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中】
十二、崔彥武
隋開皇中,魏州刺史博陵崔彥武,因行部,至一邑,愕然驚喜,謂從者曰:「吾昔嘗在此邑中為人婦,今知家處。」迴馬入修巷,曲至一家,命叩門,主人公年老,走出拜謁。
彥武入家,先升其堂,視東壁上去地六七尺有高隆,謂主人曰:「吾昔所讀《法華經》,並金釵五隻,藏此壁中高處是也。《經》第七卷尾後紙,火燒失文字。吾至今,每誦此經至第七卷尾,恒忘失,不能記。」因令左右鑿壁,果得經函;開第七卷尾,及金釵,並如其言。
主人涕泣曰:「亡妻存日,常讀此經,釵亦是亡妻之物;妻因產死,遂失所在。不意使君乃示其處。」彥武亦云:「庭前槐樹,吾欲產時,自解頭髮置此樹穴中。」試令人探,果得髮。於是主人悲喜,彥武留衣物,厚給主人而去。(崔尚書敦禮說云然。往年見盧文勵,說亦大同;但言齊州刺史,不得姓名;不如崔具,仍依崔錄。)
《法苑珠林》卷三十六《法華傳記》卷八《太平廣記》卷百九
十三、宿太山廟客僧
隋大業中,有客僧,行至太山廟,求寄宿,廟令曰:「此無別舍,唯神廟廡下可宿;然而,比來寄宿者輒死。」僧曰:「無苦也。」令不得已,從之,為設床於廡下。
僧至夜,端坐誦經,可一更,聞屋中環珮聲,須臾神出,為僧禮拜,僧曰:「聞比來宿者多死,豈檀越害之耶?願見護之。」神曰:「遇其死時將至,聞弟子聲,因自懼死,非殺之也,願師無慮。」僧因延坐,談說如人。
良久,僧問曰:「聞世人傳說,太山治鬼,寧有之也?」神曰:「弟子薄福,有之;豈欲見先亡乎?」僧曰:「有兩同學僧先死,願見之。」神問名,曰:「一人已生人間;一人在獄,罪重不可見,與師就見,可也。」僧甚悅,因共起,出門不遠而至一所,多見廟獄,火光甚盛。神將僧入一院,遙見一人在火中,號呼不能言,形變不可復識,而血肉焦臭,令人傷心,此是也。
僧不復欲歷觀也,愁愍求出。俄而至廟,又與神同坐,因問:「欲救同學,有得理耶?」神曰:「可得耳,能為寫《法華經》者,便免。」既而將曙,神辭僧入堂。
旦而,廟令視僧不死,怪異之,僧因為說。仍即為寫《法華經》一部,經既成,莊嚴畢,又將《經》就廟宿。其夜,神出如初,歡喜禮拜,慰問來意,僧以事告。神曰:「弟子知之。師為寫經,始盡題目,彼已脫免;今久出生,不在也。然此處不淨潔,不可安經,願師還送經向寺。」言說久之,將曉,辭而去,送經於寺。(杭州別駕張德玄,前任兗州,具知其事,自向臨說云爾。)
《法苑珠林》卷-二十六《法華傳記》卷八《太平廣記》卷九十九
十四、蕭璟
國子祭酒蕭璟,蘭陵人,梁武帝之孫、梁王巋之第五子也;梁滅,入隋,姊為煬帝皇后,生長貴盛,而家崇佛法。大業中,自以誦《法華經》,乃依經文作「多寶塔」,以檀香為之,塔高三尺許,其上方厚木,為「多寶像」。
