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二】
十九、吳瞻樓修持登簿 瑞現西方
太倉吳瞻樓,晚年以家事付二子,篤修淨土,專注西方,不雜餘業。每日念佛幾萬外,經則大小《彌陀》,咒則「往生」,觀則西方,皆登簿冊,寒暑無間,如是者一十二年。
後七十餘,定課不減,西方聖境,累現目前,親見欑盒,每格下襯錦繡,上堆妙果,其架大如田一畝。床前,不時白蓮湧出,大如石臼,童稚皆見,乃怡然脫化。
子乾行,字潛;九孫禊凡;次子泰行,字交;三孫函白,皆以學佛世其家焉。
罷翁曰:此顯前母外王父也。其修西方,每日記課,似極拙鈍,而又著相登記,十有二載,長年不廢,卒以此而得成功。可知淨土一門,貴在積功累行,竟不必詳言著相也。
二十、弱菴師誤用階石 託顛僧傳信
湖州白雀寺弱菴律師,嗣蘇州報國茂林和尚。寺中建大悲殿,少階石,一施主潘姓者捐二十金,令完此公案;師以東圊未成,眾僧不便,權借階石作窖。
後施主來見問故?師曰:「吾已別作一好功德,再尋銀完階也。」施主甚銜恨!
後弱師遷化後,一沙彌忽發癲,主事者以芒繩縛之,反鎖一室。明晨,沙彌忽逸出。
人問:「誰為汝解縛關鎖乎?」
癲僧曰:「弱菴和尚也!」眾疑誕妄。
弱師旋附沙彌口曰:「他非誕,實我也。因我誤用大悲殿階石作東淨,冥府常以大石壓我,苦楚不可說。汝輩徒眾,速為我起石,淨洗供起,集僧誦《梵網經》,吾苦即脫矣!」
徒輩曰:「和尚何以附此沙彌乎?」
師曰:「虧此沙彌已癲,頭上無大光,吾得借彼傳信,不然吾受苦無期也。」
徒眾如命起石,並集僧誦《梵網經》,師乃去。
罷翁曰:余學人笑耶,在白雀親見口述,迨至武林,人人指為實事。
二十一、石氏豬託夢免殺 自投禪寺
黃梅石氏子,牧一豬,前二足五爪,因請道士作醮,乃以豬售與屠人,取貲酬道士,明晨將殺矣。
石氏之母,忽夢東禪寺六祖誡曰:「汝家所賣五爪豬,此殺不得者,可急贖回,不爾,有奇禍。」
母問:「師何人?」
祖曰:「我即六祖。汝家連日在我殿上作齋醮,道士無知,妄以三清像,蒙在我面前,汝還不知耶?」
母懼然而醒念:果有此事,方為歎異。
是夜,屠人亦夢一豬,身服人衣,謂屠人曰:「昨日石氏賣我在汝家,我非豬,乃人也。不信!看我前二足係五爪,汝殺不得者,可急急遣我還本主,送我至東禪寺修行去。」
屠人夢覺大驚,果不敢殺;凌晨牽豬還石氏,互相述夢,大為託怪,乃共語豬云:「汝既有靈,往任爾到何處修行去。」
豬即出門,望東禪寺投奔,並無人引導也。
主人鐵壁師命之曰「夢修」,今不論親疏,呼「夢修」即應,余乃為授三歸五戒焉。係甲辰(一六六四)年五月初三日事。
二十二、戴星歸失口誦咒 得免油鍋
蘇州孝廉戴星歸,諱吳悅,父宜甫,從兄務公石房,皆名士也。悅生而雋慧,父質其功名,于無業泐大師乩判曰:「此子以工部終身。」
