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談人死後是什麼力量,讓我們向前去六道輪迴?有人常說:「人生太苦了,我後世不來了。」這不是說你不來就可以的,這是沒有辦法控制的。要出世為佛,或人、或畜生,這必須是有修持、解脫的人,才有能力決定的。
我們今天根本就沒有辦法主宰自己。晚上睡覺時,誰有辦法控制自己?如果,我們能控制夢;或者是說在迷糊意識當中,還能夠存在一種主宰,那就能夠得到解脫。必須修到二地菩薩以上方能沒有夢。夢是我們的第六意識,心理學家說是潛意識;事實上,心理學家只是就一種個案的調查,然後,將種種個案歸納出來的記錄而已,並不是像佛陀證悟講出來的話一般。
科學家很可能一開始就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依一個「我相」在研究,嚴重的錯誤就是有個「我」字。我們人就是生活在嚴重的錯誤當中,突不破一個「我」字;既然,認為一個「我」——本身就是錯誤,你用什麼東西來演繹或歸納呢?我們研究任何東西,都認為有個「我相」的存在,那就錯誤了,出發點錯了,就「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了。
所以,人死以後是依什麼力量而去呢?從三種力量去;一般人面對這三種力量根本就沒有辦法控制,第一:隨念而去——隨著起心動念而去;第二:隨習氣而去——從物理學上講是一種慣性作用;第三:隨業力而去——我們造什麼業,就隨業力而轉。大部分的人這三種東西沒有辦法控制;念頭無法控制,習氣無法控制,業力無法控制。,不是說要出世為人就為人,升天就升天,這無法控制的。
我們說念頭分為兩種。一種就叫粗淺意識,比如說:我看到一個茶杯,想喝茶就可以打開杯蓋來喝,這是可以控制的,可以直接感受的,這就叫粗淺意識。一種叫作微細意識,無法控制,比如作夢是無法控制的;還有,人沒作夢,睡了一夜之後又能醒過來——這就是微細意識中的第七意識與第八意識,它沒有脫離身體。一般所說的靈魂,就是最微細的第八意識。而第七意識可通前六識,故第七意識就像橋樑一樣,對內則執著第八意識。所以,我們執著自己的靈魂,什麼叫作「靈魂」呢?靈魂就是本性著迷。
本性就是盡虛空、遍法界都是清清淨淨,若一念不覺被迷了就叫作意識。粗淺意識分為粗中粗和粗中細。微細意識中也分為細中粗、細中細——微細意識中有第七意識與最微細的第八意識。總之,粗與細分成四種,粗的底下分粗、細;細的底下也分粗、細,這是「大乘起信論」中所講的。因此,我們身體當中有第七意識、第八意識,這是根本無法感覺到的。
連感覺都沒有辦法覺察到的,我們執著到什麼程度呢?就是每一秒鐘都在執著,晚上睡覺時,蚊蟲咬右腳,絕對不會去打左腳,全身每個地方都充滿著意識,也就是神經的執著。換一個生理學的角度,意識叫作神經系統;其實,意識是一種無形的東西,而神經系統是生理上一種很敏感的東西。唯一的辦法(勉強)可以用這樣來解釋,讓我們大致上有一種觀念而已。我們今天就這樣稍微地對「意識」作了一點分別。
所以,會不會修持相差很多,「善於用心一日如千劫,不善於用心千劫不如一日。」也就是說會用功修行的人,正確修行,功夫就很深,就是從微細的意識去下手。一般人拜佛都是湊熱鬧似的,拿著包袱跟著別人走;人家灌頂跟著人家灌頂,也不知道自己修些什麼?都沒有安靜下來想一想。所以,我們的修行都是錯誤的,都用「淺」意識;心理學上說「深入」意識,修行必須從第七意識下手,從根直接斬下去才會斷,不從第七意識下手不可能斷無明。
今晚師父向你們交代四件事情,第七意識有四項最難修持的,這四項就是根本煩惱,第一:我見。第二:我愛。第三:我慢。第四:我痴。以上是第七意識中,四個頑強的自我。
我見:就是對自己的見解特別地肯定,什麼人講他,他全部不接受。對自己所看到的產生強烈的主觀,包容不下別人的客觀意見。舉凡一切事情都持強烈的對立法;人家是善意的建議,他也認為別人是惡意的批評。有「我見」就是「特別肯定自己看到的」。全世界的人,「我見」都非常強烈。
