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先生:
現在,“鳳凰衛視”內部無論個人、部門,還是整體運作,都要把“規矩”立清楚。我們這一代大陸人受的教育是要“管得寬”,強調對整體的把握和責任心;香港的同事則更講究責任內的事情盡責,決不“撈過界”。我們的規矩,就是要融合兩方面的優點。在上市公司、電視頻道的運作規則上,我們老老實實按規矩辦,在規矩之內,你有多少個性,請盡情張揚。
要真正做到自然而然的境界,的確需要時間。這也是東西方管理的不同。同樣都是追求公平性,東方講究入情入理;而西方的管理依據是法規、制度。東方和西方管理模式的取向也不一樣。東方表現得含糊合理,取其中庸,共性的東西多一些,更強調文化;西方的強調精確、理性,個性的東西多一些,注重製度層面。
星雲大師:
這樣的話,效率就會有不同。樹幹很硬,樹葉很軟;骨骼很硬,腦組織很軟——什麼樣的位置,就該有什麼樣的質地。同時,水遇寒時結冰,久聚烏云成雨,在不同的機緣之中,也會產生不同的效果。
長樂先生:
“鳳凰衛視”是我們與美國新聞集團合資創辦的,也是香港的上市公司。上市公司的管理規則必須共同遵守,但是我們也有自己個性化的管理方式。我們現在是在東方文化和西方文化的管理模式中間,找一條最能發揮能量、最能展示身段的中性道路,崇尚剛柔共濟。譬如,決策、預算、財務、投資等方面,基本上是西方的管理,為剛性管理,做得比較狠。而在涉及員工情感禀性的方面,更強調以人為本,根據企業共同價值觀進行人文化的管理,也叫柔性管理。
我們的CFO叫KK楊,他17歲就到英國伯明翰大學學習財務管理專業知識,完全是西方化的管理人才。他很嚴謹,所以我們管他叫“韋馱”——漢傳佛教裡面,站在彌勒佛背後、手裡面拿著一根杵棍的佛。彌勒佛在大門口一坐,笑迎八方來客,大家都比較喜歡,但是沒有韋馱的硬朗也不行。所以我們既有像主持人和管理層中間一些善於“笑迎八方客”的公關高手,也有像KK楊這樣嚴格內部管理的人物。把這兩個結合好,企業才有發展。
有人說,你們“鳳凰”那麼累,把女人當男人用,把男人當牲口用,靠什麼激勵隊伍啊?當然我們有自己的方式。經濟上的報酬高於國內媒體是其中一個方面,此外我們做媒體跟別的企業不一樣,它落地有聲,有互動,有呼應,這是一種最好的回報。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方面就是我們提倡表揚與自我表揚。我堅持一天至少要講三句表揚的話,也樂意大家表揚自己。
星雲大師:
人都是有感情的,很多時候東方入情入理的管理方式也很奏效。佛光山有一個在家弟子,名叫朱家駿。他原本是軍隊裡的通訊官,為宜蘭救國團編輯刊物時,我發現了他卓越的編輯才華,便請他為我編輯《今日佛教》與《覺世旬刊》。他的版面設計新穎,標題引人入勝,突破陳年窠臼,在當年台灣的雜誌界編輯藝術方面有著卓著的影響。
記得他每次到雷音寺為我編輯雜誌時,我總是預先將漿糊、剪刀、文具、稿紙準備妥當。晚上睡覺的枕頭、被單,也都是新洗、新燙。他經常工作到深更半夜,我都在一旁陪伴,並且為他下面、泡牛奶、準備點心。他常對我說:“師父,您先去休息吧。”我還是堅持等他完工,才放心回寮。遇有寒流來襲,我會將自己僅有的一床毛毯拿給他蓋。
有些人驚訝地問我:“您是師父,怎麼倒像侍者一樣對待弟子呢?”
我答道:“他如此賣力地為佛教奉獻所長,我怎麼能不做一個慈悲的師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