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禪,是學佛人修行辦道的正行正道。但參禪一事,口說是容易,只要一念清淨,時刻反省內照,乃至保持當念孫明歷歷,在行為上,任運騰騰,騰騰任運。如果掉舉妄動太盛,參一個話頭,就能有了悟之期,斬斷生死命根,而得自在解脫。可是我們從無始以來,就在三界裏生生死死,無窮無盡地流轉,在用功的時候,就是有信心有決心,也難免有煩惱習氣,業障事緣等種種障礙現前,若無助道對治,雖說念起即覺,覺之即無,久久忘緣,自成一片,可是事緣業障現前,有時也很難不隨其事緣業障境相所轉。有這些障緣,以至時光空過,歲月因循,染緣易就,道業難成,甚或一生虛度,真可痛惜!假使我們自己口頭上說參禪,心識身行也心真參,並且多數時間確在參究,還要求有所證悟,就用功辦道上來講,不管省悟有否,都是有功德的,但在見性成佛上說,還是一生空過了!為什麼會這樣呢?我覺得很多參禪者之所以失敗,就在於不注重修助行助道來扶持正行正道。所以我想談一談參禪者在認識上和實踐上所應該採取的正確態度。
(一)相信業果無我
諸佛依二諦說法,二諦就是真諦和俗諦。諦,就是真實不虛。據教典上講,俗諦明世間一切都是因緣和合而假有,真諦明勝義諦一切皆空。
俗諦上一切因緣之有都是由自所造業和共所造業因而生起現有,學佛人必須深信因果歷然,善因善業必招善果善報,惡因惡行必招惡果善惡,有原因必有結果。如《因果經》說:「欲知過去因者,見其現在果;欲知未來果者,見其現在因。」《涅槃經》說:「善惡之報,如影隨形,三世因果,循環不失,此生空過,後無追悔。」《優婆塞戒經》說:「若善男子,有人不解如是業緣,無量世中流轉生死,雖生非想非非想處,壽八萬劫,福盡還墮三惡道故。佛告善男子,一切模畫無勝於意,意畫煩惱,煩惱畫業,業則畫身。」經教上這些教導,都說明了我們正報身、依報世界,一切一切,都是由造業受果而自作自受,因果歷然。所以如來在《根本說一切有部毗奈耶藥事》等經律中說:「假使百千劫,所作業不亡,因緣會遇時,果報還自受。」相信因果道理,以因果歷然為自己的指導思想,則自己在任何環境,都能端身正意,不作損人利己之事,令自己的身語意,也就是語言、思想、行為都諸惡莫作,眾善奉行,自淨其意,則一切違緣事緣業障等妨礙自己修行正道的阻力就會減少,以至於完全消除。《阿毗曇雜心論》說:「業能莊飾世,趣趣各處處,是以當思業,求離世解脫。」對業果決定一切的道理深信不疑,最要緊的就是要與自己身口意三業具體地結合起來,隨時所作所為不違背因果規律,自然能得受用,使參禪正道無礙前進。對於因果道理有堅定信念之後,久而久之,自然達到達磨大師教導的「亦不睹惡而生嫌,亦不觀善而勤措」的境界。此即禪門所謂的因果觀也。
既知世俗諦的因果法則為業行因緣而決定,由此而推之假有如幻如化,所有一切都無實體主宰。此理由聖人無漏智慧親證所知而說,是聖人所證真實義,所以名勝義諦、聖諦、第一義諦等。「我」,是常一主宰的意思。對於自身,執有常一主宰的作用,就是人我執。對於一切,也就是萬事萬物,執有常一主宰的體性,就是法我執。換句話說,對自己執有此我,謂之自我,於他有情執有我體,謂之他我。但觀察思維人身,是由色、受、想、行、識五蘊組織而成,是假和合而有,無常一主宰的我體。法亦如是,總為因緣和合生起顯現,亦無常一主宰的我體。既無人我,亦無法我,則無自我他我,乃至種種不變的自性執,都徹底瓦解冰消了。此是聖人無漏智親證親知,故佛說通達無我法者,如來說名真實菩薩。人法都無我性,所以它成三法印的一印。一、諸行無常印,行是遷流的意義,謂一切有為法,念念生滅而無常,是為諸行無常印。二、諸法無我印,行字局限於有為法,法則通於無為法,言一切有為無為諸法中無有我的實體,是諸法無我印。三、涅槃寂靜印,言涅槃之法,滅生死之苦而為無為寂靜,是涅槃寂靜印。印是楷定、決定、不變的意思,無常、無我、涅槃寂靜,是佛教中印證一切法的三原則。如果某經所說法義合乎三法印,就是佛法;如果所說不合乎三法印,就不是佛法,是魔所說,是偽教假經。《大智度論》卷二十二及其它經論都闡明此義。
瞭解無我以後,就可以獨立自在自主,積極地培植福德智慧二資糧,確知一切所作,都是在自己第八識中種下種子,清淨種子越多,轉染成淨的力量就越大。如果執著有我,我是常一固定的,那就不可轉變,作什麼也沒用,乃至妄執為善亦死,為惡亦死,死了死了,一切都了,那還有什麼道需要修,有什麼善要作。弄得不好,就墮於常見斷見中去,猶其墮於斷滅見中,那真太可悲了,不堪設想!故佛說:寧起常見如須彌山,不可起斷見如芥子許!
