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人在大部分時間,都習慣於通過身體來判斷自己的存在。當然,我們也不會否認自己的意識。但是,絕大多數人都把“意識”看成是依附於身體的短暫存在。 “意識”,說到底,不過是腦瓜裏一連串電子化學反應產生的效果,它不過是物質軀幹的一部分而已。很多人都無法想象,除了習以為常的身體,人還有別的什么存在形態。
在這一點上的態度,我采訪的這些人在經曆瀕死體驗之前與其他人並無兩樣。因此,當他們快速通過黑暗隧道時會大吃一驚。因為在這個時候,他突然發現自己站在了體外的某一處觀察曾經依附的軀殼,似乎自己不過是一個“旁觀者”、“第三者”,或是看戲、看電影的觀眾。現在我們來看看敘述的片斷,其中提及了一些不可思議的脫體經驗。
那時候我17歲,跟兄弟在一家遊樂場打工。有天下午,我們跟幾個朋友去湖邊遊泳,這時候,有個家夥喊道:“嘿,我們遊過去吧。”我們沒有多作猶豫就跳下了水,以前我們就經常橫穿湖泊,這很容易。但是那一天,不知什么原因,到了湖中央後,我感到一陣無力感,向湖底沉去……我不停地掙紮,上下浮沉。突然,我覺得自己脫離了身體,離開了所有人,獨自處在一個空間中。我穩穩地懸浮在一個位置上,眼看著自己的軀體在三四英尺外浮浮沉沉。我就在我背後微微偏右的位置默默看著,我確切地感到,雖然脫離了以前的軀幹,但我並沒有因此缺少什么。我感到從未體驗過的輕快感,仿佛自己是一片羽毛。
一位婦女回憶道:
大概在一年前,我因為心髒問題入院治療。入院的第二天早晨,我躺在病房的床上,突然感到胸口一陣劇痛。我立刻按下了床邊的按鈕通知護士,她們很快就來到床邊檢查我的狀況。我覺得躺著十分難受,所以就轉了下身體,就在這時,呼吸突然被打斷,心髒也停止了跳動。這時候,我聽到護士們大喊道:“急救!急救!”就在她們大喊的時候,我感到自己飄出軀殼,滑落到床墊和床的圍欄上——准確地說,是我不受阻礙地穿過了圍欄——掉向地板。接著,我開始緩慢地飄起,非常非常緩慢。在上升的過程中,我看到越來越多的護士跑向這個房間——可能多達十幾名。我的醫生正在查房,所以也被很快喊了進來。我當時在想:“他來幹什么?”我繼續向上飄,一直超過燈管的高度——電燈很亮,從我的視線看得非常清楚—— 然後停止上升,停留在天花板下,俯視著房內。我覺得自己是一張薄紙,被人輕輕一吹貼在了天花板上。
我就在上面看著他們對我搶救。我的軀體就那樣毫無知覺地躺在床上,四肢平伸,我看得很清楚,他們都圍在我的身體周圍。我聽到有個護士說道:“噢,上帝,她死了。”另一個護士卻沒有放棄努力,對我做著人工呼吸。在她這么做的時候,我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她的後腦勺。我永遠也不會忘記她的發型,她有一頭卷發。這時候,我看到他們又推了一台儀器進來,開始對著我的胸部做電擊。當他們這么做時,我看到“身體”猛地從床上彈起,甚至聽到身體裏的每一根骨頭嘎吱作響的聲音,這太可怕了。
當我看著他們不停擠壓我的胸口,拍打我的四肢時,我不無困惑地想:“他們為什么要費這么多事?我現在感覺還蠻好的。”
一個年輕人說道:
這是兩年之前的事情,那時候我剛滿19歲。那天晚上,我駕車送一個朋友回家。經過市中心的一個十字路口時,我停下車看了看兩邊,沒發現有任何車輛。於是我掛擋啟動,這是我聽到身邊的朋友失聲尖叫。緊接著,一道刺目的白光打入我的視線,一輛汽車開著頭燈呼嘯而至。我聽到一聲巨響——車側被來車狠狠地撞上——我立刻感到自己迅速地穿越一片黑暗,一個封閉的空間。一瞬即逝!然後,我就發現自己飄浮到離地面5英尺的地方,離事發地點大概有五碼左右,這時候碰撞的回聲才剛剛消失。我看到一些人跑過來擠在車邊,我的朋友從車裏被拉了出來,他還是一臉驚詫的樣子。這時候我看到了自己的身體,那種感覺很奇怪,就像是無意識地看著一大堆人,突然發現裏面有自己。那些人努力地想把我拖出汽車的遺骸。我的兩條腿都已折斷,浸在一片血泊之中。
不難想象,當人們發覺自己身處如此窘境時,會產生很多從未有過的想法和感覺。許多人都認為脫離身體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即便他們已經在這種狀況中,也很難接受事實。他們對發生的一切困惑不解,而且在很長的時間內都不會將此與死亡聯系起來。他們胡亂猜測到底發生了什么;為什么突然可以從遠處觀察自己,為什么自己成為自己的旁觀者?