經數年,其兄子詮在宅,朝起,忽於前院草中見一檀木浮圖蓋,下有一鍮石佛像,製作異於中國,面形似胡,其眼睛以銀為之,中黑精光淨如自然者。詮走告璟,璟視驚喜,取蓋還,試置塔上,宛然相稱如故作者;雖木色小異,而塔形更妙,以佛像安塔中,亦相稱如故造。璟喜歡,自以精誠所感。
其佛像函內,有舍利百餘枚。璟女尼年少,竊疑胡僧每云:「舍利鎚打不破。」乃試取三十枚於石上,斧打之,舍利了無著者;女就地拾覓,唯得三四枚,餘並失,不見所在。既而懼以告璟,璟往塔中視之,則舍利皆在如舊。璟從此日誦《法華經》一遍。以至於身終。
貞觀十一年,病;蕭后及弟姪視之,璟與相見,各令燃香,因即共別,唯留弟宗公瑀,及女為尼者,令燃香誦經。頃之,謂其尼曰:「我欲去,普賢菩薩來迎我,在東院,師可迎之。」尼如言往迎之,未還;璟曰:「此院不淨,不肯來;吾當往就,汝等好住。」因與瑀等別,仍起,長跪合掌,正向西方;頃之,倒臥遂絕。遺令:獨載一車,斂以在身之服;婦人不得送葬,勿以肉祭,制坎才令沒棺。朝野歎其通悟,家人奉而行之。(仲珪弟孝諧,為大理主簿,為臨說;更聞州人亦同云爾。)
《法華傳記》卷五
十五、韋仲珪
臨卭韋仲珪者,天性孝悌,為州里所敬。年十七,郡表左異,為蒙陽長。父廉直,資陽郡丞,以老歸;武德中,遘病,仲珪不釋冠帶而養。久之,父卒,謝遣妻妾,守於墓左。信佛教,誦《法華經》;晝則負土成墳,夜專誦經典,精此不倦,終三年不歸。
嘗有虎,夜至牆前,蹲踞聽經,久而不去;仲珪正念曰:「不願猛獸之相逼也!」即起去。明旦,見繞墓生芝草七十二莖,當墳前者行,次第如人種植,皆朱莖紫蓋,蓋徑五寸,光色異常。隣里以告州縣,時辛君為刺史、沈裕為別駕,共至墓所察之;忽有一鳥如鴨,銜雙鯉,置於地而去。君昌等尤深嗟歎,採芝封奏,詔表門閭。(臨以貞觀七年奉使江東,楊州針醫甄陀為臨說此)。
《法華傳記》卷五
十六、孫寶
江都孫寶,本是北人,隋末徙居焉。少時,死而身暖,經四十餘日乃甦,自說:初被收,詣官曹內;忽見其母在中受禁,寶見悲喜,母因自言:「從死以來,久禁無進止,無由自訴。」
明旦,主司引寶見官,官謂:「寶無罪,放出。」寶因請問曰:「未審生時罪福,定有報否?」官曰:「定報。」又問:「兼作罪福,得相屏除否?」官曰:「得。」寶曰:「寶隣里人某甲等,生平罪多福少,今見在外;寶母福多罪少,乃被久留。若有定報,何為如此?」官召問主吏,吏曰:「無案。」乃呼寶母勘問,知其福多罪少。責主吏,吏失案故,不知本案狀輕重罪。官吏勘別簿,如所言,因命釋放,配生樂堂。
母子俱出,寶送生處;其樂堂者,如好宮殿,有大堂閣,眾人男女,受樂其中。寶無復還意,但歷觀諸堂遊戲而已。
可月餘日,過見其伯父於路,責之曰:「汝未合死,何不早還?」寶曰:「不願還也。」伯怒曰:「人死,各從本業受報。汝業惡,不得生樂堂;但以未合死,故得客遊其中耳。若死,官當收錄,汝豈得見母耶?」因以瓶水灌之,從頂至足,遍淋其體,唯臂間少有不遍,而水盡;指一空舍,令寶入中,既入而甦。其灌水不遍之處,肉遂糜爛墮落,至今見骨。 (臨以貞觀七年奉使江東,甄陀為說此云爾;寶見在也。)