及長,某年登賢書員,性癡狂,行多蕩撿,大不利于鄉黨,吳中呼為「戴癡」。既而受害者眾,羅其惡款,控之工部;工部鞠勘得實,加嚴刑,卒於獄。
忽本城某暴亡,家人以身暖,三日未殮,已而復甦,告家人曰:「速買一舟,吾欲往嘉興去。」
家人皆訝曰:「人雖甦而語帶邪,未為佳兆也。」
某曰:「吾並非邪,前在冥府,見一奇事,急欲往彼,一勘驗耳!」
家人問故,某曰:「吾在閻君處,見本城戴癡,適解至對簿。閻君見其惡款,盛怒!立命付油鍋,殿前平地上即湧一油鍋,獄卒叉戴癡下鍋,戴厲聲呼『南無喝囉怛那多囉夜耶』一句,油鍋迸散,復為平地,地上湧一蓮花。冥君謂獄卒曰:『此人惡極,法當加刑,然再誦咒,刑復不成矣。須訪一行惡之家,令他託生,自受報去。』獄吏奏:『嘉興一府吏,姓某者,三世為惡,適打醮求子。』冥君即敕令去投胎,限某時日生,吾去彼正其時矣。」
家人不得已,具舟持行至嘉興,果得其吏,適生子已三日,賀客填門,作湯餅會,與冥中限日,一一不爽。
所言「工部終身」者,乃斃於工部以終其身也。
罷翁曰:昔金聖歎館戴宜甫香勳齋,無業泐大師附聖歎降乩。余時往叩之,與宜甫友善;見其子,方成童,美秀而文,瞳如秋水。宜甫指謂余曰:「此子,他日必官工部。」而孰知泐師竟藏隱語耶!然宜甫篤信大悲咒故,其子亦童而習之,雖癡惡病狂,而冥府油鍋,卒以失口誦咒而免。嗚呼!佛法神奇,梵咒靈驗,真煩惱海中大甘露也。
二十三、武昌僧為菜害豬 江心招報
僧某,在俗時種園為業,偶鄰家一豬食其菜,怒以鋤捶殺之。後出家,住武昌北門外三官殿,夜夢一黑衣人謂曰:「我只食汝幾莖菜,便害我命,我今已變為虎,汝縱往天上,必報汝仇也。」
僧寤而恐,百計思避,皆非善地。獨東門外有龍蟠城,突出江心,壁立數仞,非舟莫渡,僧遂往棲止。
忽一日,早起出門望江,見一獸浮巨浪而來,意謂是牛也。近前矚之,忽躍起一虎,嚙其僧立斃,萬人皆駭。係甲午(一六五四)年除夕也。
罷翁曰:余住寒溪安國對江,適在其處,千萬人皆見。
二十四、王子房捨昭慶棟梁 大彰靈異
崑山王澄川先生,諱永祚,官鄭陽制臺時,買大楠木十餘棵回崑,中有三株最巨,長十餘丈。夫人吳氏,篤好佛,謂兒子房曰:「視有造大佛殿處,必捨此為棟梁。」乃浸在西關外漪園。
前大節鉞王公,欲造水車船,點兵丁取其木,初百人,增至二三百人拽之,屹然不動;王公不信,親巡至崑,點兵垂五百人拽之,復不動,王公歎曰:「此神木也」。
杭州昭慶寺,適建大殿及天湧戒壇,缺九架大棟梁,僧徒往子房告募。子房曰:「此先母夙願也,然王公曾數百兵拽不動,師能拽之,吾即捨矣。」寺僧遣四十餘人牽挽之,立行。今巍然架在兩殿,為西湖巨觀。
罷翁曰:子房在江陵護國寺,為余親述。余至昭慶瞻禮,不勝嗟異!