面對這種奇境,每個人的情緒各不相同。大部分人反映,他們的第一反應是趕緊鑽回自己的身體,但是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做到,除了茫然失措別無選擇。另一些人則回憶說,他們非常害怕,甚至感到恐懼。不過還有一些人,面對這種困境時選擇了坦然接受:
我病得越來越重,醫生勸我住院接受治療。那天早晨,一團灰色的濃霧籠罩在我周圍,我離開了自己的身體。我離開身體的時候,明顯感到自己在飄。這時我轉頭看了看,我的軀體正靜靜的躺在床上,我沒有感到絲毫恐懼。周圍一片寂靜——一切顯得平靜而安詳。我沒有絲毫的不適或者害怕,也感受不到焦慮和不安。這不是我害怕的結果,我感到生命正在消逝,如果不回到軀體裏,我就肯定死了。
對於丟下的身體,每個人的態度也不太一樣。一般來說,多少都會對自己的身體有關切的情緒。一個年輕女孩,當時還在護士學校實習,她對自己身體的關切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我知道這種說法很好笑。但是,在護士學校裏,前輩經常教育我們要將自己的身體捐獻給科學事業。不過,那個時候,當我看著一堆人圍在我身體旁邊努力搶救我時,心裏卻不停地想:“我可不想讓他們把我的身體用於醫學解剖。”
我也曾聽過另外兩個人表達了他們對自己身體的相同的關切之情。巧合的是,這兩個人也都從事醫學行業——一位是內科醫師,另一位是護士。
在另一個案例中,這種關切表現為悔恨。一個在嚴重摔傷後心髒停跳的男子回憶道:
我的身體躺在床上的時候——這點是我後來知道的——我突然能真切地看到那張床,還有竭力搶救我的醫生。我沒法理解發生了什么,但是我的確看到自己的軀體躺在了床上。當我看到身體上難以愈合的傷口時,感到非常難受。
有幾個人曾告訴我他們對自己身體的陌生感,比如下面這段:
噢,我從沒想過自己看起來是那個樣子!你知道的,平常我只能從鏡子前或者照片裏看到自己,那是完全平面的。但是,我突然就能真真切切地看到自己的身體了——就在那裏。我很肯定地說我看到了,而且看了個遍,大概在距離地面5英尺的地方。不過,我花了幾分鍾才醒悟過來看到的是自己。
另一個例子中,陌生感以一種相當極端和幽默的形式體現出來。一個醫生告訴我,在他臨床死亡期間,就坐在床邊看著自己的身體,在他眼中,那具軀殼已經變成死屍的灰白色。對此,他備感絕望和迷惑,想知道下一步該怎么做。最後,他選擇離開,因為面對那具“死屍”,實在使人不快。在他小時候,祖父就經常講一些鬼故事,荒謬的是,他抱怨道:“我就是不喜歡待在一具死屍旁邊,即便那是我的身體。”
作為另一個極端,有些人則告訴我,他們對自己的身體沒有絲毫的特殊感情。比如,一位婦女由於心髒病突發一度失去意識,她感到自己從身體裏被抽出,然後推入了一片黑暗,迅速遠去。她說道:
我根本沒有回頭去看自己的身體。嗯,我知道它就在那兒,如果我回頭瞧一眼,就肯定能看到。但是我不想這么做,一點也不想,因為我在生前已經足夠努力,做到了最好,而現在要關注的是下一個世界。我的直覺告訴我,回頭看自己的身體就是將思緒送回過往,我才不想那樣呢。
另一個女孩也有類似的想法,她的脫體經驗出現在一場車禍之後,當時她身受重傷:
許多人擠在事發現場,我在擁擠的人群裏發現了自己的身體,但是,我對它卻毫無感覺。似乎她是另外一個人,甚至只是一個與我無關的物體……我認出她就是我的身體,卻沒有絲毫的親切感。
這種脫體經曆非常奇異,甚至令人毛骨悚然,它在一瞬之間降臨到瀕死的人身上,不給他任何准備的時間,所以,那些親曆脫體經驗的人往往需要一段時間來搞清楚在自己身上發生了什么事情。在脫體之後,他可能會努力回想之前發生的事情,腦子裏把可能的情況過個遍,直到他意識到自己正走向死亡,甚至已經死了。
