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教人點燃自己的心燈,這需要經過一番努力,用自己的生活當資材,用悟性當火石,才能把它點亮。禪宗六祖慧能說: 若能鑽木出火, 淤泥定生紅蓮。 這必須在日常生活中參悟才行。希望的心燈一旦被引燃,生活即刻振作起來,感覺自在,而且能完全接納自己,實現自己。禪宗有許多關於禪燈的公案,可以幫助你了解它。 唐朝的溈山靈佑是一位禪門高僧,也是溈仰宗的開山祖師。在他還未開悟之前,跟著百丈懷海學禪,是百丈的侍僧。有一天,天氣很冷,百丈對溈山說: “去撥撥看爐中是否還有火種?” 溈山在灰燼中撥來撥去,就是看不到一點子火,於是回報百丈說: “沒有一點子火。” 於是百丈下了禪床,走了過來,深深一撥,卻被他找到一粒炭火。於是百丈挑起它,對著溈山說: “看!這不就是火。” 溈山就在百丈禪師深深撥開灰燼找到火種時而大悟。這則公案告訴我們,肯努力、肯盡責、肯承擔,就能看到那禪燈之火。 心燈是無形的智慧 每個人心靈的深處,都有一盞光明的燈。只要肯努力、肯立志、肯腳踏實地地生活和工作,那盞光明的燈便能大放異彩。它給人溫暖,給人信心,助長志氣,照亮前程。 心燈是無形的智慧,是活潑的響應能力,是能克服煩惱、使人自在的積極心志,而不是迷信者在家裏點的一盞燈。如果家裏需要點一盞禪燈,也必須明了那盞燈是一種象征,它在提醒自己:要經常維持智慧的明亮,心神的愉悅,待人處世的清醒。 德山是唐朝時代的高僧,他年輕時由四川來到湖南,跟鼎鼎有名的龍潭禪師學佛。一天晚上,他陪師父閑聊,不覺已到深夜。德山離開老師的茅棚,因天色很黑而折了回來。龍潭於是點了一盞燭火給德山。正當德山要去接時,龍潭忽然把火吹熄,就在這時候德山大悟,而向龍潭禮拜。 龍潭說: “你見到什么?” 德山說:“從今以後再也不疑天下老和尚說的話。” 第二天德山便離開他的老師,繼續行腳參訪去。龍潭對其他弟子說: “他的心志有如金剛一般,牙如劍樹,口似血盆,一棒打不回頭,將來向孤峰頂上立吾道在。” 後來德山成為禪宗大師,培養了許多高足。你也許想知道德山在火把被吹熄時見到什么。很明顯的,他見到了獨立不依賴的自由性;所以龍潭才會說,他具備金剛不惑的獨立思考,“牙如劍樹,口如血盆”表示他能辯破邪說,破除迷信,而能高顯生活的真理。 人最忌諱的就是失去光明的心智,漸漸被黑暗的罪惡所包圍;最可怕的是步上貪婪、暴力和癡迷。這使人失去理性和情性,而最後心靈卻完全黑暗。 明與暗不是日夜的明暗;在光天化日之下仍有人為非作歹的昏黑,深夜時仍有人會綻放雪中送炭的光明。光明不是在佛龕上點燈點燭,而要在自己心中綻放覺醒的牟尼珠光。 昏黑是什么?消極的一念就是。消極的思想,逃避的態度,貪婪的欲念,都是消極;惡習氣、壞脾性、壞情緒也是消極,這都會導致心智的昏聵。 光明是心靈無障礙的自由。自由不是現代人所說的“只要我喜歡,有什么不可以”,這是縱欲而不是自由,是物欲色相的奴隸而不是自由的主人。真正的自由是能完全自我控制,是心靈上的自由,是清醒與覺悟。 唐朝的仰山禪師在悟道前問他的老師溈山說:“什么是真佛住處?”這話的意思是說,如何才能證悟成佛,溈山當然知道要告訴他,佛唯有醒覺的光明性才能契會到。但他沒有這樣明說,卻用過程來表達,那就更加生動了,他說: 以思無思之妙, 反思靈焰之無窮。 這裏所說的無思是指不被刻板的觀念所限,不受消極的惡習氣所染,那就有光明自在的思想。這正是《六祖壇經》所說: 去除執心, 通達無礙。 所以禪者從無思的自由性中試著點燃自己的心燈。 教育在培養光明性 人生需要光明,如果自己認為命不好,就真的時運不濟起來;如果能積極振作,好運就在門口等候你。所以教育子女要從培養光明性開始,要先了解他,接納他,然後才能教導他,督促他,進而鼓勵他,省發他。 我曾看過一幅圖畫,畫面是兩個人,一個是在通往高山半途中,從姿態中看出勇往邁進的樂觀,畫家把它畫得很有神采,那栩栩的神采就是心燈明亮。另一位坐在離山腳下不遠的地方,垂頭松肩,看來迷惘頹廢,畫家的筆觸表現得沉重緩抑,這個人看來是黴運十足了。 教育不是用自己的野心和目標來教,不是教孩子成為什么,而是要培養他的光明性,然後讓他去開拓自己的前程。 經營事業又何嘗不是一樣呢?光明的心智就是成功的關鍵。松下幸之助講過一個故事:有兩個鄉下人一起到城裏謀生。他們一到城裏共同目睹一副景象:城市裏有人在賣水。甲說,這城市連水都要花錢,生活費用太高,很難維持生計,於是打退堂鼓,回到鄉下去了,一直過著貧困憂鬱的生活。乙的看法正好相反,他說城裏頭連水都可以賣錢,那么賺錢一定很容易,於是留在城裏工作,發展出一番事業來。甲所以憂鬱是因為消極,乙所以成功是因為他的心燈是明亮的。
