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祖壇經》錄要
一、般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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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韋使君請益，師升座告大眾曰：總淨心念，摩訶般若波羅蜜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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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云：善知識！菩提般若之智，世人本自有之，只緣心迷，不能自悟，須假大善知識示導見性。當知愚人智人，佛性本無差別，只緣迷悟不同，所以有愚有智。吾今為說摩訶般若波羅蜜法，使汝等各得智慧，志心諦聽，吾為汝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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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知識！世人終日口念般若，不識自性般若，猶如說食不飽，口但說空，萬劫不得見性，終無有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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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知識！摩訶般若波羅蜜是梵語，此言大智慧到彼岸。此須心行，不在口念；口念心不行，如幻、如化、如露、如電；口念心行，則心口相應。本性是佛，離性無別佛。何名摩訶？摩訶是大，心量廣大，猶如虛空，無有邊畔，亦無方圓大小，亦非青黃赤白，亦無上下長短，亦無瞋無喜，無是無非，無善無惡，無有頭尾。諸佛剎土，盡同虛空；世人妙本空，無有一法可得。自性真空，亦復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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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知識！莫聞吾說空，便即著空。第一莫著空，若空心靜坐，即著無記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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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知識！世界虛空，能含萬物色像，日月星宿，山河大地，泉源溪澗，草木叢林，惡人善人，惡法善法，天堂地獄，一切大海，須彌諸山，總在空中。世人性空，亦復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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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知識！自性能含萬法是大，萬法在諸人性中。若見一切人惡之與善，盡皆不取不捨，亦不染著，心如虛空，名之為大，故曰摩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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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知識！迷人口說，智者心行。又有迷人，空心靜坐，百無所思，自稱為大。此一輩人，不可與語，為邪見故。善知識！心量廣大，遍周法界，用即了了分明，應用便知一切，一切即一，一即一切。去來自由，心體無滯，即是般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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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知識！一切般若智，皆從自性而生，不從外入。莫錯用意，名為真性自用。一真一切真，心量大事，不行小道。口莫終日說空，心中不修此行，恰似凡人，自稱國王，終不可得，非吾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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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知識！何名般若？般若者，唐言智慧也。一切處所，一切時中，唸唸不愚，常行智慧，即是般若行；一念愚即般若絕，一念智即般若生。世人愚迷，不見般若，口說般若，心中常愚，常自言，我修般若，唸唸說空，不識真空。般若無形相，智慧心即是，若作如是解，即名般若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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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名波羅蜜？此是西國語，唐言到彼岸，解義離生滅。著境生滅起，如水有波浪，即名為此岸；離境無生滅，如水常通流，即名為彼岸。故號波羅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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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知識！迷人口念，當念之時，有妄有非，唸唸若行，是名真性。悟此法者，是般若法，修此行者，是般若行。不修即凡，一念修行，自身等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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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知識！凡夫即佛，煩惱即菩提。前念迷即凡夫，後念悟即佛；前念著境即煩惱，後念離境即菩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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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知識！摩訶般若波羅蜜，最尊最上第一，無住無往亦無來，三世諸佛從中出。當用大智慧，打破五蘊煩惱塵勞。如此修行，定成佛道，變三毒為戒定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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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知識！我此法門，從一般若，生八萬四千智慧。何以故？為世人有八萬四千塵勞，若無塵勞，智慧常現，不離自性。悟此法者，即是無念、無憶、無著，不起誑妄，用自真如性，以智慧觀照，於一切法，不取不捨，即是見性成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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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知識！若欲入甚深法界，及般若三昧者，須修般若行，持誦《金剛般若經》，即得見性。當知此經功德無量無邊，經中分明贊歡，莫能具說。此法門是最上乘，為大智人說，為上根人說；小根小智人聞，心生不信。何以故？譬如天龍下雨於閻浮提，城邑聚落悉皆漂流，如漂棗葉；若雨大海，不增不減。若大乘人，若最上乘人，聞說《金剛經》，心開悟解，故知本性自有般若之智。自用智慧常觀照故，不假文字，譬如雨水不從天有，元是龍能興致，令一切眾生，一切草木，有情無情，悉皆蒙潤；百川眾流，卻入大海，合為一體。眾生本性般若之智，亦復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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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知識！小根之人，聞此頓教，猶如草木根性小者，若被大雨，悉皆自倒，不能增長。