當終於領會這種覺悟時,他會有一種大吃一驚的感覺,並伴隨著強烈的精神沖擊。一名女子回憶到,她當時的想法是:“噢,我死了!這倒蠻有趣的。”
一名男子說他當時有這種念頭:“嗯,這就該是他們所說的‘死亡’吧。”即便認識到這一點,也不能避免一度困惑,以及不同程度的抵觸情緒。例如,一位年輕人想起《聖經》裏關於“70歲生命”的承諾,不由得抱怨他才“剛剛”過了20歲。另一位女孩在向我傾訴時,也流露出類似的情緒:
我想我死了,雖然我並不因此感到遺憾,但是,我該往何處去?得不到任何指引。我的思想和意識依舊活躍,但是仍然無法理清頭緒。我拼命地想:“我該去哪裏?我要做什么?”“天哪,我死了,我居然死了!”因為你永遠無法真正相信死亡,換句話說,“感到”自己的死亡是一件多么令人費解的事情。這種事每天都在別人身上發生,但是換到自己頭上,才發覺這是多么的難以接受,我不敢相信……於是,我決定等待,平定一下情緒,等他們把我身體推走之後再決定何去何從。
在我研究的一兩個案例中,受訪者表示他們的靈魂、意識、思想(隨你怎么稱呼了)在死後脫離了身體後,似乎並沒有進入其他的“軀殼”中。他們覺得當時自己是一個“純粹”的意識體。一名男子提到,他感到自己“可以看清周圍的一切——包括躺在床上的身體——而不占據任何空間”。也就是說,他是一個意識“點”。還有幾個人,說他們記不得脫離物質身體之後進入了什么別的軀殼,因為當時完全沉浸在周圍稀奇古怪的事情中。
但是,絕大多數受訪者則報告說,在脫體之後,他們的確進入了另一個“軀殼”。這樣一來,事情就變得棘手了。這個所謂的“新的身體”毫無疑問是死亡體驗中需要總結的一個方面,而人類語言的貧乏導致交流極度困難。幾乎所有聲稱進入新體的人,在下一秒鍾又陷入了困惑,他們向我訴苦道:“這簡直沒法說。”或者,即使說了,也抓不住重點。
無論如何,透過他們各式各樣的表述,有一個特征倒是相當明顯的。盡管不同人運用了不同的詞彙,打了不同的比喻,但他們所有的描述都被局限在一個相同的范疇裏。而各種報告中對於新身體的可以言表的一些特征特質,還是相當一致的。所以,我暫且采用“精神體”作為這個新身體的名字,它較好地概括了新身體的所有特征,而且也曾被我的研究對象提及。
瀕死之人往往是在發現自身受限時,才覺察到精神體的存在。他們發現,脫離物質身體後,盡管他們竭力想告訴他人自身所處的困境,但從來沒有人聽到。有一名女子曾因呼吸受阻而被送往急診室急救,她的故事很好地說明了這點:
我看到他們在搶救我,很奇怪的感覺。我的位置並不太高,大概就在天花板上面,俯視著他們。我試著跟他們說話,但是沒人能聽到,也沒人願意聽我說。
讓事情更複雜的是,人們不但聽不到他說話,更看不到他。在他身體周圍的醫護人員或其他人目光或許正對著精神體,但也僅僅是穿過而已,仿佛精神體根本不存在,沒有絲毫跡象表明有任何人發現了精神體的存在。同時,精神體缺乏實體性;物質世界裏各種物體都可以徑直穿過精神體,受不到任何阻礙,而精神體也無法抓住任何物體或者人。
醫生和護士擠壓著我身體,試圖讓心髒重新起跳,以拯救我的生命。我不停的跟他們說:“讓我靜一會兒,我惟一的期望就是一個人待著。別再壓我。”但他們完全聽不到。於是我試圖推開他們不停拍打我身體的手,但是沒有任何事發生。我做不到。我不知該怎么解釋,反正當我伸出手時,仿佛接觸到了他們,但試圖推開時——我的努力化為泡影,一切都沒有改變,他們的手仍然在那裏,完全不為所動。我不知道我的手是穿過去了,擦邊而過了,還是怎樣了。在試圖推開時,我感覺不到任何來自他們手部的壓力。