十七、張亮
張亮為幽州都督府長吏,崇信佛。嘗入寺,見佛像高與亮身等者,亮因別供養之。
後在堂坐,兩婢立侍;忽聞雷電,亮性畏雷,因心念佛像。俄而霹靂,震其堂柱,侍婢一人走出,及階而死;有柱迸中亮額,而不甚痛,視之,纔有赤痕,而柱木半裂墮地,如人折者。
既而亮詣寺,像額後有大痕如物擊者,正與亮痕處相當,亮及眾驚嗟歎息。(亮自為高昱說云爾,幽州人亦知。)
十八、盧文勵
監察御史范陽盧文勵,初為雲陽尉,奉使荊州道覆囚;至江南,遇病甚篤,腹脹如石,飲食不下、醫藥不瘳,文勵自謂必死,無生望,乃專心念觀世音菩薩。
經數日,恍惚如睡,忽見一沙門來,自言是觀世音菩薩,語文勵曰:「汝能專念,故來救,今當為汝去腹中病。」因手執一木把,用捋其腹,腹中出穢物三升餘,極臭惡,曰:「瘥矣。」既而驚寤,身腹坦然,即食,能起,而痼疾皆癒,至今甚強。(寶與臨同為御史,自說云爾。)
十九、眭仁蒨
眭仁蒨者,趙郡邯鄲人也。少有經學,不信鬼神,常欲試其有無。就人學之十餘年,不能得見。後徙家向縣,於路見一人,如大官,衣冠甚偉,乘好馬,從五十餘騎,視仁蒨而不言。後數見之,常如此。
經十年,凡數十相見。後忽駐馬,呼蒨曰:「比頻見君,情相眷慕,願與君交遊。」蒨即拜之,問:「公何人也?」答:「吾是鬼耳!姓成,名景,本弘農人。西晉時,為別駕。今任臨胡國長史。」仁蒨問其國何在,王何姓名?答曰:「黃河以北,總為臨胡國;國都在樓煩西北,沙磧是也。其王,是故趙武靈王,今統此國,總受太山控攝;每月各使上相朝於太山,是以數來過此,與君相遇也;吾乃能有相益,令君預知禍難而先避之,可免橫害。唯死生之命,與大禍福之報,不能移動耳。」蒨從之。景因命其從騎常掌事,以是贈之,遣隨蒨行:「有事令先報之,有爾所不知,當來告我。」於是便別,掌事恒隨逐如從者。頃有所問,無不先知。
時大業初,江陵岑之象為邯鄲令,子文本,年未弱冠;之象請仁蒨於家,教文本書。蒨以此事告文本,仍謂曰:「成長史謂曰,我有一事,羞君不得道;既與君交,亦不能不告君。鬼神道中亦有食,然不能飽,苦飢;若得人食,便得一年飽。眾鬼多偷竊人食,我既貴重,不能偷之,從君請一餐。」蒨既告文本,文本即為具饌,備設珍羞。蒨曰:「鬼不欲入人屋,可於外邊張幕設席,陳酒食於上。」文本如其言,至時,仁蒨見景兩客來坐,從百餘騎;既坐,文本向席再拜,謝以食之不精,亦傳景意,辭謝。
初,文本將設食,仁蒨請有金帛以贈之;文本問:「是何等物?」蒨云:「鬼所用物,皆與人異;唯黃金及絹,為得通用。然亦不如假者,以黃色塗大錫作金,以紙為絹帛,最為貴上。」文本如言作之。
及景食畢,令其從騎更代坐食;文本以所作金錢絹贈之,景深喜,謝曰:「因眭生,煩郎君供給,郎君頗欲知年壽命乎?」文本辭曰:「不願知也。」景笑而去。