二十五、汪司馬魚頂金經 鏤板傳世
楚黃梅汪靜峰居士,諱可,受官大司馬,長齋事佛。偶舟次江潯,日色將晚,忽見萬魚頂一木匣浮水面,公命舟人摝起置於船頭。
一夜,蹴踏有聲,似有天人朝謁,心甚異之。早起,劈開木匣,乃一部篆書《金剛經》也。三十二分,每分各篆文一種,公立請書家洪公度摹勒刊板,自作序流通。以係龍宮物也,仍焚香頂禮,奉還江流。至今刻本流傳於世焉。
二十六、趙朝奉以羅漢帶回 因建大寺
休寧趙朝奉同伴走海洋回,忽熱病死,同伴棄之海山沙灘,揚帆徑返。
趙君被海風一吹,復甦,見海天浩蕩,四顧無人,乃撥榛莽,歷盤曲,上至山椒,忽見平處中有大寺,金碧輝煌,喜曰:「吾得生矣!」乃投寺,見異相僧四五百,懇求收卹,一僧引至廚下,令充火頭,一住數月。
偶問一老僧曰:「但見眾師早餐,至午齋都不見,何也?」
僧曰:「赴施主齋去。」
趙君曰:「弟子雖未削髮,為道人已數月,可攜我一齋乎?」
僧曰:「可。」
次日傍午,老僧招至僻處,告云:「我等皆羅漢也,汝有夙緣,吾帶汝去。」
乃令入褊衫大袖中打坐,立即騰空,大海波濤,聲甚洶湧,旋聞雞犬人煙,知是城郭。有一家,場聚眾僧,振鈴宣疏云:「奉為已故趙某府君,修齋禮懺,乃其子為父週忌追薦也。」
趙君動念曰:「安得一傳語,為家人知我尚在乎?」
老僧已知,語曰:「汝欲傳語乎?」
趙君曰:「諾!」
令出袖,置屋脊上,回頭忽失老僧。
家人驚見屋脊有人,梯視,乃朝奉也,一家喜踴。趙君雖喜,恨失羅漢,又極悲苦,乃畫海上寺圖,損資數萬,創一大寺,額曰「建初」。現在休寧城內,乃明初事也。
罷翁曰:余己亥(一六五九年)夏,曾至寺,見殿碑無數,主人惠文師留余齋,深悉顛末。
二十七、王御史建醫祖殿 得子免難
御史王珙,字大美,號長石,靳州人。官蘇松直指,初苦無子,以祈嗣請於先師三昧老人。老人適開建黃梅四祖寺,令創醫祖殿於正位,必保得子。公篤信,頓發肯心,乃獨力創建,備極壯麗,甲於楚。中殿告成,公旋得子。
又闖賊將破靳,忽一老僧,趺坐公門七日,公出見問:「何所募?」
僧曰:「不募別事,止化居士一門剃髮出家。」
公曰:「吾忝在官家,云何一門能剃削乎?」
老僧曰:「稍遲,大禍立至矣!」言訖,忽不見。
公恍然大悟曰:「此必四祖,現身說法也。」
乃聚青黑衣帳幃幔,盡製為僧帽,將百頂,一家老幼皆剃髮。忽報城陷,遁入城北隅四祖寺,全家獲免。
罷翁曰:此余四祖現前公案也。公建殿,本為祈嗣,乃一家九十餘口,因此得全。所謂買鐵得金也。嗚呼!能謂佛法無靈,而作福賺人也哉?
二十八、張封翁以還金厚德 子孫世顯
余崑山友,孝廉張鴻乙,諱立廉,曾祖虛江先生,諱邦憲,任雲南御史。其父初操一小船為業,忽一村翁來僱船,手攜一黃布袱。
問:「何往?」
翁曰:「余年老無子,止一女在某處。有田一頃,已變價,攜往婿家養老矣。」
到岸已晚,村翁遂去,舟返原處。次早掃船,見黃布袱在,手提甚重。
張公曰:「此昨老人養老物,性命所繫也。」
仍不遠五十里,艤舟到泊岸處候。至傍午,見翁杖而哭至。
張公曰:「汝物在,敬來還汝也。」翁大感,欲分惠,公不受。
生子虛江先生,登科甲,為顯官;孫魯,得乙丑進士,晉江令魯傳初任學愽,後亦居高位;魯唯癸丑會魁,歷任至八閩方伯。子孫蕃衍,所居地今名張浦。
罷翁曰:虛江先生,教養皆寄外家。初預童子試,有名,欲就府試,到舟別父曰:「已出案,欲往府。」父驚曰:「兒有何病,出汗耶?」其愿樸如此,附發一笑!
