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大家都喜歡為你做事呢?”有人如是問我。
我想,這是因為我從不高高在上,發號施令,總是先做“義工的義工”,所以我的義工就很多了。
傳統觀念裡,人有士、農、工、商等群類的區分,隨著時代的變遷,近來“上班族”、“龐克族”、“原宿族”、“無殼蝸牛族”、“丁克族”等名詞紛紛出籠。自古以來,有一類族群貢獻良多,卻往往被人忽略,那就是義工。義工以服務人群、造福社會為目的,因此雖然沒有領薪,但是所從事的工作卻是無價的;雖然默默耕耘,但是所得到的喜悅卻是無窮的。他們無所為而為,讓人生起無限的敬意,所以我先做義工的義工,為他們服務。
過去,我每次要麻煩義工寫標語、寫傳單時,總是事先將筆紙找妥,並且安置座位;如果請信徒來澆花植草,我也都把水桶、水管準備齊全,還要告訴來者水龍頭、工具箱在哪裡。到了用餐時間,我熱心招待他們吃飯,不斷地為他們準備茶水、點心;到了回家時,也不忘慰問辛苦,讚美他們的成績,甚至一路送到門口,看著他們身影遠去,我才放心。
四十多年前,我在宜蘭開辦慈愛幼稚園時,請楊錫銘先生擔任美工,事先我就準備好彩筆、顏料,在他進行畫圖時,不時為他沏茶、煮麵。他為幼兒們做義工,我就為他做義工,如同僕役般守候在旁,視其所需,隨時為他服務。楊居士那時是一個軍中的中級校官,不久之後自動皈依在三寶座下。
當時,另外一位朱家駿先生負責編輯《幼獅》雜誌,版面設計新穎,標題引人入勝,突破陳年窠臼,在當年台灣的雜誌界無出其右者。因為在此之前,他曾為我助編《覺世》旬刊和《今日佛教》雜誌。記得每次他一來,糨糊剪刀、文具稿紙早已一應俱全,井井有條地擱在書桌旁邊,甚至晚上睡覺連枕頭、被單也都是新洗新燙,乾淨整齊地疊在床鋪上面。本來我是師父,但當他開始工作時,我好像侍者一樣,側立左右,聽從吩咐。半夜時分,寒氣逼人,我就泡熱牛奶,準備點心,為他暖胃療飢。他一面為我工作,一面編髮《幼獅》,聲名因此大噪。在他的引介之下,後來我得以和當時台灣文化界的名筆如郭嗣汾、林海音、何凡、瘂弦、梅新、公孫嬿等人結識,可惜他英年早逝,否則以他出眾的才華,一定可以為教界貢獻更多。
二十多年前佛光山剛成立時,邱創煥先生擔任要職,擬請張培耕先生出任台灣佛教會秘書長,但因他是我推薦,受到守舊者排斥,後來不得已由我敦聘張培耕先生為佛光山主任秘書。記得,那時我經常如書僮一般任憑差遣,為他取筆拿紙,因而他一生都心甘情願地跟隨我辦事。
三十多年前我成立佛教文化服務處時,請李新桃小姐專職負責。每隔三五天我前往視察時,也總是幫她寫信回函,整理庶務。後來她隨我出家,法名慈莊,現在佛光山海外道場的開山建設,都有賴她的籌辦規劃。
其實,雜誌的美工、編輯都是我的專長,寫公文、定計劃的秘書業務,我也不是不會,然而在當義工的義工的同時,灌輸佛法的理念,等到一切都已經上了軌道,我不但可以分一些心力去別處弘法度眾,無形中更為教界培養了許多人才。
在佛教裡,鬼子母因為佛陀令僧眾為她施食供養,所以後來成了佛教的護法;關雲長由於智者大師為他說法安心,是以發願生生世世守護伽藍。可見要做義工的義工,固然必須為他們服務,更重要的是設身處地,為對方切身的需要考慮周全。記得翁松山先生當年在宜蘭時,本來只是一個普通的油漆工學徒,我見他極其聰明,所以請他雕刻佛像。我不但經常去他工作的場地,在旁建議指導,贈送各類相關藝術書籍,並且買機票邀他到歐洲考察,當他的旅游向導,觀摩各國藝術技術,現在佛光山許多殿堂的莊嚴佛像都是他巧手慧心的傑作,他也因此成了聲名遠播的藝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