另一個例子:
人群從四面八方聚來,湧向車禍地點。我站在一條狹窄的走道中間,眼看著他們走來。但是,他們過來的時候,並沒有一個人注意到我。他們一直往前走,目光徑直穿過我。在他們過於接近時,我下意識地轉過身子讓開道路,但是沒用,他們直接穿過了我。
也有人反應,精神體是沒有重量的。一般而言,都是當他們發現自己懸浮在天花板上、半空中時,才覺察到這一點的,就像之前幾個例子裏提及的。伴隨新的身體,他們體驗到了“飄浮感”、“失重感”,或者一種“飛升”的感覺。
在正常狀態下,我們的物質身體通過綜合身體各個部位的知覺來告訴我們,自己身體和其他物質存在的空間方位以及運動方式。當然,視覺和平衡感都是很重要的方面,但是還有一種知覺也相當重要。肌肉運動知覺(Kinesthesia),是察覺身體位置、重量或者肌肉、肌腱和關節的運動的感覺。或許人們並不經常注意到這種知覺,因為我們一直在機械地幾乎不間斷地運用它。但是,我據此懷疑,如果有朝一日,我們的身體突然與這種知覺割裂開來,那時候應當會猛然覺察到少了什么。實際上,很多人都跟我說到,當他們處於精神體時,的確體驗到體重、運動和位置等實體感的缺失。
精神體的這一特征起初可能被視為功能受限,但是換個角度,與實體性相比,精神體似乎更應被視為一種解放。可以這樣思考:精神體與周圍的普通人相比具有不平等的優越性。他可以看到別人、聽到別人,但是別人卻無法聽到他、看到他(間諜可能要羨慕死了)。同樣地,當他將手伸向門把時,無法動它分毫,但實際上,他無須開門,便可穿門而過。一旦掌握了訣竅,在這種形態下,移動變得輕而易舉。物質阻隔不再成為阻礙,只要願意,就可以從一點到達另一點,而這種移動是迅速,甚至即時的。
另外,雖然人們對物質身體的知覺已經割斷,但是所有經曆精神體的人都一致認為,精神體是確實存在的,盡管難以表述。他們認為,精神體有一定形狀(有時候是球形或者不定型的雲霧,有時候與平常的身體一個樣子),甚至有肢體(與手臂、腿部、頭部類似)。也有人說那是圓形的東西,不過有頂有底,還有肢體。
我曾經聽到無數關於這個新身體形狀的說法,但是可以確定的是,他們表述的內容中有一個相同的東西。他們使用的詞彙包括:霧狀、雲、煙、蒸汽、透明物、彩雲、青煙、一種能量形式和其他類似的詞。
最後,幾乎所有受訪者都明確提及了脫體狀態下的時間無序性。許多人說到,盡管他們必須用時間性的詞語來描述精神體的經曆(因為人的語言就是具有時間性的),但是在他們的經曆中,時間並不是必不可少的元素,至少不是以物質世界的時間形態存在的。以下5段敘述,都是關於精神體的奇妙體驗,全部由當事人親口敘述:
1.我在一個彎道處失去了對汽車的控制,汽車離開道路,飛向天空,我現在都能記得當時頭上的一片藍天,我眼看著汽車一頭栽進溝裏。在汽車離開路面的瞬間,我跟自己說道“這回出事了”。同時,我的時間觀念一團模糊,我的身體也失去了知覺——我無法從身體得到觸感。我的意識、我的存在、我的精神,隨便你怎么稱呼吧,我感到那玩意流出了我的身體,從我的頭頂飄出來。倒是一點也不痛,只是感覺它在上升,飄到了頭頂上面。
(我的“意識體”)有一定的密度,就像物質的密度,噢,不,並不等同——但的確有點那個意思,我不太清楚,我猜也許跟波浪之類的差不多:但與具體物質沒什么關聯,似乎是被充入了什么物質,如果你想那么稱呼的話。不過,它好像又連著什么……它很小,似乎是個圓圈,沒什么特別明顯的輪廓。你可以把它理解成一團雲霧……看起來它把自己套在裏面……
