師為弟子,謙虛內敏,學與時竟。至年二十二,博通經論。嘗聽僧朗法師講《放光經》,屢有譏難。朗與賢有濠上之契,謂賢曰:「睿比格難,吾累思不能通,可謂賢賢弟子也。」至年二十四,遊歷名邦,處處講說……常歎曰:經法雖少,足識因果,禪法未傳,厝心無地。什後至關,因請出《禪法要》三卷。始是鳩摩羅陀所制,末是馬鳴所說,中間是外國」諸聖共造,亦稱菩薩禪。睿既獲之,日夜修習,遂精煉五門,善入六靜。」
所謂《禪法要》三卷者,即《坐禪三昧經》上下二卷,現存於大藏經中。僧睿所作《關中出禪經序》說:
「禪法者,向道之初門,泥衒之津徑也……鳩摩羅什法師,以辛丑之年(東晉隆安五年,401)十二月二十日,自姑臧至長安,余即於其月二十六日,從受禪法,既蒙啟授,乃知學有成準,法有成條……尋蒙抄撰眾家禪要,得此三卷。」
由僧睿傳記和所作《關中出禪經序》來看,可知他追求禪法、修習禪法的熱忱。隆安五年(弘治三年)十二月二十日什到長安,同月二十六日,僧睿即從什學習禪法,並達到「精煉五門,善入五靜」的精妙境地。
(十一)僧肇對禪門之影響
僧肇,京兆人。「家貧以傭書為業。遂因繕寫,乃歷觀經史,備盡墳籍,志好玄微,每以莊、老為心要。嘗讀老子《道德章》,乃歎曰:美則美矣,然期棲神冥累之方,猶未盡善。後見舊《維摩經》,歡喜頂受,披尋玩味,乃言:始知所歸矣。因此出家。學善方等,兼通三藏,乃在冠年,而名振關輔……。後羅什至姑臧,肇自達從之,什嗟賞無極。及什適長安,肇亦隨入。及姚興命肇與僧睿等,入逍遙園助詳定經論。肇以去聖久遠,文義舛雜,先舊所解,時有乖謬。及見什諮稟,所悟更多。因出《大品》之後,肇便著《般若無知論》,凡二千餘言,竟以呈什,什讀之稱善。乃謂肇曰:吾解不謝子,辭當相挹。」《《高僧傳》卷六》)
僧肇以後又著《不真空論》、《物不遷論》、《涅槃無名論》、《寶藏論》、《維摩詰所說經注》等,對後來禪宗影響至大。有禪宗大德因讀《涅槃無名論》而豁然大悟者。如論中說:「夫至人空洞無相,而萬物無非我造。會萬物以成己者,其唯聖人乎。」雲庵云:「昔石頭和尚讀至於此,遂豁然大悟曰:聖人靡己,靡所不己,法身無相,誰云自他。圓鑒虛照於其間,萬象體玄而自現。」其他幾種著述,禪宗門下引用甚多。
(十二)道生頓悟成佛說對禪宗的影響
道生為什門四聖之一。他秉賦極高,悟玄理於言象之外。其所以倡導,妙契禪理,為後世禪宗大德所常言之。道生始幽棲於廬山七年,後遊長安,師事羅什。《高僧傳》卷七說:
「竺道生本姓魏,鉅鹿人,寓居彭城(今江蘇銅山縣),家世仕族。父為廣戚令,鄉里稱為善人。生幼而穎悟,聰哲若神……後值沙門竺法汰,遂改俗歸依,伏膺受業。既踐法門,俊思奇拔。研味句義,即自開解。故年在志學,便登講座。……初入廬山,幽木妻七年,以求其志。常以入道之要,慧解為本。故鑽仰群經,斟酌雜論,萬里隨法,不憚疲苦。後與慧家、慧嚴同遊長安,從什公受業。關中僧眾,咸謂神悟。……生既潛思日久,徹悟言外。乃喟然歎曰:夫象以盡意,得意則象忘;言以詮理,入理則言息。自經典東流,譯人重阻,多守滯文,鮮見圓義。若忘筌取魚,始可與言道矣。於是校閱真俗,研思因果。乃言善不受報,頓悟成佛。又著《二諦論》、《佛性當有論》、《法身無色論》、《佛無淨土論》、《應有緣論》等。籠罩舊說,妙有淵旨。而守文之徒,多生嫌嫉,與奪之聲,紛然競起。