數年後,仁蒨遇病,不甚困篤,而又不能起。月餘日,蒨問常掌事,掌事云「不知。」使問長史,長史報云:「國內不知,後日因朝太山,為問消息相報。」至後月,長史自來報云:「是君鄉人趙武,為太山主簿;主簿一員缺,薦君為此官。故為文案經紀召君耳。案成者,當死。」蒨問:「計將安出?」景云:「君壽應年六十餘,今始四十;但以趙主簿橫徵召耳,當為君請之。」乃曰:「趙主簿相聞,眭兄昔與同學,恩情深重;今幸得為太山主簿,適遇一主簿缺,府令擇人,吾已啟公,公許相用。兄既不得長生,會當有死;死遇際會,未必得官。何惜一二十年,苟貪生也。今文書已出,不可復止;願決作來意,無所疑也。」蒨憂懼,病愈篤。
景謂蒨曰:「趙主簿必欲致君;君可自往太山,於府君陳訴,則可以免。」蒨問:「何由見府君?」景曰:「鬼者可得見耳。往太山廟東,度一小嶺,平地,是其都所,君往自當見之。」蒨以告文本,文本為具行裝。
數日,景又來告蒨曰:「文書欲成,君訴,懼不可免,急作一佛像,彼文書自消。」蒨告文本,以三千錢為畫一座像於寺西壁;既而景來告曰:「免矣。」
蒨情不信佛,意尚疑之;因問景云:「佛法說有三世因果,此為虛實?」答曰:「實。」蒨曰:「即如是,人死,當分入六道,那得盡為鬼?而趙武靈王及君,今尚為鬼耶?」景曰:「君縣內幾戶?」蒨曰:「萬餘戶。」又曰:「獄囚幾人?」蒨曰:「常二十人已下。」又曰:「萬戶之內,有五品官幾人?」蒨曰:「無。」又曰:「九品以上官幾人?」蒨曰:「數十人。」景曰:「六道之內,亦一如此耳。其得天道,萬無一人,如君縣內無一五品官;得人道者有數人,如君九品;入地獄者亦數十,如君獄內囚;唯鬼及畜生,最為多也,如君縣內課役戶。就此道中,又有等級。」因指其從者曰:「彼人大不如我,其不及彼者尤多。」蒨曰:「鬼有死乎?」曰:「然。」蒨曰:「死入何道?」答曰:「不知。如人知死,而不知死後之事。」
蒨問曰:「道家章醮,為有益否?」景曰:「道者,天帝總統六道,是謂天曹;閻羅王者,如人間天子;太山府君如尚書令,錄五道神如諸尚書。若我輩國,如大州郡。每斷人間事,道上章請福,天曹受之,下閻羅王云:『某月日,得某甲訴云云,宜盡理,勿令枉濫。』閻羅敬受而奉行之,如人之奉詔也。無理不可求免,有枉必當得申,何為無益也。」
蒨又問:「佛家修福何如?」景曰:「佛是大聖,無文書行下。其修福者,天神敬奉,多得寬宥。若福厚者,雖有惡道文簿,不得追攝。此非吾所識,亦莫知其所以然。」言畢,去。蒨一二日能起,便癒。
文本父卒,還鄉里,蒨寄書曰:「鬼神定是貪諂,往日欲郎君飲食,乃爾慇懃;比知無復厚利,相見殊落漠。然常掌事猶見隨,本縣為賊所陷,死亡略盡;僕為掌事所導,常使賊不見,竟以獲全。」(貞觀十六年九月九日,文官賜射於玄武北門;文本時為中書侍郎,與家兄太府卿、及治書侍御史馬周、給事中韋琨、及臨對坐,文本自謂諸人云爾。)
《法苑珠林》卷十《太平廣記》卷二百九十七
二十、孫迴璞
殿中侍御醫孫迴璞,濟陰人也。貞觀十三年,從車駕幸九城宮三善谷,與魏太師隣家。嘗夜二更,聞門外有人喚孫侍醫聲,璞出看,謂是太師之命;既出,見兩人,謂璞曰:「官喚。」璞曰:「我不能步行。」即取璞馬乘之,隨二人行,乃覺天地如晝日光明,璞怪訝而不敢言。
