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季同居士著
王小徐先生者,吾吳中友第一人也。家昔客蕪湖,去蘇州纔數百里。以愛其山水,歲必一遊,遊必至留園,徜徉於水榭林亭,低徊不忍去。望虎丘寒山寺,想夜半鐘聲,輒悠然神往。吳中向乏友,有之,自先生始。民國二十三年春,因印光大師介,訪之烏鵲橋畔。古木臨流,矮屋數椽,即先生之所居。一見如舊交,互證宿契,殆前緣歟?
初聞先生習靜慮,繼而修淨土。叩其原,乃曰:『余性懶,罕出門,恆兀坐,作遐想。有時又胸無一物,殆入於無何有之鄉,而不能述其妙。一夕,飧罷經行,忽仆地,弗省人事,久之復甦,自覺換一軀殼,心靈豁然開朗,境與虛空無二;大地山河,亦都非舊態。亟就詢印光大師,師曰:「爾前世殆一禪和子,參有悟而未了生死者。夫禪境固勝已,如未入無上三昧,猶不免於輪迴,若修淨則可帶業往生,非乘願不再來三界」。余服其言,遂頂禮求攝受。近雖禪淨雙修,但側重淨土,以其穩妥方便,了生死有把握也』。
嗣復詰其數學師承,笑曰:「師與徒皆一體,蓋冥授默契,不自知其所以然。西人之精研數學而蔚為近代科學之母者,創自牛頓,成于卜盎;絢爛則愛因斯坦之相對論。他如羅素移其數學之造詣,以冥披哲理,幾可窺占未來;與周易之玄秘,佛法之神通,似名殊而實匪異」。余聞之,恍然有省。別後,履其地,必過從。及先生臥病,往視彌勤;詬冬來竟成永訣!今取其遺著「佛法與科學比較之研究」而重印之,欲引科學家入佛,且紀念先生是篇者,將幡然悟道,破精神哲學與自然科學之鴻溝,開人世自覺覺他之道路;則宇宙可隳,海洋可竭,而先生救世之精神,永垂不朽矣!
竊嘗向科學家略引聲光天文諸學而言曰:楞嚴經云:「十方俱擊鼓,十處一時聞」。毘尼日用亦說:「佛觀一缽水,八萬四千蟲」。在百年前科學人士聞之,未有不嗤為荒誕。迨近世收音機,顯微鏡先後發明,始確證佛言之真實。至於三千大千世界中含有百億日月,為佛經中所習見者,持以質諸夙治天文學之王君,而知太陽不過銀河系中無數恆星之一耳。銀河系外尚有無數星雲亦為恆星之集團。由此觀上引諸經所說,在科學未證實前,人誰肯信?然科學重大發明,乃近百載事;猶賴其測天儀收音機顯微鏡諸工具,始能見能聞。若佛在二千五百年前,竟以天眼天耳等得之,何其神耶?從可知科學家多一發明,即佛說多一證據。向之目經文為神話者,其可廢然思反已!
更嘗聞科學家每窮究物質本性之所以,思路往往塞而不通。舉常識,如電力之必需雙線,原子之獨具萬能,輒自問何故何因,終不能得其答案。蓋形下之器,與形上之道,至此始顯露鴻溝。顧器也可以技巧構成,而道也不可思議究詰。若鴻溝泯滅,上下交流,則精神物質融會貫通。科學家大夢忽醒,轉識成智,當恍然由小以見大,因顯而知微,遂舍其矢人之學,以學函人,則未來之戰禍可消,而世界之大同可現。夫迷之,則馳心逐物,顛倒重輕;悟之,則攝物歸心,圓融內外,是則唯心唯物之轉變,即在常人一念間耳!由是化幻緣假合之境,頓歸於寥寂空虛;自知精神之運用,靈活無方,利己利人,靡有窮極。而回顧向者貪微塵物質,圖自身享受,而不恤為害群之馬者,蓋大相逕庭矣!
今時過冬至,一陽復生;吾不禁拭目俟之,以期報小徐先生之運台靈爽。蘇州山水佳麗,為宋范文正公父子之故里。當代印祖久化其邦,今先生復可祭於社。古德時賢,後先輝映;地靈人傑,信足徵已。此亦無惑乎吾之好游斯土也夫!
民國四十三年甲午嘉平 佛成道日新學沙門本際於台灣中壢月眉山圓光寺懷柏山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