小根之人，亦復如是；元有般若之智，與大智人更無差別，因何聞法不自開悟？緣邪見障重，煩惱根深，猶如大雲覆蓋於日，不得風吹，日光不現。般若之智，亦無大小，為一切眾生自心迷悟不同。迷心外見，修行覓佛，未悟自性，即是小根；若開悟頓教，不執外修，但於自心，常起正見，煩惱塵勞，常不能染，即是見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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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知識！內外不住，去來自由，能除執心，通達無礙，能修此行，與《般若經》本無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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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知識！一切修多羅，及諸文字，大小二乘，十二部經，皆因人置，因智慧性，方能建立。若無世人，一切萬法，本自不有，故知萬法，本自人興，一切經書，因人說有。緣其人中，有愚有智；愚為小人，智為大人；愚者問於智人，智者與愚人說法；愚人忽然悟解心開，即與智人無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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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知識！不悟，即佛是眾生；一念悟時，眾生是佛。故知萬法盡在自心，何不從自心中，頓見真如本性？《菩薩戒經》云：「我本元自性清淨，若識自心見性，皆成佛道。」《淨名經》云：「即時豁然，還得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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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知識！我於忍和尚處，一聞言下便悟，頓見真如本性，是以將此教法流行，令學道者，頓悟菩提。各自觀心，自見本性，若逢不悟，須覓大善知識，解最上乘法者，直示正路。是善知識，有大因緣，所謂化導，令得見性。一切善法，因善知識能發起故。三世諸佛，十二部經，在人性中，本自具有，不能自悟，需求善知識，指示方見。若自悟才，不假外求；若一向執謂須他善知識，望得解脫者，無有是處。何以故？自心內有知識自悟。若起邪迷，妄念顛倒，外善知識雖有教授，救不可得。若起正真般若觀照，一剎那間，妄念俱滅。若識自性，一悟即至佛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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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知識！智慧觀照，內外明徹，識自本心。若識本心，即本解脫；若得解脫，即是般若三昧，即是無念。何名無念？若見一切法，心不染著，是為無念。用即遍一切處，亦不著一切處，但淨本心，使六識出六門，於六塵中，無染、無雜，來去自由，通用無滯，即是般若三昧，自在解脫，名無念行。若百物不思，常令念絕，即是法縛，即名邊見。善知識！悟無念法者，萬法盡通；悟無念法者，見諸佛境界；悟無念法者，至佛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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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知識！後代得吾法者，將此頓教法門，於同見同行，發願受持，如事佛故。終身而不退者，定入聖位。然須傳授，從上以來，默傳分付，不得匿其正法。若不同見同行，在別法中，不得傳付。損彼前人，究竟無益，恐愚人不解，謗此法門，百劫千生，斷佛種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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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知識！吾有一無相頌，各須誦取，在家出家，但依此修。若不自修，惟記吾言，亦無有益。聽吾頌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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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通及心通，如日處虛空；唯傳見性法，出世破邪宗。法即無頓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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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悟有遲疾；只此見性門，愚人不可悉。說即雖萬般，合理還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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煩惱暗宅中，常須生慧日。邪來煩惱至，正來煩惱除；邪正俱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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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淨至無餘。菩提本自性，起心即是妄；淨心在妄中，但正無三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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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若修道，一切盡不妨；常自見已過，與道即相當。色類自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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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不相妨惱；離道別覓道，終身不見道。波波度一生，到頭還自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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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得見真道，行正即是道。自若無道心，暗行不見道；若真修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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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見世間過。若見他人非，自非卻是左；他非我不非，我非自有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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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自卻非心，打除煩惱破；憎愛不關心，長伸兩腳臥。欲擬化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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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須有方便；勿令彼有疑，即是自性現。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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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世覓菩提，恰如求兔角。正見名出世，邪見是世間；邪正盡打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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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性宛然。