當它脫離我的身體時,感覺是較大的頭部先離去,然後是稍細點的末端……感覺非常輕——非常非常輕。我的(物質)身體感受不到絲毫緊張;感覺兩者是完全分離的。身體似乎在一瞬間失去了重量……
最令人震驚的體驗發生在我的意識體懸浮到前額的時候,它似乎停下來考慮是不是該離開。時間仿佛在此刻戛然而止。在事故發生前後,一切都來得非常快,但是此時此刻,當我的意識體停留在額前,汽車越過路基,時間的流逝變得極其緩慢,汽車在空中過了好久才真正著地。而此時我與那輛車、這場事故甚至我的身體都失去了聯系,只和我的意識體同在……
我的意識體沒有任何物質特征,但是我得用實在的詞彙來描述它。我曾嘗試用許多詞語,通過各種方法來講述這件事,但次次都是辭不能達意,難以言表。
最後,汽車狠狠摔在路面上,翻了個底朝天。而我只是頭頸扭傷,腳擦破了點皮。
2.(當我離開肉身時),我好像真的離開了自己身體,進入了另一個物體裏面。但我並沒有化為虛無,只是變成了另一個身體……但並不是普通的人類身體。它不是人類的軀體,也不屬於物質范疇。它有一定的形狀,但是沒有顏色。我依然有可以稱之為手的東西。
這不太容易描述。周圍的一切都讓我著迷——看到我完整的身體,看到所有東西——所以我還沒來得及仔細觀察自己現在的身體到底是怎樣。還有,時間流逝得飛快。雖然時間並不像在物質世界那樣存在,但是在脫體之後,時間的確走得快了。
3. 我記得被推入了手術室,接下來度過了相當關鍵的幾個小時。那段時間裏,我不停地出入自己的肉體,有時候我能從高處俯視它的存在。但是,我這么做時,仍然處在某個身體中——而不是一個物質的身體,我可以把它稱作為一種能量形式。如果非用語言表達,我會說它是透明的、精神的(正與物質相反)存在。對了,它還有些其他部分。
4.當我的心髒停止跳動時……我感到自己變成了一個圓球,就好像我以前曾經是這個圓球裏面的球體——我沒法跟你說得更清楚了。
5.我在自己身體之外,隔著大約10碼的距離看著它,而且我仍然在思考,就像現實生活裏一樣。我思考的地點大約在我正常身體的高度上。我不在那樣的軀體裏,但我能感覺到什么,就像……就像某個艙體之類的,有明確的形狀。但我並不能真正看到;它好像是透明的,但也不是完全透明。我好像就在那裏,就在那裏 ——可能是一種能量吧,類似於一個能量球。我得不到肉體應當有的感覺——溫度之類的。
在其他人的敘述中,大略地提到了新身體和舊身體之間形體上的相似性。一名婦女對我說了她脫離肉體後的感受:“我仍然能感到整個身體的形狀,有胳膊有腿,所有該有的都有——只不過都沒有重量罷了。”一位在天花板下看著醫生對自己實施搶救的女士說道:“我仍然在一個身體裏。我伸出頭往下張望,我還可以擺動一條腿,我注意到這么做的時候,動的那條腿比沒動的那條腿溫暖些。”
就像行為不受阻礙一樣,一些人回憶道,思考也是如此。從許多敘述中,我都得知,一旦適應了新的身體,人們往往能在“精神體”中更加迅速和清晰地思考問題。比如,一位男子告訴了我他“死後”的經曆:
有些事情現在不可能發生,但那時不然。你的思路變得非常清晰。感覺很棒。我的意識俯視下面發生的所有事情,什么事情都能一下子想明白,都用不著想第二次。一會兒,我所經曆的所有事情的前因後果都明明白白地擺在我面前。
新身體中的知覺與肉身相比既有類似之處,也有完全不同的地方。在某些方面,精神體的感覺會受到限制。比如,肌肉運動知覺就完全丟失了。在一些案例裏,有人反應對溫度失去了感覺,當然,在大多數案例裏,受訪者表示感到了舒適的“溫暖”。而在我收集的所有案例中,沒有一例有關嗅覺或者味覺的報道。
