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聞言若有所悟,知道錯誤的宣導不能一直下去,當即發願:“我所要從事的生產工作,是要為信徒生產正信,為社會生產感恩,為大眾生產善緣,為國家生產慈悲,而不是生產工人、商人……”後來我開創佛光山,訂立“以教育培養人才,以文化弘揚佛法,以慈善福利社會,以共修淨化人心”為開山宗旨,並以“給人信心,給人歡喜,給人希望,給人方便”為佛光人工作信條,實際上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萌發意念,再經過多年以來的醞釀所產生的。
要做到不讓錯誤一直下去,除了必須接受別人的勸告之外,能夠時時反省,自我觀照,也是十分重要的。因此,佛陀不但經常強調自覺覺他,而且教導我們要以達到覺行圓滿為修行的最高境界。像中國南北朝時代的道生大師,不惜生命,提出“一闡提也能成佛” 的主張;泰國的蒙昆貼牟尼法師不懼迫害,以自己修持所證,倡導“法身”的理念,就是在秉持“不讓錯誤一直下去”的精神,讓佛教的真理得到高度的發揚,以裨益更多的眾生。
我雖無古聖先賢的通達智慧,但有幸蒙受叢林大海的陶鑄,歷經大時代的變遷,在一番身心洗練之後,我逐漸釐清佛教未來的方向,立志效法六祖惠能大師和太虛大師所提倡的“人間佛教”思想,破除積弊已久的觀念及措施,“不讓錯誤一直下去”!在諸多佛教革新的事件當中,尤以一九一二年仁山長老為革新佛教而大鬧金山寺的事件最為大快人心,因為此舉促使中國佛教會催生成立,讓風雨晦暗的佛教出現了一絲曙光。直到抗日戰爭之後,當我等五位焦山佛學院的青年學生被推選列席旁聽中國佛教會的會議時,我的心中即刻為之一振,以為施展抱負的時機終於來臨了,不料時局生變,未能實現理想。
剛來到台灣的時候,看到當地佛教落後的情形,回想過去大陸叢林參學的盛況,曾以“回憶比現實美麗”為題撰稿,抒發撫今追昔之感慨。當這篇文章發表在《人生》雜誌,再度映入我的眼簾時,卻不禁感到赧然,自覺回憶雖然能夠作為藉鏡,但一味沉湎其中,就如同“白頭宮女話當年”一樣,也是錯誤的, “不能一直下去”,不如改善現況,前瞻未來更有意義。
當時民風保守,再加上長久以來,“山林佛教”的形態深入人心,佛教成為一種老年人的宗教。因為出了家之後,沒有什麼事情可做,許多有知識、有抱負的青年僧尼因為不甘願將歲月消磨在早晚課誦及打掃環境之中,只有易裝再入社會;一些在家的佛教青年男女起初也是滿懷虔誠悲願,皈依三寶,希望能為佛教,為眾生奉獻一己之力,但法師們除了教他們拜佛、念佛以外,沒有餘事可做,最後也只有隱遁山林或離開佛教一途。目睹佛教留不住人才,庸才方能在佛教生存,我深深感到:這種錯誤的接引方式如果一直下去,將使得佛教益加衰微,遑論光大佛教,弘法利生!
因此,我不但大聲疾呼,籲請佛教的長老們愛護青年,創辦佛化事業;自己也身體力行,即使在生活最艱困的時候,仍節衣縮食,將所有的齋供、錢拿來作為維持佛教事業的經費,結果佛教事業,如文化、教育、慈善等,不但利益了社會大眾,也為佛教培養了許多人才。例如,籌設佛光大學和西來大學的慈惠、在世界各國設立寺院的慈莊、慈容,都是當初佛教文化服務處的基本幹部;為我在幼稚園、育幼院帶領小朋友的依來、蕭碧涼等,都成為傑出人才。幫我辦理佛教學院的慈嘉、依空、依恆、依淳、依華、依法、慧開、慧寬等,都是由於佛教事業而接引他們進入佛門;現時在世界各地建寺的依寬、慧禮、慧應、永祥、永全、滿禎、覺穆等,也成為經驗豐富的工程專家;在朝山會館、麻竹園、雲居樓服務的蕭慧華、黃美華、吳秀月、妙晉等,都因展現了行政管理的才華,而被大眾推選為佛光山宗務委員的候選人;曾經擔任典座的依恆、依果、永度、永均等多位弟子,現在也住持一方,領眾熏修。在出版事業、編藏及書記室工作多年的慈怡、依晟、永明、永進、永莊、滿光、滿濟、滿果等人,則是推動現代佛教文化發展的功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