此頌是頓教，亦中大法般；迷聞經累劫，悟則剎那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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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復曰：今於大梵寺，說此頓教，普願法界眾生，言下見性成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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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定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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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示眾云：善知識！我此法門以定慧為本。大眾勿迷，言定慧別；定慧一體，不是二。定是慧體，慧是定用；即慧之時定在慧，即定之時慧在定。若識此義，即是定慧等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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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學道人，莫言先定發慧、先慧發定，各別，作此見者，法有二相。口說善語，心中不善，空有定慧，定慧不等；若心口俱善，內外一如，定慧即等。自悟修行，不在於諍；若諍先後，即同迷人，不斷勝負，卻增我法，不離四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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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知識！定慧猶如何等？猶如燈光，有燈即光，無燈即暗，燈是光之體，光是燈之用。名雖有二，體本同一。此定慧法，亦復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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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示眾云：善知識！一行三昧者，於一切處，行、住、坐、臥，常行一直心是也。如《淨名經》云：「直心是道場，直心是淨土。」莫心行諂曲，口但說直；口說一行三昧，不行直心。但行直心，於一切法，勿有執著。迷人著法相，執一行三昧。直言常坐、不動妄、不起心，即是一行三昧。作此解者，即同無情，卻是障道因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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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知識！道須通流，何以卻滯。心不住法，道即通流；心若住法，名為自縛，若言常坐不動是，只如舍利弗宴坐林中，卻被維摩詰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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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知識！又有人教坐，看心觀靜，不動不起，從此置功，迷人不會，便執成顛，如此者眾，如果相教，故知大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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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示眾云：善知識！本來正教，無有頓漸，人性自有利鈍。迷人漸修，悟人頓契。自識本心，自見本性，即無差別，所以立頓漸之假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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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知識！我此法門，從上以來，先立無念為宗，無相為體，無住為本。無相者，於相而離相；無念者，於念而無念；無住者，人之本性於世間善、惡、好、丑，乃至冤之與親，言語觸刺、欺爭之時，並將為空，不思酬害，唸唸之中，不思前境，若前念、今念、後念，唸唸相續不斷，名為繫縛，於諸法上唸唸不住，即無縛也，此是以無住為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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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知識！外離一切相，名為無相；能離於相，即法體清淨。此是以無相為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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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知識！於諸境上心不染，日無念。於自念上，常離諸境，不於境上生心。若只百物不思，念盡除卻，一念絕即死，別處受生，是為大錯。學道者思之，若不識法意，自錯猶可，更誤他人，自迷不見，又謗佛經。所以立無念為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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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知識！雲何立無念為宗？只緣口說見性，迷人於境上有念，念有便起邪見。一切塵勞妄想，從此而生。自性本無一法可得，若有所和，妄說禍福，即是塵勞邪見。故此法門，立無念為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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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知識！無者無何事？念者念何物？無者無二相，無諸塵勞之心；念者，念真如本性，真如即是念之體，念即是真如之用。真如自性起念，非眼、耳、鼻、舌能念；真如有性，所以起念，真如若無，眼耳色聲當時即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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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知識！真如自性起念，六根雖有見聞覺知，不染萬境，而真性常自在，故經云：「能善分別諸法相，於第一義而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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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坐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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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示眾云：此門坐禪，元不著心，亦不著淨，亦不是不動。若言著心，心元是妄，知心如幻，故無所著也。若言著淨，人性本淨，由妄念故蓋覆真如。但無妄想，性自清淨，起心著淨，卻生淨妄，妄無處所，著者是妄。淨無形相，卻立淨相，言是工夫，作此見者，障自本性，卻被淨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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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知識！