二人引璞出谷口,歷朝堂東,又東北行六七里,至苜蓿谷,遙見有兩人,將韓鳳方行,語所引璞二人曰:「汝等錯,我所得者是,汝宜放彼人。」即放璞,璞循路而還,往還不異平生行處;既至家,繫馬,見婢當戶眠,喚之不應;越度入戶,見其身與婦並眠,欲就之而不得,但著南壁立,大聲喚婦,終不應。屋內極明,見壁角中有蜘蛛網,網中有二蠅,一大一小;並見梁上所著藥物,無不分明;唯不得就床,自知是死,甚憂悶,恨不得共妻別。倚立南壁,久之微睡,忽驚覺,覺身已臥床上,而屋中暗黑無所見;喚告婦,令婦燃火,而大汗,起視蜘蛛網,歷然不殊,見馬亦大汗;鳳方是夜暴死。
後至十七年,璞奉勅馳驛往齊州,療齊王祐疾還,至洛州東孝義驛,忽見一人來問:「君是孫迴璞否?」曰:「是,君何問為?」答曰:「我是鬼耳。魏太師有文書,追君為記室。」因出文書示璞,璞視之,則鄭國公魏徵署也。璞驚曰:「鄭公不死,何為遣君送書?」鬼曰:「已死矣!今為大陽都錄大監,故令我召君。」迴璞引共食,鬼甚喜,謝璞;璞請曰:「我奉勅使未還,鄭公不宜追。我還京奏事畢,然後聽命,可乎?」鬼許之。
於是,晝則同行、夜同宿,遂至閿鄉,鬼辭曰:「吾輒過所度關待君。」璞度關,出西門,見鬼已在門外;復同行,至滋水驛,鬼又與璞別曰:「待君奏事訖,相見也,君可勿食葷辛。」璞許諾。既奏事畢,而訪鄭公,已薨,校其薨日,則孝義驛之前日也。
璞自以必死,與家人訣別,而請僧行道,造像寫經,可六七日;夜夢前鬼來召,引璞上高山,山嶺有大宮殿;既入,見眾君子迎謂曰:「此人修福,不得留之,可放去。」即推璞墮山,於是驚悟;遂至今無恙矣。(迴璞自為臨說云爾。)
《法苑珠林》卷百十三《太平廣記》卷三百七十七
二十一、戴天冑
戶部尚書武昌公戴天冑,素與舒州別駕沈裕善。冑以貞觀七年薨,至八年八月,裕在州,夢其身行於京師義寧里南街,忽見冑著故弊衣,顏容甚悴,見裕悲喜。裕問曰:「公生平修福,今者何為?」
答曰:「吾生時,誤奏殺一人;吾死後,他人殺一羊祭我。由此二事,辯答辛苦,不可具言;然亦勢了矣。」
因謂裕曰:「吾平生與君善,竟不能進君官位,深恨於懷。君今自得五品,文書已過天曹,相助欣慶,故以相報。」言畢而寤,向人說之,冀夢有徵。其年冬,裕入京參選,為有銅罰,不得官。又向人說所夢無驗。九年春,裕將歸江南,行至徐州,忽奉詔書,授裕五品,為務州治中。(臨兄為吏部侍郎聞之,召裕問云爾。)
《法苑珠林》卷七十《太平廣記》卷二百七十七
二十二、李大安
隴西李大安,工部尚書大亮之兄也。武德年中,大亮為越州總管,大安自從京往省之;大亮遣奴婢數人從兄歸,至穀州鹿橋,宿於逆旅,其奴有謀殺大安者,候其睡熟,以小劍刺大安項,洞之,刃著於床。奴因不拔而逃;大安驚覺,呼奴,其不叛奴婢至,欲拔刃,大安曰:「拔刃便死,可先取紙筆作書。」奴仍告主人訴縣。