又六卷《泥 》先至京都,生剖析經理,洞入幽微,乃說一闡提人皆得成佛。於時大本未傳,孤明先發,獨見忤眾。於是舊學以為邪說,譏憤滋甚,遂顯大眾擯而遣之。生活於大眾中正容誓曰:若我所說反於經義者,請於現身即表癘疾;若與實相不相違背者,願捨壽之時,據師子座。言竟,拂衣而遊。初投吳之虎丘山。旬日之中,學徒數百……俄而投跡廬山,銷影岩岫……後《涅槃》大本至於南京,果稱闡提悉有佛性。與前所說,合若符契。生既獲新經,尋即講說。以宋元嘉十一年(434)冬十一月庚子,於廬山精舍升於法座。神色開朗,德音俊發。論議數番,窮理盡妙。觀聽之眾,莫不悟悅。法席將畢,忽見塵尾紛然而險。端坐正容,隱幾而卒。顏色不異,似若入定。道俗嗟駭,遠近悲泣。於是京邑諸僧,內慚自疚,追而信服。其神鑒之至,徵瑞如此。」
道生秉賦天才,研究教義,剖析經理,徹悟言外。其「頓悟成禪說」對後來的禪宗影響至為巨大。見性成禪至高至極的絕唱,傳燈相續不絕,成了禪宗永久承傳的孤明朗照的心燈。
道生的頓悟成佛說立義如何,已不得而知,但觀其所撰《法華經疏 見塔品注》說:「既云三乘是一,一切眾生,莫不是佛。」又說:「以神通力,接諸大眾,皆在虛空。所以接之者,欲明眾生大悟之分,皆成於佛,示此相耳。」由此可以推知生公「頓悟成佛」說妙理之一斑了。
道生的頓悟成佛說在當時盛傳一時。如《高僧傳》卷八說:
「釋道猷,吳人。初為生公弟子,隨師之廬山。師亡後,隱臨川郡山,乃見新出《勝鬘經》,披卷而歎曰:先師昔義,暗與經同。但歲不待人,經集義後,良可悲哉!因註《勝鬘》以翊宣遺訓。凡有五卷,文煩不行。宋文筒問慧觀,頓悟之義,誰復習之?答云:生弟子道猷。即敕臨川郡,發遣出京。既至,即延入宮內。大集義僧,命猷伸述頓悟。時競辯之徒,關責互起。猷既積思參玄,又宗源有本,乘機挫銳,往必摧鋒。帝乃撫幾稱快。」
《高僧傳》卷八說:「釋法瑗,姓辛,隴西人。……瑗幼而闊達,倜痖儻殊群。路見貧寒,輒脫衣為惠。初出家,事渠州沙門竺慧開……後東適建業,依道場慧觀為師。篤志大乘,傍尋數論。……後入廬山,守靜味禪。澄思五門,遊心三觀。……後文帝訪覓述生公頓悟義者,乃敕下都。使頓悟之旨,重申宋代。」使頓悟之說與修禪相結合。
(十三)玄高、寶雲、慧觀的修禪
隨佛馱跋陀羅受學禪法的,有玄高、寶雲、慧觀等名僧。然而以習禪獨擅美名者,則為玄高。如《高僧傳》卷十二說:
「釋玄高,姓魏,本名尋育,馮翊萬年人也。……既背俗乖世,改名玄高。……受戒已後,專精禪律。聞關右有浮馱跋陀禪師,在石羊寺弘法,高往師之。旬日之中,妙通禪法。……高徒眾三百,往居山舍,神情自若,禪慧彌新。」
釋寶雲,未詳氏族,傳雲涼州人。少出家,精勤有學行。於東晉隆痖安初往西竺求法,親拜聖跡,遍學梵書。天竺諸國音字詁訓,悉皆備解。後還長安,隨佛馱跋陀羅禪師學習禪觀。安止京都道場寺時,眾僧以雲志力堅猛,弘道絕域,莫不披襟音問,敬而愛焉。雲譯出新《無量壽經》等。晚出諸經,雲所治定。華梵兼通,音訓允正。雲之所定,眾咸信服。雲性好幽居,以保閑寂。遂適六合山寺。又譯《禪本行贊經》等。山多荒民,俗好草竊,雲說法教誘,多有改悟。禮事供養,十室而九。以元嘉二十六年(449)終於山寺,春秋七十有四。