若修不動者，但見一切人時，不見人之是非善惡過患，即是自性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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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知識！迷人身雖不動，開口便說他人是、非、長、短、好、惡，與道違背。若著心著淨，即障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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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示眾云：善知識！何名坐禪？此法門中，無障無礙。外於一切善惡境界，心念不起，名為坐；內見自性不動，名為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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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知識！何名禪定？外離相為禪，內不亂為定。外若著相，內心即亂；外若離相，心即不亂。本性自淨自定，只為見境思即亂，若見諸境，心不亂者，是真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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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知識！外離相即禪，內不亂即定；外禪內定，是為禪定。《菩薩戒經》云：「我本元自性清淨。」善知識！於唸唸中，自見本性清淨，自修自行，自成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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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錄自《大正藏》四八．三五０頁上—三五三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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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嚴識 有關六祖慧能（西元六三八——七一三年）的傅記資料，有《曹溪大師別傅》（《卍續藏》卷一四六）、柳宗元撰《曹溪第六祖賜謚大鑒禪師碑》（《全唐文》卷五八七）、劉禹錫撰〈曹溪六祖大鑒禪師第二碑〉（《全唐文》卷六一Ｏ）、王維的〈六祖惠能禪師碑並序〉（《全唐文》卷三二七）、法海的《六祖大師緣記外記》（《全唐文》卷九一五，《大正藏》卷四八）、《六祖大師法寶壇經》（《大正藏》卷四八），宋以來則有道原的《景德傳燈錄》卷五（《大正藏》卷五一）、《佛祖歷代通載》卷一六（《大正藏》卷四九）、《宋高僧傳》卷八（《大正藏》卷五Ｏ）、《祖堂集》卷二（高麗傳本，未入藏經，現有台灣廣文書局影印本）等，各種資料所述，大同小異，其同異出入的考證工夫，已有不少學者做過了，印順長老的《中國禪宗史》，即專辟一章，考訂極為詳盡。別人敦煌本《神會語當》、《傳法正宗記》卷六、《宗門統要續集》第二等，均有關於六祖的記述。很足注意的，凡是唐末以前的記載，均將六祖寫為「惠能」，宋代以來如《景德傳燈錄》、《宋高僧傳》，則寫成「慧能」。而現存的《六祖壇經》諸異本，也均用「惠能」而未用「慧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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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祖的一生大概是這樣的：他生於廣東省肇慶府的新興縣，俗姓盧，三歲喪父，家中貧寒，大師常以采薪汲水，奉養母親。一日出市，聞誦《金剛經》，竊發出塵之志。唐高宗鹹亨年中（西元六七Ｏ——六七三年）至韶陽聽山澗寺的無盡藏尼誦《涅盤經》而為尼解釋。又訪見智遠及惠紀二年禪師，知道了五祖弘忍在蘄州黃梅的東禪院，盛弘禪法，因此前往參訪，五祖知其為大器，故意令之入廚房作供養，經八個月，即傳持東山衣缽，使之隱於懷集四會之間，經四年，始於唐高宗儀鳳元年（西元六七六年）至南海法性寺，依印宗法師落髮，智光律師為其授具足戒。第二年移錫韶陽曹溪的寶林寺。聲振四方。刺史韋據請大師於大梵寺樹法幢，又歸曹溪大系法鼓，道俗歸崇者，接踵而至。神龍元年（西元七Ｏ五年）唐中宗遣內侍薛簡召大師入京師，大師稱病固辭。說法三十多年，以七十六歲高齡示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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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祖大師的一生，極為奇特，《禪關策進》所錄空谷隆禪師的話說：「不參自悟，上古或有之，自餘未有不從力參加而得悟者。」（《卍續藏》一一四．七一四頁），六祖慧能便是一位不參自悟的曠世利根。從他所留下的《六祖壇經》內容看來，他的確是佛教成為中國化、普及化而又不落世俗化的開創者，無怪乎《六祖壇經》是中國人人人愛讀也是人人應讀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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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六祖壇經》自古即因流傳太廣，抄本太多，致有異本異說的淆訛現象出現。早在六祖的及門弟子慧忠所見，即有玉石相混的情形了。慧忠國師說：「吾此遊方，多見此色，近尤盛矣。聚卻三五百眾，目視雲漢，云：是南方宗旨，把他《壇經》改換，添糅鄙譚，消除聖意，惑亂後徒。」（《景德傳燈錄》卷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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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元世祖至無辛卯年（西元一二九一年）夏南海釋宗寶所寫〈六祖大師法寶壇經跋〉中又說：「余初入道，有感於斯，續見三本不同，互有得失。其板亦已漫滅，因取其本校讎，訛者正之，略者詳之，復增入弟子請益機緣，庶幾學者得盡曹溪之旨。按察使雲公從龍深造此道，一日過山房，睹余所編，謂得《壇經》之大全，慨然命工鋟梓，顓為流通。」（《大正藏》四八．三六四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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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元二十七年（西元一二九Ｏ年）比丘德異所寫的〈六祖法寶壇經序〉中則說：「惜乎《壇經》為後人節略太多，不見六祖大全之旨。德異幼年嘗見古本，自後遍求三十餘載，近得通上人尋到全文，遂刊於吳中休休禪庵。」（《大正藏》四八．三四六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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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收於《大正藏》卷四十八的《六祖大師法寶壇經》，註明了系「比丘宗寶編」。此與德異所稱的「全文《壇經》」，是一是異，不太瞭然。現世流通的即是宗寶編的所謂至元本。大家相信這是最完整的版本，也希望是現存最古的本子。而近代學者間對之產生疑議的亦復不少。尤其是發現了敦煌本的《大梵寺施法壇經》之後，學者們相信，如果敦煌本是唐末以前的遺物，那該是現存本中最古的一種了。與宗寶的至元本比較，頗為簡略而未分部門，並且缺少相當於宗寶本中〈第七機緣〉及〈第九宣詔〉的內容。敦煌本《六祖壇經》，現亦被收入《大正藏》卷四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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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寶的至元本共分十章，自〈行由第一〉至〈付囑第十〉，儼然是一部佛經的型式，內容相當豐富。所以深獲讀者的喜愛。我編本書目的，不為考證，但求有助於初心者的修證，故仍依據至元本，錄出其中最精要的〈般若第二〉、〈定慧第四〉、〈坐禪第五〉第三章。好在《六祖壇經》的流通極廣，讀者極易求得其全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