(二)思念無常及諸苦
學佛的人,認為宇宙人生是無常的痛苦的。因為是無常的痛苦的,所以要修道解脫痛苦,一積極的修行辦道,以求不因懈怠而墮落。這就要有無常的覺悟,就是要時刻思念無常。世間一切法,生滅遷流剎那不住,謂之無常。《涅槃經》說:「是身無常,念念不住,猶如電光、瀑水、幻類。」《大智度論》說:「一切有為法無常者,新新生滅故,屬因緣故。」《六祖壇經》說:「生死事大,無常迅速。」有為諸法,依因緣之和合而生起,故說之為生;依因緣之離散而消滅,故說之為滅。故知一切有為法都是生滅變異,虛偽無主。如是觀察,能自警真實參究,棄捨生死死生,生生死死如旋火輪似的無休止的流轉。
在思維無常方面,特別要思維三種死歿無常:1、思維決定要死,想死無常決定要來,沒有辦法躲避退卻,因為自己從長期觀察中得知,任受何等之身,定皆有死。《無常經》說:「無上諸世尊,獨覺聲聞眾,尚捨無常身,何況諸凡夫。」經中還說:「住於何處死不入,如是方所定非有,空中非有海中無,亦非可住諸世間。」這就是說:住於任何環境中死歿都是逃不脫的。如是從多種道理思維死歿無常必來,就能對世間的財色名利等消沈厭倦而精進辦道。2、思維死無定期,今天以後,百年以前,其死已定,但在中間何日而來,亦無定期。即在今日死與不死,俱無決定,誰也保證不了。修行辦道人,應具有今日或明日必死的觀念,這樣就不會專為自身謀求長壽久住的所需,而積極地作善修福培慧,利樂一切有情。若於日日中能起死無定期的觀念,則修行辦道就會更積極,用功更親切。故日日中定須發起必死之心,以促進自己的道業。3、思維死時什麼都帶不去,這世間一切名利財物,地位權勢,一切的一切,都不能帶走一絲一毫,除開自己所作的善惡業之外,其餘的一切,既挽救不了自己的死,也一點帶不走。俗話說,萬般將不去,唯有業隨身!將死時雖有極親愛的人,諸如俱生骨肉父母兒女親戚好友,以極大憐愛而相圍繞呼嚎,亦須棄捨而死去,現世法中一切圓滿之事皆必棄捨而去。思維死時什麼都帶不去,唯有業隨身,大大可以警惕自己的道心,而積極修行辦道。所謂八風(利、衰、毀、譽、稱、譏、苦、樂)不動,三受(苦、樂、捨)寂然者,思維無常就可能做到,至少可以減輕貪著,確認唯法是依,唯法是靠,死時連自己的名字都沒了,何況其餘諸事!「諸行無常,是生滅法,生滅滅已,寂靜為樂」。參禪辦道的人宜慎思之。
其次是思維諸苦。苦是逼迫的意思,我們領受的一切東西,都有逼惱身心的痛苦,不過輕重不同。如三苦中的苦苦、壞苦容易感受,第三行苦,就不容易感覺,而且往往以為是樂而領受之。八苦中的生、老、病、死、愛別離、求不得、怨憎會、五蘊熾盛苦,是比較容易感覺,都希望自己不發生這些痛苦,但誰也免不了。如《五王經》說佛為五王說法,「人生在世,常有無量眾苦切身,今粗為汝等略說八苦,何謂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愛別離苦、求不得苦、怨憎會苦、憂悲惱苦,是為八苦也。」在諸苦中,都是以我見為根本,而生起貪瞋癡等煩惱,特別是從貪欲起,多欲希作諸業為苦。由貪愛世間名利恭敬,色欲財寶,以致生死輪迴,輪轉六趣。天中死,人中生。人中死,天中生。天中死,生地獄中。地獄中死,生天上。天上死,生餓鬼中。餓鬼中死,還生天上。天上死,生畜生中。畜生中死,生天上。天上死,還生天上。地獄餓鬼畜生亦如是。