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歲時,至常州天寧佛學院,因名額已滿,無法如願就讀,想去禪堂參學,也遭拒絕,只好任職行單行堂。一位糾察師送我一雙襪帶,這是我參學期中所收到的唯一禮物,東西雖小,卻使我從此學會了廣結善緣。
十九歲時,來到焦山佛學院讀書,客堂知客師慈悲,不但笑容相迎,還幫忙攜拿行李,招呼送單。當時,我還只是一名年輕的學僧,竟能受此禮遇,心中真是感動不已!這段人生中的小插曲,對於我日後待人處事有著莫大的影響:我畢生提倡“給人歡喜”的信條,就在這小小的事件上透露出無限的深義。
一九四九年我到人生地不熟的台灣,為佛教的繼絕存亡盡一己綿薄之力。四十多年來,我念茲在茲,為開拓佛教而努力不懈。每當遭遇困境,憶及與彼岸故人之間小小的承諾,心中自然就會產生一股巨大的願力,激勵我奮發堅忍,終能衝破難關。這幾年來,我四處打聽他的消息,終於與他取得聯繫,並且盡力給予資助,主要是感念當年彼此心系佛教的這份小小共識。
一般人對於我能站在台上,面對數以萬計的聽眾廣開大座,感到欣羨,其實,這又何嘗不是從過去小型的布教中,累積多次經驗而有的成果。一九五三年,我應李決和居士之邀到宜蘭雷音寺弘法。記得初次上台講經時,我手腳發抖,為了不被察覺,只得雙手抓緊桌緣,好不容易下了台,才發現自己全身已是汗流浹背。隨著說法次數的增加,我的膽子壯了,風儀也有了改進。二十年後,我踏入展演殿堂;近十年來,我頻頻走上世界的講壇。此時的心情,既是為現在信眾的聞法虔誠而感動不已,更是為過去信眾的慈悲成就而升起無限的感恩。
二三十年前,寶島民智未開,神佛不分,為了使正信的佛教深入民心,只得挖空心思,設計各種活動。一天,我福至心靈,想到過去佛陀時代以音聲傳教,但是,卻苦於當年並沒有什麼佛教歌曲,便自己動手寫詞,請楊詠譜先生譜曲,把當地優秀青年一起唱到佛教中來。後來這些青年組成歌詠隊,跟著我上山下鄉弘法布教,每次風塵僕僕而去,披星戴月而返,一支支小小的佛曲就這樣傳揚開來。
多少民眾雖然識字不多,但是被歌曲的詞意所感動而法喜落淚!多少人不慣聽聞深奧的佛法,卻在悠揚的聖樂感召下欣然入教,二十世紀五十年代的台灣,民風還很保守,這一支小小的隊伍,卻以其朝氣蓬勃的歌聲,橫掃蘭陽地區,遍撒菩提種子。後來,我們還突破窠臼,將佛教聖歌、贊偈等錄製成唱片,以另一種形態來呈現佛法妙意,令人耳目一新!一張張小小的唱片就這樣將佛教帶入各個家庭。
“宜蘭念佛會”的成立,是我與信徒們共修的開始。接著,台北念佛會、龍巖(糖廠)念佛會、頭城念佛會、羅東念佛會……相繼成立,這些講堂的規模雖小,卻接引很多人學佛修行,成就了多少法身慧命。一九九二年春,我到英國主持倫敦佛光協會成立大會,與副會長趙麗珠小姐會面,她首先興奮地提起三十五年前我曾送她筆紙文具的往事,由此大家打開了話匣子,從其父親──龍巖糖廠廠長趙望先生當年在廠內設立共修會之種種,談到目前她對國際佛光會的展望與抱負。時光真有如白駒過隙,孰能想像眼前這名豪氣萬千,積極在異域推動佛教的護法,正是過去那個乖巧恬靜的小童女呢?而最可貴的是:小小的念佛會成就了殊勝的法緣,緣緣相牽,脈脈相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