大安作書畢,縣官亦至,困為拔刃,洗瘡加藥,大安遂絕。
忽如夢者,見一物,長尺餘,闊厚四五寸,形似猪肉,去地二尺許,從戶入來至床前,其中有語曰:「急還我肉。」大安曰:「我不食猪肉,何緣負汝?」即聞戶外有言曰:「錯,非也!」此物即還從戶出去。
大安仍見庭前有池水,清淺可愛;池西岸上,有金佛像,可高五寸,須臾漸大,而化為僧,被綠袈裟,甚新淨,謂大安曰:「被傷耶?我今為汝將痛去,汝當平復還家,念佛修善也。」因以手摩大安項瘡而去。大安誌其形狀,見僧背有紅繒補袈裟,可方寸許,甚分明。既而大安覺,遂甦,而瘡亦不復痛,能起坐食。
十數日,京室子弟,迎至還家;家人故來視,大安為說被傷由狀,及見僧像事。有一婦在旁聞說,因言:「大安之初行也,安妻使婢詣像工,為安造佛像;像成,以綵畫衣,有一點朱污背上,當遣像工去之,不肯。今仍在,形狀如郎君所說。」大安因與妻及家人共起觀像,乃所見者也,其背朱點,宛然補處;於是歎異,遂崇信佛法。(大安妻夏候氏,即郎州刺史絢之妹,先為臨說;後大安兄子適裕,為大理卿,亦說云爾。)
《法苑珠林》卷二十二《太平廣記》卷九十九
二十三、董雄
河東董雄,少誠信佛道,蔬食數十年。貞觀中,為大理丞。十四年春,坐為連季仙僮事,繫御史臺。
於時,上以為黨,大怒,使治書侍御史韋琮等,鞫問甚急,防禁嚴密;禁者十數人:大理丞李忻玄、司直王忻,並連此事,與雄同屋閉禁,皆被鎖牢固;雄專念《法華經.普門品》,數日得三千遍。
夜中獨坐誦經,鎖忽自解落地,雄驚告忻玄,忻玄共視鎖,仍堅合在地,其鉤亦儼然不壞,而鉤鎖相離數尺;玄等異之,雄恐責,告守者,請鎖關;監察御史張敬一宿直,命吏關鎖,吏以火燭之,見其鉤鎖不開而自然相離,甚怪異,因關鎖之,用紙封縓其鎖,書署封上。吏去,雄復坐誦經,至五更,鎖又解落而有聲,如人開者;雄懼,又告忻玄,玄等謂:「曉不宜請吏。」既明,共視之,鉤鎖各離在地,而鎖猶合;其封署處,全故不動,鉤甚定密,無可開理。
玄自少長,不信佛法,見妻讀經,常謂曰:「何乃為胡神一媚,而讀此耶?」及見雄此事,乃深歎悟曰:「吾乃今知,佛之大聖,無有倫匹,誠不可思議也。」時忻玄亦誦八菩薩名,滿三萬遍,晝日鎖自解落;視之,鎖狀比雄不為異也,玄於是信服愧悔。
既而三子俱雪,玄乃寫《法華經》,書八菩薩像,歸供養。(臨時病篤在家,玄來問疾,具說其事。臨病癒攝職,問臺內官吏,與玄說不殊;雄亦自說其事,而精厲彌篤。雄今見在,為盩厔令。)
《法苑珠林》卷三十六《法華傳記》卷六《太平廣記》卷百十二
二十四、蘇長之妾
武德中,以都水使者蘇長為巴州刺史;蘇長將家口赴任,渡嘉陵江,中流風起,船沒,男女六十餘人,一時溺死;唯有一妾,常讀《法華經》,船中水入,妾頭戴經函,誓與俱沒;既船沒,妾獨不沉,隨波汎濫,頃之著岸。逐戴經函,而開視其經,了無濕污,今尚存楊州,嫁為人婦,而愈篤信。(岑令說云:見此妾自言然。臨因使其江上,船人說亦云爾。)
《法苑珠林》卷二十六《法華傳記》卷七《太平廣記》卷百九