比如說,有個大企業家,有人勸他拜佛或唸佛,他會說:「我不會那麼傻,這麼年輕不會享受,還去理光頭拜佛。狀元囝仔還未生,喝得茫茫來享受人生。社會上每個人都像出家人,就不會進步了。」他認為自己的見解,非常正確,這就是「我見」。
幾乎所有的人都存有「我見」,夫妻兩個人為什麼吵架?為了我見(兩人看法不同)。今天,我們若會做人,太太發脾氣時,當先生的該自問:「她跟我的意見不同,真的是她錯嗎?」如此一來,想到夫妻的爭吵也許是因為自己的問題,不是對方的錯,「我見」就會慢慢的減少了。
世間人「我見」如銅牆鐵壁,我要這樣就是這樣,我死也不低頭。有句話「不食嗟來食」:從前鬧饑荒時,有錢人煮了一些東西出來;有一窮人過來,富者就說:「喂!來吃!」口氣相當粗魯,窮人聽了很不高興:「你那種口氣,我寧願餓死也不吃!」表示一種骨氣、很有志氣——他那樣侮辱人,我們可以不吃!但是當有錢人發現自己的錯誤來表達歉意時,窮人還是堅持「不吃」的話,受苦的就是窮人自己了。為什麼不能原諒別人一時的錯誤呢?這就是如佛所說的:「我見如高山,不能入道。」開門見山是「我見」太深了。太肯定自我會沒有朋友,若有只是表面的朋友。「我見」太深,與朋友相交就不可能推心置腹;不能容納別人是「我見」的緣故。
其次,「我愛」:愛是一種情的東西,父子情、母女情、夫妻情、朋友情,情重就是「愛」。但「愛」到最後成為「恨」,這種東西都是一體兩面的;這種東西帶給世間的是煩惱。
比如說:到了百貨公司,走到化妝品的櫃台,有KISSME口紅、太陽水粉餅、眉筆......各種東西都是所愛的,若沒有買會感到很痛苦;看到漂亮的衣服,回來之後一直想著。「我愛」就是對客觀環境的存在,沒有辦法產生自我的克制力量去突破它;所以,這種「情執」無可奈何。在生理學裡面講男女慾望飲食,均非理性所能克制的。所以說飽飯知廉恥,一個人吃不飽就無法談禮義廉恥。
一個人碰到男女關係,常常是沒有辦法理性化的;男女之間,有時候用道德、用法律或用輿論,都不能束縛它!它不是理性所能克制的。
若不是大修行的人,是無法突破此關卡的,這是一種「情執」啊!因為「我愛」,就會愛發脾氣。有時我們遇到小事本來不想發脾氣的,但最後還是「愛發脾氣」。生氣時控制不住就得罪別人,事情結束以後又會產生愧疚之心,想到當時,自己為什麼脾氣這麼大呢?愛發脾氣習慣以後,不發脾氣就產生痛苦了;沒有人跟他吵架,他也會發脾氣、拍桌子。
「愛」包含了我愛金錢、名利、色。「愛」是一種「情執」,換句話說:「愛是一種感情上的變相。愛的昇華叫作慈悲,而愛的束縛就變成一種恨。」所以,恨是最低級的,愛是中等的;因為愛還可以滋潤、增長彼此之間的感情。愛也可以救人,但是愛本身卻含有強烈的佔有慾,變成有你、我之分的愛。
國父不講「愛」,他講「博愛」;儒家說「仁慈」,仁者忠恕之道;佛家不講「愛」,講慈悲,慈悲就是愛的昇華。「愛」,其實是很難斷的。
因此,若要斷愛,可以的話,就出家修行。若在家修行,能單身修行,阻礙較少。人對於情的執著很重,要破感情關很困難。
但有人會說:「若全世界的人都去出家,世間將變成怎樣的社會啊!」有一位廣播電台的小姐,跑到寺中訪問我,她說:「全世界的人,大家都像你們落髮,這個社會、國家會變成怎樣呢?」我說:「對啊!我第一個問妳,妳就不出家了,哪有可能全世界的人都出家呢?從佛陀以降有多少人出家呢?」世間的年輕人,大部分人都要結婚生子,很少有人要出家的。像女眾,若要她出家,她會對著鏡子說:「我頭髮這麼漂亮,怎可理掉呢?理光頭不知成什麼樣子?想到出家,我那堆衣服不知要如何處理?」顧慮得很多很多,沒那麼容易啊!所以,愛的執著是難以除掉的,很難斷。
是故,要修行愛就必須很平淡,隨緣是最好的。「我愛」是第二大煩惱。
第三,我慢:我慢就是驕傲,尤其是男眾。女眾是嫉妒。慢,就是自尊;也就是一種「強烈的自尊」、「強烈的優越感」隨時充塞整個心中,內心不容許別人傷害到他,這就是「我慢」。