心理咨詢的任務是幫助一個人認識自己,清楚自己的缺點和錯誤,然後修正它,將它化作光明面,那就是點燃他的心燈。學禪則由自己來參修,從而引導自己,走出窠穴,擺脫消極的習氣,從而展現出自性中光明的心力。 佛教有一則故事很能發人深省:在偏僻的鄉下,住著一對夫妻。有一天,一位貌美端莊的女子,向他們要求借住一晚。這對夫妻答應了,便問她的來曆。這女子說她是幸運之神,所到人家將非常幸運。夫妻倆聽了非常高興,熱忱地款待她。不久,又有一位奇醜無比的女子也要求借住。夫妻兩人問明她的身份,知道她是不幸之神,又奇醜無比,便不肯借與她住。這時不幸之神說,幸運之神是她姐姐,如果要接納姐姐,就一定同時要接納妹妹。 這對夫妻向幸運之神求證,果然不幸之神就是她的妹妹。夫妻兩個人只因為害怕不幸之神,就把兩姐妹統統趕出門去。 幸運之神與不幸之神便一起來到另一戶人家,說明她們的身份之後,這家主人則說:不管是幸運與否,都住進來好了,天色已晚,不住這裏就無處棲身,便接納她們姊妹。結果這家人家爾後一直很幸運。 經典上說幸運之神來自功德天,不幸之神來自黑暗天,兩個是相伴而遊的。功德天的神可以將黑暗天的力量,轉動成為智慧和光,所以兩人在一起就完全地光明起來。正如同人的一生,有如意也有失意,只要能用意志力和光明性,就可以把失敗的經驗當作成功的踏板,用改正過去的錯誤化作未來成功的條件。 一般人都說黑暗過去之後就是光明,黑夜之後必然是朝曦。但禪者的觀點卻非如此,他的法眼中看黑暗本身就是光明。我們該注意一個事實:當你認為黑暗之後是光明,那么此刻你正無奈地處於黑暗,等著光明的到來。等待本身就是一種消極的心智,怎么會得到光明的結果呢?所以處於黑暗,仍然必須像光明時那么有勁,才能化黑暗為光明。每一個成功的人,都是在逆境中,蓄足了光明的智慧和熱力。 真正的佛是人的自性 禪在宗教信仰中,並不膜拜偶像,而是要真正虔誠地禮佛。禪者禮佛是虔誠地學習佛的光明智能,雖然他也拜佛像,但他拜的不是像而是佛。所以有沒有佛像並不重要。在沒有佛像下禮佛,也一樣地虔誠。這就是所謂“無相”了。 唐朝的丹霞禪師,有一天因為天氣太冷,而把佛像劈了當柴燒,其他的禪僧看了,就責備他對佛不恭敬,質問他為什么要燒佛像? 丹霞禪師說: “我想看看佛像能否燒出舍利子。” 禪僧們說: “木頭雕的佛像怎會燒出舍利子呢?” 於是丹霞神清氣閑地說: “那么它就不是佛了。” 丹霞是為了啟發眾禪僧:佛不是色相的,也不是想像的,真正的佛就是人的自性。成佛就是從自性中綻放慈、悲、喜、舍的光明性。 禪門重視的是覺悟,要弟子見性(展現自性中的光明)成佛,而不是成天只念佛,自己毫不知努力,不肯培養德行,省發智慧。所以趙州禪師說:“念一聲佛要漱口三天。”他所說的“念佛”是指依賴、迷信和不肯磨煉自己的念佛,而不是心系念著諸佛法界的念佛。一個人若流於形式的念佛,那就該慚愧地漱口三天了。 禪宗的修行是很特別的,他們要避免“宗教的情結”或宗教的依賴性神經質,而要一個人真正能獨立解脫,去面對生命,去承擔人生,去認證宇宙的本來面目,去悟佛入佛。禪燈就在這裏引導禪的參訪者尋得那光明的至寶。 對現代人而言,禪是不可或缺的。禪與科學文明並不相悖,甚至於能引導現代人善用科技文明,以提升生活的素質。禪的光明心燈,能澄清每個人的心念,讓人在物欲橫流的社會裏,流露著清新自在的情操。禪也能幫助我們厘清思考,讓自己在價值紛擾的社會裏,看出究竟圓融的生活之道。當然,這盞心燈,也能照亮自己有限的生命,去看出無盡的光明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