二十九、錢州侯請律師授戒 燭現佛像
己卯(一六三九)年,余初館州署,次年州侯錢希聲,諱肅樂,以催科勞頓,大發吐紅。忽夢一垂髮老僧告曰:「汝欲病愈,須受菩薩戒。」覺,請余垂問。
余曰:「現有三昧大律師,在崑山曇華亭,非奇遇乎?」
希翁急具禮,囑余敦請,余就道。
其夫人董氏最好佛,每日佛堂燃大炬數十。是夜,復燃燭懇禱曰:「若請大和尚授戒,夫病得愈,求現瑞相。」
禱訖,見佛前數十炬上,皆現蓮華佛像,螺髻面目,一一精細,經時不壞。
次日,昧和尚至榻前,希翁一見,驚喜曰:「此即夢中所見也。」為秉爐授菩薩大戒,病漸愈。
罷翁曰:希翁治婁五年,釐奸剔蠹,矯正風俗,為良吏第一。余教其兩弟肅範、肅遴,在署四載,請授外,唯坐禪禮誦,通體是僧,希翁間進一談佛法而已,現佛事,闔衛人親見,鑿鑿不誣。然三昧先師,晚年道行愈高,神屢顯異,如九江鱘魚觜馮大王、崑山金小乙神、梁溪城隍,皆現身乞戒,降乩傳示世人,不獨州衙現像也。
三十、葛朗玉父子刻勸善書施人 全家免難
崑山葛朗玉,諱錫琬,次子稚堅,同心行善,好刻勸善書布施,集《太上感應篇》、《廣疏》、《法華感通錄》,刊板流通。
己酉(一六六九年)七月初六,崑城破,父子俱匿後園草莽中,兵衝入搜索,獲朗玉,朗玉狂呼,稚堅憤思救父,從草間奮然躍出曰:「此是我父,切莫害!」
兵曰:「有金銀,即不殺。」
稚堅疾應曰:「有。」
引至梅樹下,以所瘞一皮箱六百金與之,兵感其意,反為守門三晝夜,全家六十口無損。
罷翁曰:初稚堅以二書囑余作序,余草就戲語曰:「喬梓有此大善,即有大難,無妨矣!」未幾果應。流通善法,功豈淺鮮?稚堅於危險中能捨身財,脫父虎口,不惟精誠,兼有膽氣,真至孝也。
三十一、孫學憲因羅漢回生 塑像豎碑
嘉善孫籀,字殿英,十二歲往嘉興府,預童子試,被叢人推門壓死。一晝夜,魂飛空中,經靈隱寺,過見十八番僧,以手牽挽,拽轉其魂,送還原處。夜半復甦,身在黃正廟也。
後登進士榜,到靈隱,見飛來峰、冷泉亭,宛如昔所見,乃悟番僧皆羅漢也。任山西學憲回,復至靈隱,適遇建羅漢殿,遂發心塑十八大像,並懸匾豎碑,以紀斯異焉。
罷翁曰:癸卯(一六六三)年,余先師具德老人重興靈隱,方建五百羅漢殿,孫公適至,見上梁,遂發心塑像。康熙丁未(一六六七年),余繼任靈隱,孫公復來懸匾,作記立碑,現嵌羅漢殿門側。
三十二、北高峰五聖募石柱助建 靈隱大殿
康熙辛丑(一六六一年),具德和尚鼎新靈隱大殿,少一石柱,無從購覓。
杭城屠居士名成鳳,夢峨冠者五人,降其家,語曰:「汝家一石柱,可施我?」
士問:「何用?」
神曰:「助建靈隱大殿」。
問:「尊神是誰?」
答曰:「北高峰五聖也。」
夢覺,到靈隱察探,果然其家祖遺一大石柱,在三板橋劉家園內,立施到寺。今殿之西南隅一柱,刻「五聖尊神勸助」者是也。
三十三、太倉水陸期中 神鬼顯異
乙酉(一六四五年),遍地屠戮,冤鬼充斥,婁東紳廉士庶,囑余超薦。
余就大西關外地藏殿,建大水陸期場四十九晝夜,後為淨土懺壇,中堂誦《華嚴》,下堂禮誦雜經懺,並作法事。
余夜分,親聞鬼嘯,一夕焚疏,群鬼歡踴出聲。
巿民葉華,字瑞芝,及庠友陶子安僕,俱以不淨,穢觸壇場,見神槌擊而卒。
三十四、崑山安禪菴地藏 懺期紀異
余哀愍幽趣,撰《地藏懺儀》,既成,友王周臣發心刊板,兼施百餘金,令就崑山安禪菴集僧修禮,薦室吳氏。