所以去掉「我慢」要從「忍辱」下手,方能斷除。佛當時在世時,有一位老人到佛陀前面,一直罵佛陀......,佛陀默默的沒有回答一句話。(沉默,或許是最有效的抗議。)罵了很長的一段時間之後說:「佛陀,你怎麼不講話呢?」佛陀說:「你罵完了嗎?」他說:「罵完了。」佛陀說:「既然罵完了,我請問你:『假如有一個人送禮給對方,對方沒有接受怎麼辦?』」這位老人說:「自己帶回去啊!」佛陀說:「對了,今天你罵我,我都沒回答,你自己全部拿回去吧!」
要是我們,怎能做得到呢?有人罵我們時,我們可能比他罵得更大聲,這就是「我慢」的存在。我慢是很難去除的。女眾並不是沒「我慢」,看她們外表溫柔、美麗,若起我慢時,卻是不可說、不可說,那也是一種慢。所以,修行必須從根本下手。
佛告訴我們,印光大師也教我們,要如何去掉「我慢」:看一切人都是菩薩,唯我一人實是凡夫。如此,方能破除「我慢」。遇到任何人都把他看成菩薩,只有我最差,最沒有用。所謂最沒有用的人,不是消極的抗議,而是一種紮實的內涵。不抬高自己就沒有危險;抬高自己就是注視自己的優越感,希望別人的肯定而存在,因此他的內心受不了剎那之間的傷害。
所以,常受別人讚嘆的人,是世界上最脆弱的人,因為他接受不了逆境和建言。你對他一切的忠諫,他甚至對你排斥,恨你一輩子。所以,一個無知的人長時間處在一種養尊處優的自我優越感中;堅執自己的主觀認為,這是一種嚴重的心理障礙。而這種「我慢」很難去除。
因此,若要修「忍辱」,我深深體會到,一開始你就要能夠對任何人都有禮貌,常常向別人低頭,慢慢地培養出「無我」;像這樣持之以恆、天天如此,總有一天你會成就的。
第四,我痴:知見有毛病叫作「痴」。也就是看法太膚淺了,不能夠切合實際,也不能透視;生活在自我意識的迷茫當中,視線被擋住了,缺乏智慧。
有智慧的人像太陽一樣可以放射出耀眼的光芒,把世界照得一目了然,能夠放眼看天下。有「我痴」的人,都是近視者,只能看到近處,看不清楚看不遠,這就是一種愚痴,缺乏智慧。有智慧的人,遇到任何事情,不會常去惦記著誰對不起他,而恨他、怨嘆他。有智慧的人會迴光返照,先自我內省,看自己的錯誤,責人先責己於人。
「能舉千斤重的人,不能舉自己於一毫端。」就是說能夠拿一千斤重的人,沒有辦法將自己舉起來。所以,世界上的人都是對自我強烈的佔有、過於肯定自己,這都是一種嚴重病態的愚痴。因此,沒有智慧的人,就不能透視人生。
活在強烈的煩惱當中,這就是唯識學所說,第七意識裡的四大根本煩惱。沒有智慧,佛門內也同樣會有這些煩惱:有些人學佛以後,愈學愈我慢,看了幾本經典,就指責出家人,這也不對,那也不對。以在家人的身份管到出家人,變成維摩詰居士;你要真有能力才行啊,否則這是不如法的。
在佛制的戒律當中,比丘尼不能看比丘的戒律,沙彌、沙彌尼不能看比丘、比丘尼的戒律,在家人不能看比丘、比丘尼的戒律。
佛為什麼不讓人看比丘、比丘尼的戒律呢?比丘戒二百五十條戒律、比丘尼戒有三百四十八條;因為戒律是聖人為凡夫所定的,正在修行中的比丘、比丘尼,行為一定還會有所偏差的。不可能每一位修行人都如釋迦牟尼佛那樣完美。
要是在家人用這把尺來量出家人,他每天就會發現師父犯戒,就好像只有他自己沒有犯戒似的。更何況,他所看到、所認為的,又不一定正確。所以,常常看別人錯誤的人,本身就有缺陷,因為他沒有時間檢討自己。沒有時間自我檢討,眼睛卻一天到晚看別人的錯誤;他看到別人面頰黑黑的,不知道或許自己的臉比別人更黑。
有一位在家居士,去找一位比丘,他說:「本來我想要出家,但到了寺裡,發現出家人真黑。」那位師父聽了說:「我們出家人真黑,你們在家人黑得出汁。」不要以為出家人理了頭髮,就變成聖人;修行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就的。更何況,一個人不看自己,成天看別人,當然怎麼看都會有意見、都是別人的錯,不是嗎?