欲界中死,色界中生。色界中死,欲界中生。欲界中死,無色界中生。無色界中死,欲界中生。欲界中死,欲界中生。色界無色界亦如是。生死流轉,都以貪欲為因,招感生死苦果。所以佛在《八大人覺經》裏說:「生死疲勞,從貪欲起。」《法華經·譬喻品》說:「諸苦所因,貪欲為本。若滅貪欲,無所依止。」又說:「三界無安,猶如火宅。」臨濟禪師也說:「大德,三界無安,猶如火宅,此不是你久停住處。無常殺鬼,一剎那間,不擇貴賤老少,你要與祖佛不別,但莫外求。」《八大人覺經》又說:「少欲無為,身心自在。」修習少欲之人,心則坦然,無所憂畏。少欲既能生諸功德,無欲則更受無盡利益。多求增長罪惡,常念知足,則能安貧守道,惟修行辦道是業,經常思念苦,則會漸漸減少對世間的種種貪求而離苦自樂。以此助道,扶持參禪正道,必能證悟解脫,永不受生死疲勞輪轉不休之苦,豈不快哉!
(三)發求解脫心和菩提心
既知諸行無常,有漏皆苦,三界如火宅,不可久安住,則當發起希求解脫之心,亦名出離心,即出離三界之心。解脫者,解謂離縛,脫謂自在。我們在三界生死中流轉,受煩惱業力的纏縛,永不自在。今欲得自在,就必須解脫生死中的煩惱及業。其方便之法,必須見五取蘊苦所有過患,和觀察思維三界過患發起極欲捨離之心,則於苦集之法,不起欲得的追求。如《四百論》說:「誰於此無厭,彼豈愛寂靜?如貪著自家,難出此三有(欲有、色有、無色有,即三界)。」故要解脫生死,必須於有漏生死法生起極大厭離心,不起煩惱,不造生死業,斷除能繫縛的法,才能得到解脫。《頓悟入道要門論》說:「問:欲修何法,即得解脫?答:唯有頓悟一門即得解脫。云何頓悟?答:頓者頓除妄念,悟者吾無所得。」
人身是最難得的,是最寶貴的,是得解脫成佛道的最好最優越的條件。請注意,釋迦世尊是在人間成佛的,人身是尊貴難得之寶。但人身難得而易失,如《菩薩處胎經》卷六說:「盲龜浮木孔,時時猶可值,人一失命根,億劫復難是。海水深廣大,三百三十六,一針投海中,求之尚可得,一失人身命,難得過於是。」《大乘莊嚴經論》也說:「離諸難亦難,生於人間難,既得離諸難,應當常精進。」世間三有的一切對我們來說,其現起的萬物事象,名聞利養,都對我們有誘惑力。由於我執無明貪欲等的繫縛,就支配我們去追求、逐取,順意事起貪愛,違意事起瞋恚,起惑造業,乃至慳吝己物,貪求人財,嫉妒其富,瞋恨其貴,起諸邪見,撥無因果,好勇鬥狠,欺老淩幼,由此父子不和,夫妻反目。不但造業受生流轉三有,而且惡業多,善業少,失卻了難得的人身。墮三惡趣中,更無順境,不知為善,復得人身的機會就難上難了!所以在此既得難得的人身的基礎上,應當善自珍重,常勤精進,修行辦道。《念處經》說:「諸煩惱所依,獨一謂懈怠;誰有一懈怠,俾便無諸法。」懈怠是令人墮落的墮下法。《菩薩本行經》說,「夫懈怠者,眾行之累。居家庭懈怠,則衣食不供,產業不舉。出家懈怠,不能出離生死之苦。」希求解脫的人,必須斷除懈怠,無間斷地常行精進。《成唯識論》說,勤謂精進,於善惡品修斷事中勇悍為性。對治懈怠,滿善為業。慈恩大師《上生經疏》說:「精謂精純,無惡雜故;進謂升進,不懈怠故。」參禪辦道的人,決不能懈怠,若悠悠忽忽,一生空過無成,如《華嚴經》說:「如鑽燧求火,未出而數息,火勢隨止滅,懈怠者亦然。」必常行精進,才能破除煩惱,斷除惡行,摧伏四魔(煩惱、五陰、死、自在天),克己造修,直至超出生死,得大利樂而後已。