余以戊子(一六四八年)九月望日起期,張占三居士遠居張浦,隔二十餘里,絕不聞耗,預於十四夜夢至安禪菴中,見壇場嚴整,眾僧執爐禮懺,拜問:「所作何事?」
主僧答曰:「禮出地獄懺。」
少頃,便見無數罪人,皆破頭剺面、截手斷足、流血被體,數百近前,僧以水灑曰:「生天去!」罪人即騰空去,如是者數番。
占三驚顫,僧告曰:「汝當受五戒,方免此難。」占三即跪稟受,醒而大驚。
凌晨疾趨至邇求弟齋述夢,邇求曰:「今日安禪菴中,願雲師方起期,修禮地藏懺,非出地獄懺法乎?」
占三駭絕,立奔至菴,誓充勞役,終期不懈。
三十五、張邇求食葷感夢 齋戒圓期
崇禎戊寅(一六二八年)冬,余硯友張邇求,諱立平,請三峰大樹證和尚,於山北清涼菴起禪期。迎和尚進院畢,邇求回宅,偶食雞子、鮮魚。
是夜,忽夢至菴門,見龍天八部,青髮獠牙,種種異狀,五十六神大隊出門欲去。
邇求倉忙問曰:「眾菩薩何往?」
答曰:「吾輩,護道場神也,爾為期主,回家食葷,吾等不願護法,欲散去矣!」
邇求夢中叩首流血,苦陳懺悔,眾神復進。邇求由是終三月期,堅持齋戒。
罷翁曰:次日,余語邇求兄曰:「此龍天,因兄久興佛事,積有厚福,故示夢以完期也。萬一福輕,無以嚮應,道場必散矣,豈不危哉?」
三十六、龔爾茂以廣施勸善文 神降顯靈
龔璋,字爾茂,杭州籍,生長燕京。性好善,因曝書籍,撿得《梓潼帝君勸行陰隲文》,讀而喜極,即發廣願,刊板流布。為史部當該,因竭力印施,遍行諸省,不下數十萬紙;又轉展勸化,不數年,計至二百餘萬。
康熙元年(一六六二),於廳前印文處,晝見帝君綠袍玉帶,降在堂中。因畫像供奉,合京感動,凡有禳災、療疾、祈嗣、保壽,皆至其家許願印文,一經爾茂禱告,無不立應;乃至盲人復明、癲人頓癒、神像點首、枯樹重榮,種種異事。
罷翁曰:庚戌(一六七○年)二月,龔公以丁艱回武林,宿靈隱,親為余述,兼惠《梓潼報應錄》,備載靈異。
三十七、踈山大殿天王 兩顯靈異
撫州踈山白雲寺,為匡仁祖師道場,大殿上有多種靈異。
萬曆間,一僧中夜,在殿門外經行,香燈久暗,忽地大光,僧驀推開殿門,見泥塑散脂天王像立在傍剔燈;俟以天明,其僧指出:「是此位!」
又一孝廉,在殿避暑,帳帷天王前,祼形偃臥,夢一神按劍呵曰:「汝褻慢至此,不念是文星,當一劍斬汝。」
天曉,睜眼視之,恰臥在杖劍四天王前,孝廉蹜頸流汗,懺謝改行。
罷翁曰:余乙未(一六五五年)曾一宿踈山,隔十年,乙巳(一六六五年),以緇白固請說法,開建禪堂,知寺中異事甚眾。青龍山傍栽松,為祖師手蹟;龍王鑿石,成三大井;半幅袈裟,遍覆五峰,成白雲故,額「白雲寺」。永樂中,賜內帑建殿,大盜來劫,見四圍皆棘門,內列天兵;天明來探,空豁無影,乃歸心道本禪師,並捨賊船,助建大殿,今擁壁皆船板。坐蓮葉看經者,即賊像其遺跡也。
三十八、李銓部以造像獲嗣 始終守節
銓部李白春,號瑤圃,丙辰(一六一六年)進士,素不近僧,後三子皆夭。
父敬泉,就公第延華山三昧老人齋,公從屏後一望,驚曰:「此十五年前,見夢者也。」遂出,敘欵洽齋。
次問曰:「師能代某祈嗣否?」
昧老人答曰:「公家福力大,必作奇特大福,方有感應。」
公固請作何事?師曰:「華山大殿,方造文殊、普賢二大香像,約費二千金,公能成就,保得子矣。」
公諾,既施出一千四百金,師先為起一法名曰:「定智」。
文殊像方就,即生一子,乳名「智郎」,即今邠肇也。