另一方面來說,「忍辱」的確是最難修行的;布施還比較容易,忍辱就困難多了。以前在雷音寺有一位比丘在廚房,很發心、很勤快,做事情非常認真;有一天有人說他做的麵粉、饅頭不好,他一聽就說:「你行,你來做吧!」東西放著就跑到樓上休息去了。你想想,我們能恆久為三寶做事,但就無法接受別人的一句建言或批評。
「忍辱」或「忍耐」多麼難修啊!「任勞易,任怨難,勞而不怨難。」有人發心為三寶做事,你就必須隨喜讚嘆:「菩薩,你真慈悲......」;如果你建議他,他就不高興,不能接受。所以,我們的意識深層,先天就有一種頑強的力量。雖然我們很想用理性去控制言語與行為,以符合中庸之道;我們希望對自己的言語與行為負責,也不想傷害到別人——但有時候就是按捺不住。
世界上沒有一個人願意生活在自我與束縛之中,也沒有人願意活在別人所錯覺、所否定的價值觀念上。但是,想用理性去疏導自己,先天的頑強力量卻使他掙扎不出;在極端的矛盾當中,他還是發脾氣,恢復到無知。
所以,一個人理性失控的時候,他無知就出來了。因此我告訴大家,也許我們的修行都還很淺,雖會唸佛,但還放不下一切;都快命終了還老惦記著自己的會款或身外的錢財,佛念了幾十年,幾十萬元卻仍然放不下。
「貪愛」這種東西,從無始劫以來就存在意識當中,只知道要往生極樂世界又有什麼用呢?所以,這種非「理性」所能疏導的東西,就叫作根本煩惱,這不是用初淺功夫所能克制的。
我們今天就是隨著四種根本煩惱所造成的業力而循環、輪轉,我們沒有辦法控制自己。能控制自己的人就是聖者,不能控制自己就是凡夫。佛能明心見性,不為內在主觀所迷惑,不受客觀環境所影響;主、客二觀行於中道,是名佛道。
所以我們要修持,一定要先破這四種執著。想往生西方極樂世界,不處理這些煩惱,就算你每天聽經聞法如何用功,也只是表面的功夫。一定要在逆境現前之時,越對你不好的人,我們越將他視為菩薩。他是來成就我們的,一定要感激他;他用逆境磨我、考驗我,真是太慈悲了。
佛門中的眾生,有很嚴重的錯誤,勸人不必聽經聞法,只要一句「阿彌陀佛」唸到死就可以了。若不聽經,你的心結能打開嗎?假若只唸佛不必聽經聞法,佛陀講了四十九年的法豈不是廢話嗎?我告訴你們的佛法,我也不一定每一種都能做到;但我把佛說的,拿來告訴你們。你們不要不聽經聞法;唸佛機會天天有,聽經的因緣不一定天天有。所以有師父講經,就必須好好把握;聽完經典回家,處理世間的事情會覺得清涼多了,任何事情都能清清楚楚。
當然,要有真正的功夫,要有「忍辱」的功夫。「忍辱」修成功就有「禪定」之境,就能持戒、布施,一切如如不動,就是忍辱到最後的功夫。
與佛性相應就是忍辱,所以,在大般若經中云:「若有菩薩摩訶薩,修行精進之佛道,於百千萬億劫從不懈怠,不如一人修一朝一夕忍辱之行。」意思就是說一個人若只知精進用功,一直拜佛、念佛,但是我見、我愛、我慢、我痴很重,沒有一點忍辱、寬恕別人的心,那麼這是沒有什麼用的。所以,忍辱的功德很大。
要往生西方極樂世界,首要也必須有忍辱心才行。不然,逆境現前,不能忍辱而生氣,恐怕就落入三惡道去了。臨命終時不能發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