釋慧觀,俗姓崔,清河人。十歲便以博見馳名。弱年出家,遊方受業。與寶雲為友,從慧遠、羅什學。又從佛馱跋陀羅諮詢禪要。慧觀風神秀雅,思入玄微。時人稱之曰:「通情則生、融上首,精難則觀、肇第一。」故向他求法問道者,日不空筵。
在這同一時期,精於禪法而馳名於世的,還有智嚴、慧覺、罽賓沙門曇摩密多,西域沙門僵良耶舍,天竺水少門僧伽達多、僧伽羅多哆等。都是兼明三藏,而以禪門為專業,明悟超群,數日入定,正受三昧。大弘禪業,以禪定知名於世者,具載《名僧傳抄》、《高僧傳》中,不一一備舉了。
(十四)寶志是祖師禪的肇始者
據《高僧傳》所說,寶志(亦作保志)是一位神異莫測的異人,示現的靈跡甚多。他少年出家,即師事鍾山道林寺僧儉,專修禪觀。《高僧傳》卷十一說:
「釋保志,本姓朱,金城人,少出家,止京師道林寺。師事沙門僧儉為和尚,修習禪業。至宋泰始(466—471)初,忽如僻異。居止無定,飲食無時,發長數寸,常跣行街巷,執一錫杖,杖頭掛剪刀及鏡,或掛一兩匹帛。齊建元(480—482)中,稍見異跡。數日不食,亦無饑容。與人言,始若難曉,後皆效驗。時或賦詩,言如讖記。京土士庶,皆敬事之。齊武帝謂其惑眾,收駐建康。明旦人見其入市,還檢獄中,志猶在焉。……(梁武帝)即位,下詔曰:志公跡拘塵垢,神遊冥寂。水火不能焦濡,蛇虎不能侵懼。語其佛理,則聲聞以上。談及隱淪,則遁仙高者。豈得以俗士常情,空相拘制,何其鄙狹一至於此。自今行來,隨意出入,勿得復禁。志自是多出入禁內。……志知名顯奇,四十餘載。士女恭事者,數不可稱。至天監十三年(514)冬,於台後堂謂人曰:菩薩將去。未及旬日,無疾而終。屍骸香軟,形貌熙悅。臨亡,自燃一燭,以付後閣舍人吳慶。慶即啟聞。上歎曰:大師不復留矣!燭者,將以後事囑我乎?因厚加殯送,葬於鍾山獨龍之簞。仍於墓所立開善精舍,敕陸 制銘辭於塚內。王筠勒碑文於寺門。傳其遺像,處處存焉。初志顯跡之始,年可五六十許,而終亦不老。人咸莫測其年。有徐捷道者,居於京師九日臺北,自言是志外舅弟,小志四年。計志亡時,應年九十七。」
寶志於生活起居,行住坐臥,都無定相,變幻莫測,示現靈跡之事很多,所說隱語,都成應驗。其答梁武帝所問,俱為祖師禪的機鋒,如塗毒鼓、太阿劍,聞之者喪,嬰之者斷,不可以心思意解者。梁武帝一日問志西元:「弟子煩惱未除,何以治之?」答云:「十二(識者以為十二因緣治惑藥也)。」又問十二之旨。答云:「旨在書字時節刻漏中(識者以為書之在十二時中)。」又問:「弟子何時得靜心修習?」答云:「安樂禁(識者以為禁者止也,至安樂時乃止耳)。」其辭旨隱沒難解,類皆如此。
寶志還作有《大乘贊》十首,《十四科頌》十四首,《十二時頌》十二首。辭意內涵,與後時禪宗旨趣多所冥符,禪宗門下諸祖師多有引用者。故說寶志之倡導教化,已開祖師禪之先河,實不為過。
(十五)傅翕寫出了大乘禪的《心王銘》
與寶志同時的清信士名傅翕者,自號當來下生善慧大士,於松山頂,躬耕而居之。乃說一偈曰:「空手把鋤頭,步行騎水牛,人從橋上過,橋流水不流。」有人盜菽麥瓜果,大士見之,即與籃籠盛去。日常傭作,夜則行道。見釋迦、金栗、定光三如來放光襲其體。自言「我得首楞嚴定」(見《景德傳燈錄》卷二十七)。
梁大通六年(534)正月二十八日,遣弟子致書於梁武帝。書曰:
「雙林樹下,當來解脫善慧大士,白國主救世菩薩,今欲條上中下善,希能受持。其上善,略以虛懷為本,不著為宗。亡相為因,涅槃為果。其中善,略以治身為本,治國為宗。天上人間,果報安樂。其下善,略以護養眾生,勝殘去殺,普為百姓,俱稟六齋。今聞皇帝崇法,欲伸論義,未遂襟懷;故遣弟子傅睢告白。」(同上)
武帝覽書後,迎住建業。有所諮問,大士答者,多屬禪門旨趣的機鋒語句。梁武帝請大士講《金剛經》,大士才升座,以尺揮案一下,便下座。帝愕然!寶志曰:陛下還會麼?」帝曰:「不會。」志公曰:「大士講經竟。」又一日,正講經時,武帝至。大眾皆起,大士端坐不動。近臣報曰:「聖駕在此,何不起立?」大士曰:「法地若動,一切不安。」
陳太建元年(569)己丑四月二十四日,大士示眾曰:「此身甚可厭惡,眾苦所集,須慎三業,勤修六度。若墮地獄,卒難得脫,常須懺悔。」又曰:「……《大品經》云:『有菩薩從兜率來,諸根猛利,疾與般若相應』即吾身是也。」言訖趺坐而終,壽七十三。示意為彌勒菩薩示現,世人稱之為傅大士。
大士曾創設輪藏,如《神僧傳》卷四說:
「初大士在日,常以經目繁多,人或不能遍閱,乃就山中建大層龕,一柱八面,實以諸經,運行不礙,謂之輪藏。仍有願言:登吾藏門者,生生世世不失人身。從勸世人,有發菩提心者,能推輪藏,是人即以持誦諸經功德無異。今天下所建輪藏,皆設大士像,實始於此。」
至舍宅建寺,施家資為眾生,供養三寶,預示懸知等事甚多,這裏不具錄。大士著有《心王銘》,對禪宗意趣的影響甚為深遠。茲抄錄全文如下。
觀心空王,玄妙難測。無形無相,有大神力,
能滅千災,成就萬德。體性雖空,能施法則。
觀之無形,呼之有聲,為大法將,心戒傳經。
水中鹽味,色裏膠青,決定是有,不見其形。
心王亦爾,身內居停,面門出入,應物隨情。
自在無礙,所作皆成。了本識心,識心見佛。
是心是佛,是佛是心,念念佛心,佛心念佛。
欲得早成,戒心自律。淨律淨心,心即是佛。
除此心王,更無別佛。欲求成佛,莫染一物。
心性雖空,貪瞋體實,入此法門,端坐成佛。
到彼岸已,彼波羅蜜。慕道真士,自觀自心。
知佛在內,不向外尋,即心即佛,即佛即心。
心明識佛,曉了識心,離心非佛,離佛非心。
非佛莫測,無所堪任,執空滯寂,於此漂沈。
諸佛菩薩,非此安心,明心大士,悟此玄音。
身心性妙,用無更改,是故智者,放心自在。
莫言心王,空無體性,能使色身,作邪作正。
非有非無,隱顯不定,心性離空,能凡能聖。
是故相勸,好自防慎,剎那造作,還復漂沈。
清淨心智,如世黃金,般若法藏,並在身心。
無為法寶,非淺非深,諸禪菩薩,了此本心。
有緣遇者,非去來今。
即心即佛的禪宗旨趣,辭句中透露無餘,有緣遇者,也許當下把著鼻孔!
除上來所舉歷代傳譯和弘倡禪法的大德祖師外,在《高僧傳》卷十一《習禪篇》有傳的二十一人,附見的十一人;《景德傳燈錄》卷二十七亦說「禪門達者雖不出世,有名於時者十人」。不見僧傳,而在別的佛教著述中提到的修習禪法的人也還不少。這些,都說明了達磨沒有來中國以前,中國已經有禪學在流傳,從小乘禪到大乘禪以至祖師禪,以發展的軌跡隱然可尋。所以在達磨來中國以前,只能說沒有奕葉傳燈的禪宗,但禪學的傳譯倡導和修習,還是由無而有,由有而熏修法備,遂步興盛發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