其次發菩提心。參禪辦道的人,由於既學佛法,知道世間是苦,於生死流轉,受盡痛苦,希求解脫,發解脫心、出離心,這是正確的發心,正確的念行。但是不知佛法,沒有學習過佛法的人,不可勝數,他們都不知諸行無常,三界是苦,不求解脫,即使有心想解脫痛苦,也不知怎樣才能解脫。有些人則爭名痖奪利,人我是非,互相傾軋,利己害人之事,無所不為。有的人雖然學習了一些佛法,皈依了三寶,也願意做一個很好的佛教徒,但於解脫入門不知方便,好者雖不作損人利己的壞事,做一些造善因求善果的有漏因緣,還是生死流浪,可以說是既到寶山,空手而歸。對於這些人,參禪求解脫者,豈能不發菩提心而度脫他們。所以在自己發起解脫心之後,還應該發大菩提心,令諸眾生,覺生死者,捨離五欲,修行聖道。
菩提心,既無上正等正覺之心。《智度論》卷四十一說:「菩薩初發心,緣無上道,我當作佛,是名菩提心。」簡單地說,就是為利有情願成佛。
菩提心有兩種:一、緣事菩提心,是以四弘誓願為體。1.眾生無邊誓願度,念一切眾生悉有佛性而發願度之,令入大般涅槃,此為饒益有情戒,亦是恩德之心,亦是因緣佛性,亦是應身菩提之因。2.煩惱無盡誓願斷,願求自斷無邊的煩惱,是攝律儀戒,亦是斷德之心,正因佛性,法身菩提之因。3.法門無量誓願學,願求覺知無盡的佛法,是攝善法戒,智德之心,了因佛性,報身菩提之因。4.佛道無上誓願成,是願求證得無上佛果菩提。由前三行願具足成就而證得三身圓滿的菩提,不住生死,不住涅槃而廣利益一切有情。二、緣理菩提心,一切諸法,本來寂滅,安住於此中道實相而成上求下化的願行,是為最上菩提心。諸經論開導菩提心的教說很多,參究之士,應當廣為閱讀修學。但是經裏說,任何發菩提心的人,各自可以發起很多不同的願行,而四弘誓願是菩薩的通願,每個發菩提心的人都必須發心修學此四弘誓願,才能稱為菩薩。
發起菩提心,必須修大慈大悲,對眾生與樂拔苦,才能平等對待,怨親平等,慈心普度;在身語意三業,常修四無量心、四攝法門、六波羅蜜等一切修行,主要靠精進才能成就。如《遺教經》說:「汝等比丘,若勤精進,則事無難者。是故汝等當勤精進,譬如小水常流,則能穿石。若行者之心,數數懈廢,譬如鑽火,未熟而息,雖欲得火,火難可得。是名精進。」
《菩薩善戒經》把精進分為三種:一、莊嚴精進。即菩薩發心精勤修習,一切梵行,莊嚴道果,復為教化眾生,於三界中,亦現受生,由慈悲故,乃至入地獄,代其受苦,心不休息,是名莊嚴精進。二、攝善法精進。謂菩薩既修六度梵行,不為煩惱惡業邪見之所傾動,攝持世間出世間一切善法,心不放逸,是名攝善法精進。三、利樂眾生精進。謂菩薩於一切時修習聖道利益,於一切眾生,以種種教法而化導之,都使之斷滅惡因,成就善果。在時間上雖經歷塵劫,心不疲倦,是名利益眾生精進。《菩薩本行經》說:「直至成佛,皆由精進。」參禪的人,既發菩提心,當遵如來教導而修行菩薩道。
(四)堅持禁戒