另一方面,與物質身體的視覺、聽覺相對應的感覺則在精神體中被保留下來,而且比之前更加靈敏。一個男子談到“死後”的視力時說,他從未看得如此清楚,如此廣遠,視力得到了不可思議的增強,用他的話來說就是“我完全不理解為什么我能看得那么遠”。一位女子在回憶時提到,“我的精神似乎完全不受限制,就好像我想看哪裏就能看到哪裏”。這種現象在以下事例中得到更加形象化的表述,這位女子在一場事故過後有脫體經驗:
那時發生了很多事情,人們都往救護車跑。當我看向某個人,想知道他在想什么時,就好像鏡頭拉近,立刻過去了。而我的那個部分——我把它稱作為意識——卻還停留在原來的地方,離我身體幾碼遠的地方。每當我想看看遠處的一個人在幹什么,我新身體的一個部分就像追蹤器一樣,一下子躥過去。當時給我的感覺就是,如果我想看,世界上發生的一切事情都可以看到。
而精神體的“聽覺”則完全是一個類比的稱呼,因為,大部分人都說他們並沒有真切地聽到物質的語音或者聲音。他們好像直接潛入了周圍人們的思維,接下來我們會看到,這種思想的直接傳遞在瀕死體驗中是相當重要的部分。
一位小姐如此說道:
我看到周圍的所有人,我知道他們在說什么。但是我聽不到,我不是靠聽的,就像現在這樣聽你說話,不是這樣的。我就像知道他們在想什么,他們的思想不再通過語言表達出來,而是直接傳入了我的意識中。甚至在他開口說話之前,我就知道他要說什么。
最後,有一份惟一但挺有趣的報告,基於這份報告,我們或許可以認為即便身體嚴重受損也不影響精神體的完整性。在這個惟一的案例裏,一名男子在事故中失去了一條腿的大部分,並因此進入臨床死亡。他很清楚這一點,因為他清晰地看到醫生在自己受傷的肉體上做手術。當他脫離身體後:
我能感受到身體的存在,它還是完整的,我知道它是完整的,我感覺到了,我感到身體的所有部位都完好無缺。雖然實情並非如此。
當人處於這種精神與肉體分離的狀態時,實際上也被割斷了與他人的聯系。他可以看到別人,能知道他人完整的想法,但是別人卻沒法看到他、聽到他。與人類的所有交流手段都被無情切斷,即使想通過觸摸去交流,也是徒勞無功,因為精神體不具備實體性。因此,持續處在這種狀態下,會帶來強烈的孤立感和孤獨感。就像一位男子所說,他能看到周圍發生的所有事情,看到醫院裏的醫生護士跑來跑去,看到人們各司其職。但是,他無論怎樣努力都無法和別人交流,所以,“我感到非常孤單”。
還有許多人也提及了壓在心頭的沉重孤獨感:
我的經曆,我在這裏感受到的一切都那么美好,但卻無處傾訴。我希望有人和我一起觀看這場美景,但我有一種感覺,感到我再也不能和任何人分享此刻。我想有人與我一起體驗,卻被孤獨感無情地包圍著。我知道,沒人會在這裏的,這是一個人的世界,就只有我一個人。當明白這點時,我充滿了沮喪。
還有:
我無法觸碰任何東西,無法同周圍的人交流。太孤獨了,這是一種完全被隔離的感覺。我是如此孤獨,這裏只有我自己。
再比如:
我完全驚呆了,我不敢相信這真的發生了。我得承認,我當時並沒有因為焦慮或者擔心而不安,我並沒有想到:“噢,天哪,我死了,我的父母怎么辦?他們會傷心難過,我再也見不到他們了。”我沒想到這些。
我一直被孤獨感包圍著,非常孤獨——就像我是個冒冒失失來到這裏的陌生訪客,所有的聯系似乎都已被切斷。我知道——這裏不存在愛或者別的溫暖的感情。所有的所有都那么——機械化。我沒法理解,真的。
不過,隨著體驗更加深入,瀕死之人的孤獨感很快就煙消雲散。因為,在某個時候,出現了其他人給他提供幫助,幫助他渡過難關。前來幫助的“人”或許以其他的靈體狀態出現,經常是這個人生前結識的朋友或者親人。我研究的個案中,出現了很多不同的精神形態。在下一節我們會對此進行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