二十五、岑文本
中書令岑文本,江陵人;少信佛,常念誦《法華經.普門品》。嘗乘船於吳江,中流船壞,人盡死;文本沒在水中,聞有人言:「但念佛,必不死也。」如是三言之,既而隨波涌出,已著北岸,遂免死。
後於江陵設齋,僧徒集其家;有一客僧獨後去,謂文本曰:「天下方亂,君幸不與其災,終逢太平,致富貴也。」言畢,趨出。既而文本食齋,於碗中得舍利二枚;後果如其言。(文本自向臨說云爾。)
《法苑珠林》卷七十《太平廣記》卷百六十二
二十六、元大寶
河南元大寶,貞觀中為大理丞;一生不信因果之事,與同僚張散冊友善;常謂曰:「二人若先死者,當來報因果之有無也。」
元以十一年從駕幸洛陽,病卒,散冊在京未知;一夕,夢元來告曰:「僕已死矣,生平不信善惡之有報,今乃知定有不虛。故來報君,其勉修福業。」張問其狀,答曰:「冥報固不可說,他亦不可道。但報君,知定有耳。」張寤,向同僚說之。二日,而凶聞至,張勘其夢,乃死之後日也。(張自向臨說云爾。)
二十七、鄭師辯
東宮右監門兵曹參軍鄭師辯,年未弱冠時,暴病死,三日而甦。自言:初有數人見收,將行入官府大門,見有囚百餘人,皆重行北面立,凡為六行。其前行者,形狀肥白,好衣服,如貴人;後行,漸瘦惡,或著枷鎖、或但去巾帶,皆行連袂,嚴兵守之。師辯至,配入第三行東頭第三立,亦去巾帶、連袂。辯憂懼,專心念佛,忽見生平相識僧來,入兵圍行內,兵莫之止;因至辯所,謂曰:「平生不修福,今忽至此,如何?」辯求哀請救,僧曰:「吾今救汝得出,可持戒也。」辯許諾,須臾,吏引入諸囚至官前,以次訊問至辯,因見向者僧為官說其福業,官曰:「放之。」僧因引辯出至門外,為授五戒,用瓶水灌其額,謂曰:「日西當活。」又以黃帔一枚與辯曰:「披此至家,置淨處也。」仍示歸路,辯披之而歸。
至家,疊帔置床角上;既而,目開身動,家人驚散,謂欲起屍,唯母不去,問曰:「汝活耶?」辯曰:「日西,當活。」辯意,時疑日午,問母,母曰:「夜半。」方知死生反晝夜也。既至日西,能食而癒,猶見帔在床頭。及辯能起,帔形漸滅,而尚有光;七日乃盡,辯遂持五戒。
後數年,有人勸食猪肉,辯不得已,食一臠;是夜,夢己化為羅剎,爪齒各長數尺,捉生猪食之。既曉,覺口腥,唾出,而使人視之,滿口中盡是凝血;辯驚懼,不敢食肉。又數年,娶妻,妻逼之食,食乃無驗。然而辯自六年來,鼻常有大瘡,潰爛,然自不能癒,或恐以破戒之故也。(臨昔與辯同直東宮,見其自說云爾。)
《法苑珠林》卷百十三《太平廣記》卷三百七十九
二十八、豆盧氏
陳公太夫人豆盧氏,芮公寬之姊也。夫人信福,誦《金剛般若經》,未盡卷一紙許,久而不徹。
後一日昏時,苦頭痛,四體不安,夜臥愈甚;夫人自念:「倘死,遂不得終經。」欲起誦之,而堂燭已滅;夫人因起,命婢燃燭。須臾婢還,廚中無火;夫人命開門,於人家訪取之,又無火;夫人深益嘆恨,忽見庭中有燃火燭,上階來入堂內,直至床前,去地三尺許,而無人執,光明若晝。夫人驚喜,頭痛亦癒;即取經誦之,有頃,家人鑽燧得火,燃燭入堂中,燭光即滅;便以此夜,誦竟之。自此,日誦五遍以為常。
