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二年以後,各個大學紛紛成立佛學社團,廣播電台也增闢佛教節目,一向喜愛文教的我越發忙碌起來。我不但為寺院服務,為信徒講經,還要為學生授課,為電台供稿,整天像個陀螺一樣轉個不停。雖然如此,我仍感到忙得不亦樂乎。
為了寺院的落成開光、住持晉山,我經常南北奔跑,親往參加;為了信眾的婚喪喜慶,我往往毫不猶豫,前去致意。漸漸地,應酬日增,但因深恐人情不夠,所以只有自己忙碌,不願對別人失禮。雖說凡事已恪盡己心,無奈仍有未如人意之處。我深深感到:未成名時,忙,是一種快樂的修行;成名之後,忙,有時卻成為一種艱難的負擔。俗謂“人為名累”,其實,再忙再苦,我也不累,人情難卻才是累人最甚。所謂“魚與熊掌不能兼得”,我還是歡喜忙,所以仍然繼續地忙下去。
隨著佛教的發展,五十歲以後,我又忙出另一片天地。在建寺安僧、辦理學院、創建養老育幼事業、從事出版文化工作等方面,我都寫下了“忙”的歷史。但有誰知道,我常常為了開導一個頑皮的小孩,忙著想盡辦法;我往往為了疏通一位固執的老人,忙得舌乾唇燥。時間在忙碌地思考、忙碌地做事中飛逝而過。佛經上說: “常做佛事,永不休息。”在忙碌的度眾工作中,我學習到謙虛耐煩的美德,也長養了慈悲包容的雅量,真是人生一大收穫。
佛光山開山之初,我忙著帶領弟子們披荊斬棘,啟建山林。平日里,我忙著在全山掃除各地落葉;假日時,我忙著進廚房供應香客素齋;山洪暴發時,我忙著以身擋水,保衛道場,事後還要忙著做好水土保持工作;颱風來襲,我忙著巡視各地,災後還要忙著修補搖搖欲墜的草寮。經云:“一沙一世界,一葉一如來。”在“忙”的生活中,我對於這句話有很深的體會,因為佛光山的一沙一葉中,有我全部生命的虔誠供養。
近十年來,我的弘法腳步拓展到國際舞台。我曾六去印度朝聖,八赴歐洲弘法;我曾七往大洋洲地區巡視寺務,三到巴西、阿根廷等南美國家視察佛光山的別分院。為了將大乘佛法傳入西方世界,我去過北美洲三十次以上;為了每年為期三天的佛學講座,在馬來西亞的莎亞南體育館,我主持過八萬人的集會;在印度的拉達克,我爬上海拔四千米的高地,向當地信眾弘法。聯合國大廈曾有我過往的足跡,印度總統府、泰國王宮、美國白宮也留下我和各國領導人會談的歷史。世界的七大奇觀,我曾一一佇足觀賞。在倥傯的弘法行程中,我瀏覽過莫斯科紅場的風光;走訪過得克薩斯州的美國太空總署,使我對尖端科技的成果有了進一步的了解;參觀加利福尼亞州的環球影城,讓我對聲光化電的功用有了深一層的認知。我忙著做一個地球人,將歡喜遍撒十方世界,將自己融入萬物之中,每天過著既充實又幸福的忙碌生活。
滾石不生苔,流水不生蠹。忙,才能發揮生命的力量;忙,才能使我們身心靈活起來。經云:“若行者之心數數懈廢,譬如鑽火,未熱而息,雖欲得火,火難可得。”又說:“人所欲為,譬如穿池,鑿之不止,必得泉水。”藉著忙,將自己動員起來,才能一鼓作氣,先馳得點。如果能善於忙碌,“忙”就是一帖人生康樂的最佳營養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