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雲大師:
信佛教不是釋迦牟尼或者觀世音要你信,信佛教是信自己,因為人人有“佛性”,所以佛教基本上並不是絕對崇拜偶像的,佛教是要信自己的佛性,佛是人,我們不要把佛當做神仙,我們應該發展以人為本的佛教,發揮人性。人性提升了,就到達了佛性。在西方,基督教人士慢慢地也有信教自由,我們佛教的人去信其他教的也有,信基督教的人來信佛教的也有,不過我感覺,宗教可以異中求同,同中存異,可以相互包容,不必那樣認真地一定要信哪一個教。等於學生修文學課,還可以去修哲學課、物理課;等於吃菜,我吃了這一道菜,還可以吃那一道菜。所以,信一個宗教和信兩個宗教,就跟交朋友一樣,交了這個朋友,還可以再增加另一個朋友,這不是很嚴重的事情。
曾子墨:
雖然您說不同的宗教之間可以同中求異,異中求同,但是我們還是想問您,在弘揚佛法的過程中,是不是會和當地其他一些原有的宗教發生矛盾,甚至衝突?
星雲大師:
佛教在歷史上和政治、社會、宗教都沒有發生過什麼衝突。從漢明帝佛教東傳兩千多年來,佛教在中國政治上從未有過反抗、革命。舉例來說,佛教就等於一個公司的員工,他們只曉得要服務社會,要慈悲,要無我,要有般若,要能捨己為人,把工作做好,就是要弘法利生。至於公司裡的董事會,誰上台,誰下台,有什麼糾紛,我們管不了。中國的社會改朝換代,對佛教而言,無論哪一個當家都擁護,像現在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共產黨領導的國家,全國各地所有的大寺廟、大和尚、出家人、佛教徒,都愛國,都擁護國家,佛教就有這個特性。
曾子墨:
另一位叫做“佛光山的追隨者”的網友問,您和大陸的佛教界常常會有一些交流,那麼大陸和台灣地區的佛教發展有什麼不同?
星雲大師:
基本上佛陀是同一個,教義是“三法印”、“四聖諦”、“慈悲喜捨”、“十二因緣”……都一樣的,沒有人有異議。但就戒律、制度來看,到了中國禪宗有五宗七派,慢慢地有不同的修行方法。學術界也會這樣,一個學術的道理,大家論議,你這樣說,他那樣說。兩岸佛教的相互來往,現在很熱烈,尤其在台灣,我常聽到“三通未通宗教先通”。其實,還是同的比較多,如果不同的太多了,就不要強求相同。
觀眾:
我想請問大師一個問題,佛教團體在歷史的不同時期,面對不同的歷史情境,會呈現出不同的性格特徵,比如在魏晉南北朝,或者唐宋時期。您認為,當今社會的佛教團體最應該突顯哪方面的性格呢?
星雲大師:
佛教在中國兩千多年來,最早的傳播是譯經、刻經、出版、雕塑佛像,像敦煌、雲門、龍岡。到了後來就慢慢地不同了,有的人歡喜參禪,就蓋了很多禪寺。那麼念佛的人,淨土宗走入到民間,有所謂三根普被,民間家家彌陀佛,戶戶觀世音。歷朝以來,除了一些宗派爭艷斗奇之外,甚至還有大乘的、小乘的,還有密宗的、顯宗的這些個派別,不過現在佛教要生存,要往未來發展,要靠人間佛教。 20年前我去北京的時候,中國佛教協會會長趙樸初先生說他倡導人間佛教,我真是高興,我說我從出家開始,就自覺有人間的性格,我也倡導人間佛教。現在這個人間佛教已經像陽光普照一樣,慢慢在全世界點亮了般若的火炬,假以時日,未來必定是人間佛教的時代。
觀眾:
基督教信仰,認為愛是從上帝那裡來。佛教也講愛,講奉獻,請問星雲大師講的“般若”從何而來?
星雲大師:
沒有宗教不講愛的,佛教有的時候排斥愛,是排斥那個自私,排斥那個執著,排斥那種虛假,因為不是真愛,如果是真愛昇華了,就叫慈悲。常常有人問,人從哪裡來?人是由愛來的,如果父母不相愛,就不能生出我了。我們叫“覺有情”,有情就是有愛的人,覺有情就是對於這個愛要覺悟,不能自私,不能一直愛得很糊塗,或愛得不當。比方說,佛教裡的五戒,有戒邪淫,邪淫就是愛得不當。正當的愛,像男女之間談愛情、結婚,佛教都准許,釋迦牟尼佛沒有批評過。像國際佛光會,先生來參加,必定要帶太太,太太來參加,必定和先生一起來,就是寺廟裡面的客房,你們要來借住,是夫婦就可以進去。為什麼?釋迦牟尼佛並沒有排斥,說夫婦要分開,佛教也很有人情,也很有愛的性格。所以,佛教講“無緣大慈,同體大悲”,男女老少雖跟我不一樣,不過對方受苦了,我好像身上也感受得到,因為這樣的關係,我就會慈悲,就等於你和我是相等的關係。這種從修養上慢慢體會出的無緣慈悲、同體慈悲,就是更高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