從教理上講,戒定慧三學,是修行的總綱。戒定慧三,攝盡六度等法門,故《攝大乘論》稱為增上引生心學。戒學是定慧所依,由戒學為增上引生心學,即定學。心學為增上引生慧學,慧學為增上引證涅槃成滿菩提。三學以順益義,為勝因義,故名增上。廣如《瑜伽師地論》說。參禪之士,為了參究易成,若不護持禁戒,不但參禪,修持別的任何法門,也不會得成就。世尊在《涅槃經》裏說:「若不能持禁戒,云何當得見於佛性,一切眾生雖有佛性,要因持戒,然後乃見,因見佛性,得成阿耨菩提。」見性成佛者,即見自己本有的佛性,若不持戒,見性成佛就成了空話。《涅槃經》還說:「欲見佛性,證大涅槃,必須深心修持淨戒。若毀淨戒,是魔眷屬,非我弟子。」《大品經》祖:「我若不持戒,當墮三惡道中,尚不得人身,況能成就眾生,淨佛國土,具一切種智。」《大智度論》說:「若人棄捨此戒,雖入山苦行,食果服藥,與禽獸何異?若人雖處高堂大殿,好衣美食,而能持戒者,得生好處及得道果。」佛陀在這些經文裏教育沒導說,如果在家出家所受諸戒,如五戒、十戒、二百五十戒、菩薩三聚淨戒等,悉能圓滿護持,是真佛子,開佛性門,入涅槃道。如果不守持禁戒,墮三惡趣中,連人身都保不住,那裏還能參禪開悟,成就眾生,嚴淨佛土!參禪之土,應當慎思,在參究時決不可忘掉持戒,藉口參禪人不拘小節,胡作非為,死墮惡趣,豈不痛哉!持戒是入道的正門,菩提的真因,功德殊勝,未可思議,慎思慎思!
《華嚴經》說:「戒是無上菩提本,應當具足持淨戒,若能堅持於禁戒,是則如來所讚歎。」戒是獲得無上正等正覺大菩提的根本,根本不固,一切難成。如建築房屋,地基不鞏固,一遇風雨則易倒塌。
佛陀在《遺教經》說:「汝等比丘,於我滅後,當珍重尊敬波羅提木叉。」波羅提木叉,即戒律,又譯為別解脫,或譯處處解脫。七眾佛弟子所受的戒律,能免過非各別解脫身口七支的惡業,所以名別解脫。如來又說:「如暗遇明,如貧得寶。當知此則是汝等大師。若我住世無異此也。」這是如來最後的教誡,說戒是正順解脫的根本,持戒則等於佛住世,戒就是佛弟子的大師。大師者佛也。能善教授教誡弟子一切應作不應作事,能化導無量眾生,令至涅槃菩提,故名大師。世尊還說:「戒是正順解脫之本,故名波羅提木叉,因此此戒,得生諸禪定,及滅苦智慧。」四百四病為身苦,憂愁嫉妒等為心苦,總合二種,名為內苦。惡賊虎狼等害及風雨寒暑等災為外苦。持戒就能起消滅內外種種苦的無漏智慧。如來立教,其法有三:一曰戒律,二曰禪定,三曰智慧。然非戒無以生定,非定無以生慧,三法相依,不可缺一。所以如來又說:「是故比丘,當持淨戒,勿令毀缺。若人能持淨戒,是則能生善法。若無淨戒,諸善功德皆不得生。是以當知戒為第一安穩功德之所住處。」五戒十善,是世間的善法,三學六度是出世間善法,雖有淺深瘥別,但皆為順理益己之法,故名善法。所言功德者,善法有資潤福利之功,故名為功,此功是其善行家之德,名為功德。若無淨戒,諸善功德皆不得生。因此可知持戒是第一安穩功德之所住處。
持戒要注意小惡,謹防慎之,則不至造大惡而無以防範,以致不欲作而違心作之。《涅槃經》中說:「莫輕小惡,以為無殃,水滴雖微,漸盈大器。」
《大智度論》說:「若求大利,當堅持戒,如惜重寶,如護身命,以戒是一切善法住處。」
千經萬論讚歎持戒的殊勝功德,毀戒則是損壞一切功德而墮三惡趣之因。故參禪辦道之士,應當遵佛教導,深思持戒功德,毀戒過患,小心謹慎地護持淨戒。諸惡莫作,眾善奉行,自淨其意,是諸佛教。」這是佛陀在戒律中的教導,修行辦道的佛子,應當依教奉行。
(五)參痖究