罷翁曰:公自滄桑後,即杜門教子,不面官府,堅持一節。年近九十,忽見空中旌幢羽葆,儀從來迎,遂冠帶,怡然脫化。嘗語顯曰:「吾經亂破家,地窖所藏,搜掘殆盡,止有華山,所修薄善,是他門拏不去底。」又曰:「與其昔年有家無子,毋寧今日,有子而無家。」此皆公見到,而自得受用處也。
三十九、李伯馨心念殺人 卻為心鬼所殺
李夢桂,字伯馨,即銓部瑤圃公長君也。有門下客,號朱三鬍子,與僕輩通謀行事,伯公極恨之,欲置之死。
一日,以一名刺,命僕送縣,囑收朱三付獄,僕匿刺偽報云:「已付獄。」
又一日,以名刺囑討朱三氣絕,僕復偽報:「朱三已斃于獄。」
未幾,伯公病,日見朱三鬍子來索命,家人以先共朦朧,不敢言朱三尚在,日為禱神祭鬼,伯公眼中所見,卒不能解,竟被朱三捉死。
罷翁曰:佛經言:「一切唯心造」;又言:「三界唯心,萬法唯識」。所以成佛成聖,皆由自心,縱墮三途,亦由自心。朱三儼然尚在,伯公所見復何物耶?曰:朱三雖生于家人之手,而已死于伯公之心。外冤可解,心冤不可解;外鬼可送,心鬼不可送。伯公以自心之朱三,作自己之冤對,竟至自傷己命,非一切唯心造而何哉?卒之伯公已歸泉下,而所謂活朱三者,方高冠大袖,搖擺街衢,不令人千古絕倒耶?祖師曰:「莫教心病最難醫。」所以,儒者慎幽獨,禪門絕滲漏,為修行第一要著也。
四十、久病翁喜還夙債 頓去心蛇
明太倉一周孝廉,以家貧不能上公車,鄰翁富,以百金貸之。後孝廉成進士,授京官,多年不還鄉。鄰翁罹橫禍,家道耗盡,因成病,久臥床褥,思念貸金,心銜恚恨,病久不能舉火,恨益篤。
後周公回里,忽憶前事,問家人:「鄰翁在否?」家人具言貧病狀,公蹙額曰:「是吾過也!」立以原銀,外贈百金,賚至床前,病人一見喜極,咯然吐出一蛇,病頓霍。
罷翁曰:余至友惠大師,從吳門歸崑,泊舟真義時,秋水澄徹,見河底一小蝦麻蟲作水漚,泛起至水面,一爆即成蜻蜓,連爆數箇。次見一蟲泛起,師戲以青蘆一頂而下墜;又努力泛起,復一頂而墜;連頂三次後,此蟲竟不泛起,乃橫爬上岸,爆出便成蜈蚣。一念心毒,形骸立變,真絕異事。《楞伽》云:「眾生心識,有不思議薰,則有不思議變。」鄰翁以恨久而成蛇;水蟲以毒極而立變,皆心識中不思議事,所謂性具也。惡既如此,善亦復然,《華嚴》曰:「初發心時,便成正覺。」不於此可廓然大悟乎!
四十一、馬給諫以禍虧齋素 竟歸神道
平湖給諫馬嘉植,字培原,甲戌進士,操行清正,內外淳潔,奉差任外。時因某衙門解欠糧陳明甫二吏至,囑扑死,馬公從之。
九日掃墓,忽見二鬼陳冤,馬公曰:「此某臺意,非我也。」
鬼曰:「此罪我二人,偶為替身,原非本犯,若老爺賜一駁問,我即辨明,以雷霆之下,不容置辨故,負冤而死。今我二人雖不敢索命,老爺不久亦當謝世,為浦圻城隍矣!」
馬公聞言,大惡之。遂持齋戒,禮雪竇石奇老人披削,法名「行且」,號「僧祥」,清淨修持已十二年。時寄靜東湖化城菴,與主人慈岸師友善。
忽一日,以小恙食雞子,夜分,復見二吏現前告曰:「老爺以破齋素,勢不能留,某日當赴浦圻矣!」
馬公悔恨,至期,目見候吏而逝。
罷翁曰:馬培老沒為明神,似非墮落,然其素志在乎出世故,聞信苦修,何期齋戒不終,復歸神道。信乎!修行當矢志鐵石,斷不可行百里而半五十也。
《現果隨錄》卷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