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待遇的工作”蘊含了多少的樂趣!回想我一生做事,不但沒有周末、沒有假期、沒有暑寒假、沒有年節,也從來沒有要求過待遇。從前在大陸做小學校長的時候雖有待遇,但我沒有領過一毛錢薪水,因為我和師兄說:“校長的薪水,請您一半交給常住,一半交給我的母親。”
由於十年叢林教育養成我沒有用錢的習慣,所以有待遇也像沒有待遇一樣。記得我初到台灣在佛教講習會擔任教務主任時,發的錢不叫“薪水”、“待遇”,而叫“單銀”,每個月可以領到單銀五十元。但是我都將這筆錢拿來訂佛教雜誌或購買圖書送給學生閱讀。
後來在宜蘭念佛會服務幾十年當中,每月收到的三百元單銀,我用來添置弘法道具,率領青年到各處布教講演。當時蘇澳到瑞芳所有火車站的站長都皈投三寶座下,宜蘭鐵路局運務段段長張文炳居士認為我們對宜蘭佛教有貢獻,因此每次看到我們一行多人搭乘火車到各地佈教時,都不收車票錢。讓我得以將省下的車資做更多弘法利生的事情,至今想來,仍感念不已。布教之外,我將單銀餘款購買紀念品、卐字項鍊和青年朋友結緣。那時基督教盛行,掛十字項鍊者比比皆是,這些可愛的佛教青年們卻將我送他們的卐字項鍊掛在頸項上,露在衣領外面,穿梭在機關行號、市街大道上,引來許多注目的眼光。每次想到當時的情景,都不禁歡喜鼓舞,因為在那個佛教備受壓抑的社會裡,在那種民風保守的年代裡,他們這種大膽的行動是多麼勇敢的事情啊!
佛光山開山之初,每逢週末,台北等地都有許多人成群結隊朝山,在早課時皈依三寶,我的紅包收入也因此有所增加。我一向沒有接受待遇的習慣,所以就將紅包聚集起來,為大眾購買桌椅、拜墊。幾十年來,看到信徒上山,所用的桌椅、所拜的拜墊,無一不含藏了我誠摯的心意,偶爾在內心也會揚揚自得。
我經常應邀出外弘法,凡到各大專院校講學,我一概拒絕酬勞,但企業行號、公司工廠等地方,因為是生產單位,我恐怕不接受顯得太過矯情,所以收下來之後,就盤算如何用之於大眾。甚至於台灣公務人員集訓時,我是講師之一;成功嶺大專青年集訓時,我也是教授之一;在文化大學、東海大學,我也曾擔任教席,像這些常態性上課的鐘點費,我都集合起來購買圖書,供大家閱讀。現在佛光山別分院幾十個圖書館裡都有我購買的書籍,當青年們閱讀時,雖然不知道書裡面有我的心意,但我內心的歡喜,卻依然是無與倫比的。
我曾經擔任中佛會理監事數十年,也曾在台灣省佛教會各支會被選為理事長、常務理事多次,都沒有待遇;甚至我擔任常務顧問、評議委員,也都是無給職;我參加各處道場開光剪彩,都不收車馬費。雖然做了多少“沒有待遇的工作”,初時默默無聞,可是為我一生帶來多少善緣。
我和發心的人一樣,一生樂於做社會的義工。 “沒有待遇的工作”,我做得很歡喜,很自然,因為一直都認為服務大眾是自己的本分事,好像生活裡的呼吸一樣,沒有特別的感覺。
我不但自己不做有待遇的工作,甚至辦《今日佛教》、《人生》雜誌、《普門》雜誌、《覺世》旬刊的時候,還要自己義務為文撰稿,自己掏腰包購買郵票、車票、稿紙、信紙。我辦佛學院三十餘年,曾擔任無給職的校長、老師,不但不收學費,還供給學生吃住衣單,等等。雖然都是一些“沒有待遇的工作”,但當我看到多少社會人士得度,多少佛教青年成才,比什麼報償都來得更加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