參禪的參,就是要追慮審究,窮玄極妙,必使自己悟得本來面目,見性成佛。其方便之法,行住坐臥,不離這個,起心即乖,動念即錯。起心動念,必也覺破,就體消停,久久忘緣,自成一片。在方便法門上,有結跏趺端身正坐參究,及歷緣任運,無住、無心、無念、任運騰騰、騰騰任運,無處不在參究。如六祖說:「兀兀不修善,騰騰不作惡,寂寂斷見聞,蕩蕩心無著。」兀兀即不動,騰騰即自在無為,寂寂即安靜孤明,蕩蕩心無著,就是坦坦平平,心無所住。六祖為了針對欲得會道,必須坐禪的看法,而說「道由心悟,豈在坐耶。」其所謂禪者,乃四禪八定之禪,非參禪的最上乘禪。不可妄執以為參禪不須靜坐,切莫迷執罷參恣縱自由放任,那是極其可悲痛的!六祖臨入滅時,亦「端坐至三更,忽謂門人曰:『吾行矣。』奄然遷化。」六祖如是,豈不坐耶?結跏趺坐與參禪得成就有極重要的關係,這是佛陀倡導的最殊勝的安穩坐,又稱之為獅子坐。
《大智度論》卷七說:「問曰:『多有坐法,佛何以唯用結跏趺坐?』答曰:『諸坐法中,結跏趺坐最安穩,不疲極。此是坐禪人坐法。攝持手足,心亦不散。又於一切四種身儀中最安穩。此是禪坐,取道法坐。魔王見之,其心憂怖。如此坐者,出家人法。在林樹下結跏趺坐,眾人見之,皆大歡喜,知此道人,必當取道。如偈說:若結跏趺坐,身安入三昧,威德人敬仰,如日照天下。除睡懶覆心,身輕不疲懈。覺悟亦輕便,安坐如龍蟠。見結跏趺坐,魔王亦愁怖,何況入道人,安坐不傾動。以是故結跏趺坐。復次,佛教弟子應如是坐。有外道輩,或常翹足求道,或常立,或荷足,如是狂狷,心沒邪海,形不安穩。以是故佛教弟子結跏趺直身坐。何以故?直身心易正故。其身直坐,則心不懶。端心正意,繫念在前,若心馳散,攝之令還,欲入三昧故。種種馳念,皆亦攝之。如是繫念,入三昧王三昧。』」
如來常在經裏說:諸弟子不要打擾我,我要三日入定,七日入定,九十日入定。如來常在定,無有不定時。為什麼還要三天入定乃至九十天入定呢?無非是示現此事,為弟子們作榜樣。
禪宗西天第十祖脅尊者,修行精苦,未嘗寢寐,晝夜脅不至席,以故得號脅尊者。
中華初祖達磨大師,於嵩山少林寺面壁九年,人莫測之,謂之壁觀婆羅門。
四祖道信大師,攝心無寐,脅不至席者六十年。
福州長慶慧棱禪師,歷參禪苑,往來雪峰、玄沙,十二年間,坐破七個蒲團。一日卷簾,忽大悟。
參禪大德,重視並主張打坐的範例很多,不一一例舉。古人說,坐破是悟門中事,悟者,只管打坐。坐禪的當體,是作參,行參受用三昧。一時打坐,一時佛;一日打坐,一日佛;一生打坐,一生佛。然後做到行亦禪,坐亦禪,語默動靜體安然,可謂禪與生活打成一片了。
下面說參禪用功的事。不取向上玄談,唯取做功夫吃緊處。做功夫時,無論是坐習或行住等,皆以即心即佛,無心是道,歷歷為正道。其方便法門略說三種:一、覺察。做功夫時,平常絕念,提防念起,一念才生,便與覺破,前念覺得破,後念不生。此之覺智,亦不須用,妄覺得俱忘,名曰無心。故祖師說,不怕無起,只恐覺遲。又說,不用求真,唯須息見。此即息妄功夫。二、休歇。做功夫時,不思善,不思惡,心起便休,遇緣便歇。古人說,一條白練去,冷湫湫地去,古廟香爐去,直得絕廉纖,離分別,如癡如兀,方有少分相應。此是休歇功夫。三、泯心存鏡。做功夫時,於一切妄念俱息,不顧外境,但自息心。妄心已息,何害有境。如龐公云:「但自無心於萬物,何妨萬物常圍繞。」此是泯心存境息妄功夫。
如果對上述用功的方便法門用不上,可以參一則與自己相應的話頭,如「狗子無佛性」、「庭前柏樹子」、「須彌山」、「麻三斤」、「乾屎橛」、「萬法歸一,一歸何處」、「我的本來面目」,等用心參究。