後芮公將死,夫人往視,公謂夫人曰:「吾姊以誦經之福,當壽百歲,好處生。」夫人至今尚康,八十年矣。(夫人自向臨嫂說之云爾。)
《法苑珠林》卷二十六《太平廣記》卷百三
二十九、李山龍
左監門校尉,憑翊李山龍,以武德中暴病亡,而心上不冷如掌許;家人未忍殯斂,至七日而甦。自說云:當死時,被冥官收錄,至一官曹,廳事甚宏然,其庭亦廣大。庭內有囚數千人,或枷鎖、或杻械,皆北面立,滿庭中。
吏將山龍至廳事,一大官坐高床座,侍衛如王者。山龍問吏:「此何官?」吏曰:「是王也。」山龍前至階下,王問曰:「汝生平作何福業?」山龍對曰:「鄉人每設齋講,恒施物同之。」王曰:「汝身作何善業?」山龍曰:「誦《法華經》兩卷。」王曰:「大善!可升階。」
既升,廳上東北間,有一高座,如講座者,王指座謂山龍曰:「可升此座誦經。」山龍奉命,至座側。王即起立曰:「請法師升座!」山龍升座訖,王乃向之而坐。山龍誦曰:「《妙法蓮華經》序品第一。」王曰:「請法師止。」山龍下座,復立階下,顧庭內,向囚已盡,無一人在者。謂山龍曰:「君誦經之福,非唯自利,乃令庭內眾囚,皆以聞經獲免,豈不善哉!今放君還去。」
山龍拜辭,行數十步,王復呼還,謂吏曰:「可將此人,歷觀諸獄。」吏即將山龍東行百餘步,見一鐵城,甚廣大,上有屋覆;其城傍,多有小窗,或大如小盆,或如盂椀。見諸男女,從地飛入窗中,即不復出。山龍怪問吏,吏曰「此是大獄,獄中多有分隔,罪罰各異。此諸人者,各隨本業,赴獄受罪耳。」山龍聞之悲懼,稱「南無佛」,請吏求出,至院門,見一大鑊,火猛湯沸,傍有二人坐睡,山龍問之,二人曰:「我等罪報,入此鑊湯。蒙賢者稱南無佛,故獄中罪人,皆得一日休息,疲睡耳」。山龍又稱「南無佛」,吏謂山龍曰:「官府數移改,今王放君去,君可白王請抄,若不爾,恐他官不知,復追錄君。」山龍即謁王請抄,王命紙,書一行字,付吏曰:「為取五道等署。」吏受命,將山龍更歷兩曹,各廳事侍衛亦如此。王之遣吏,皆取其道署,各書一行訖,付山龍。
龍持出至門,有三人語山龍曰:「王放君去,可不少多乞遺我等。」山龍未言,吏謂山龍曰:「王放君,不由彼;然三人者,是前收錄君使人,一是繩主,當以赤繩縛君者;一是棒主,當以棒擊君頭者;一是袋主,當以袋吸君氣者。見君得還,故乞物耳。」山龍惶懼,謝三人曰:「愚不識公,請至家備物,但不知於何處送之?」三人曰:「於水邊、若樹下。」山龍許諾,辭吏歸家,見正哭經營殯具;山龍入至屍傍,即甦。
後日,剪紙作錢帛,並酒食,自送於水邊燒之。忽見三人來謝曰:「蒙君不失信,重相贈遺,媿荷。」言畢不見。(山龍自向總持寺主僧說之,轉向臨說之云爾。)
《法苑珠林》卷二十八《法華傳記》卷六《太平廣記》卷百九
《冥報記》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