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眾:
我有一個問題一直困擾到現在,希望能夠有所啟發。一向說佛教都以生滅無常為教理。我就很奇怪一點,從生到死的這一個過程中所遭遇的種種經歷,為什麼就要把它當成一種象,當成一種是假的東西呢?
星雲大師:
因為太過真實就變成一種執著,比方說,你有一百萬,被人做公司倒閉了,如果過於把它想成是一件真實的事情,會不罷休,提刑事訴訟,很難受。假如換一個立場,我可能是欠他的,我還他了,心裡面就會舒暢一些。過於把事情看成虛假,是一種執著,我們並不贊成,但是把世間看做是太過真實的,這也是一種執著。在佛法裡面,有“真假中”,即真的道理,假的道理,中道的道理,其中以中道的道理為最好。有的時候,像我們過生活,太過熱烘烘的,會樂極生悲,太過冷冰冰的,也會覺得人生毫無意味,最好熱中能平淡,苦中能積極,這是所謂的人間佛教。
觀眾:
古代的高僧大德們經常說,“出家人行必頭陀,住必蘭若”,這句話在今天還有意義嗎?戒律對佛教界來說非常重要,您與大陸佛教界接觸很多,您對今天僧團的戒律情況,總體有什麼看法?您覺得今天的僧團在戒律方面最應該注意的是哪些方面的問題?
星雲大師:
出家人有好多種,有一種比較有出世的性格,就是蘭若比丘,在山林中修行,獨善其身,苦行頭陀。這在佛教裡面很多,也受人崇敬,因為他不貪不要,苦行。但是也有一種叫人間比丘,他有人間的性格,見到你的苦,不忍心你苦,要救苦救難;甚至於要造福,像修橋鋪路、救災,這種人間比丘對人間佛教也就更需要。所以,我們現在培養的年輕學生,有少部分有出世性格的,就讓他做蘭若比丘;有人間性格的,就讓他做人間比丘。不過,最好先要有出世的思想,再要有入世的事業。所謂出世的思想,就是能放下世間的功名、富貴;然後再提起為這個社會積極地奉獻,這就是入世的事業,會更加有意義。第二個問題,我對於大陸上佛教的發展,還在研究。我並不經常在大陸走動,認識不多。不過講到戒律是很重要的,戒住則佛法就能常住,就等於大學一定要有校規,校規健全,大學發展就不為難了。
觀眾:
東方這個宗教會不會對人太樂觀了。比如道家說人人都可以成神仙,儒家說人人都可以成堯舜,那麼佛教說人人都可以成佛,佛教甚至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基督教則認為人都是渺小的,是有罪的,他永遠不可能說人人都可以成為上帝。東方人對自己的人性,對宗教的神聖性會不會太樂觀了?我想看看星雲大師是怎麼理解。
星雲大師:
西方的宗教,它是一神教;東方的宗教,基本上多神教。一神教就是只有一個,沒有第二個。你要信我的教,就信這一個,這就產生了問題,太專制了。東方的則比較民主。儒家說堯何人也,舜何人也,有為者亦若是,人人都可以做堯舜,這是一種鼓勵。道家說神仙本是凡人做,有志學道者都能做神仙。佛教主張人人都能成佛。儒家、道家都有中國自由民主的思想,不過沒有佛教來的透徹。佛教首先要三皈依,即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皈依佛,就能跟佛平等了,這個多民主,多平等。受五戒就不侵犯人,人家也不會侵犯我。不殺生,不偷盜,不侵犯他人的財富、生命和自由,這樣我們大家都民主自由了。所以,佛教雖然沒有把自由、民主、平等,說得那麼明白,實際上佛教的教義如此。大家要問我信佛有什麼好處,這個我很難說,這需要時間。就如同讀書有什麼好處,讀幾年以後,就有好處了。信佛教也是一樣,一段時期後,自然就有好處了。不過,我也有一個快速的法門,我常跟信徒說,要他們跟我講:“我是佛”,直下承擔。我是佛,你承認你是佛嗎?想喝酒,只要想到我是佛,佛也喝酒嗎?想抽煙,佛祖有這樣嗎?夫妻、兄弟姐妹要吵架,即刻想,我現在是佛了,怎麼能跟你計較,跟你吵架呢?即刻就不一樣。所以,信佛的好處在哪裡?我自己一生感恩佛教受惠良多,甚至於現在80歲了,一點都不憂愁老死要來,一點都不憂愁明天怎麼過,覺得日子好自在,這個就是信佛的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