大慧宗杲禪師,特別提倡參「狗子無佛性」,著重在「無」字上參,通身起個疑團,參個無字,晝夜提撕,莫作虛無會,莫作有無會。行住坐臥,穿衣吃飯,屙屎放尿,心心相顧,猛著精彩,守個無字,日久歲深,打成一片,忽然心華頓發,悟佛祖之機,便不被天下老和尚舌頭瞞,便會開大口,到這裏,說甚閻王老子,千聖也奈何不了。這是絕後再蘇。此義在《曹洞臨濟參禪方法的差異》一節中已詳說,今不再述。
元天目高峰原妙參禪說:「若謂著實參禪,決須具足三要:第一、要有大信根。明知此事,如靠一座須彌山。第二、要有大憤志。如遇殺父冤賊,直欲便與一刀兩段。第三、要有大疑情。如暗地做了一件極事,正在欲露未露之時。十二時中,果能具此三要,管取克日成功,不怕甕中走鱉。苟缺其一,譬如折足之鼎,終成廢器。」
中峰和尚說:「坐禪別無用心處,只十二時中,放下一切塵勞妄想境,常自心如虛空,毫髮計使無他念。若得自心清淨,還不思善,不思惡,正當與麼時,如何是我父母未生以前本來面目?如是看,若工夫一片成,自然得有悟人。何名坐禪?外於一切善惡境界,心心不起名為坐,內見自性不動名為禪。如今學道人不悟此心體,便於心上生心,向外求佛,著相修行,皆是惡法,非菩薩道。」
朝鮮西山大師退隱說:「凡本參公案上,切心做功夫,如雞抱卵,如貓捕鼠,如饑思食,如渴思水,如兒憶母,必有透徹之期。參禪須具三要:一有大信根,二有大憤志,三有大疑情,苟缺其一,如折足之鼎,終成廢器。」
總起來說,凡欲成佛,不染一物。最初要發起一個堅強地死心,看破世界身心都是假緣,無實主宰,若不發明本具的大事,則生死不破。既生死心不破,無常殺鬼念念不停,卻如何排遣?將破生死心一念,作個敲門磚子,猛著精彩,不顧身命,不望人救,不生別念,不肯暫止,直到以悟為則。
做功夫貴在起疑情,什麼是疑情?如生不知何來,不得不疑來處。死知何去,不得不疑去處。生關竅不破。則疑情頓發,結在眉睫上,放亦不下,遷亦不去,忽然一朝撲破疑團,生死二字,是什麼閑家具!古德所謂大疑大悟,小疑小悟,不疑不悟者此也。
做功夫最怕耽著靜境,做人困於枯寂,不知不覺。動境生厭,靜境安然。原因是行人一向處於喧鬧的環境,一與靜境相應,如吃適合口胃的東西,則生耽著。又如人倦久喜睡,久久墮於無知,落於鬆散懈怠而不自覺得。
做功夫要中正勁挺,不近人情。如果循情應對,則功夫做不上,不但做不上,日久月深,則必成為隨順流俗的阿師。
做功夫疑團得力時,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行不知行,坐不知坐,東西南北不辨,通身內外只是一個疑團。疑團不破,誓不罷休。
做功夫舉話頭時,要歷歷明明,話頭若失,立即再舉,不破話頭誓不甘休。不然則坐在鬼窟裏,昏昏沈沈過了一生,有何所益。
做功夫切莫通道不須參,若不參便云已得理,此則是天生彌勒,自然釋迦。此輩名為可憐憫者,臨命終時,手忙腳亂,悔之何及!
做功夫時,不得將心待悟,若將心待悟,終不得悟,只須逼拶令悟。若大悟時,如蓮花開,如大夢忽覺。看話頭真切,逼拶心意,時節因緣會合時自悟。悟時如撥雲見天而廓落無依,天旋地轉,又是一番境界。
黃檗禪師說:「塵勞迥脫事非常,緊把繩頭做一場,不是一番寒徹骨,爭得梅花撲鼻香。」此語最親切,若將此偈時時警策,功夫自然做得上了。
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