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會客觀地觀察自己
這位客觀的觀察者往往能幫助我們看到正在發生的事:我們的念頭,我們特定的反應,我們對治這些反應的方式。但這並不是一種內省,而是一種覺察,覺察到心中各式各樣的制約。然而我們並不是在回顧過往的制約,也不是在分析自己為什么會變成這樣,我們只是單純地把這些制約看成是正在發生的事。如果能客觀地覺察而沒有慣常的好壞觀念,我們就會發展出一份開闊感,讓自己從狹窄的認同,拓展成更大的洞視。我們會因此而發現,每當心中生起一種反應時,一定有某樣東西在操控著自己,只是我們無法看得很清楚罷了。如果了解到這一點,並且帶著好奇心來觀察自己的反應,我們就會看到自己何時以及如何操控著我們的世界。
舉例而言,想像有某個人正在公開批評我們,於是心中立刻產生了憤怒的反應。接著,我們又會自我合理化和歸咎對方,而形成一連串的妄念。憤怒的感覺一旦冒出來,就會開始堅信那個人對待我們不公平,甚至連整個人生都變得不公平起來。此刻如果能憶起修持的方法,我們就會想起情緒反應如同鬧鍾一般,提醒著我們要留意當下正在發生的事。接著觀察者便破門而入,它開始覺察到心中不斷重複的念頭:“這是不公平的。”(內心的攪擾仍然存在)。這時我們很可能會發現,情緒的反應是直接從“人生應該公平”這個觀念中生起的。當我們認清這一點之後,才可能觀察及體證到這個觀念底端的恐懼:恐懼失控之後的無助感。終其一生我們都在企圖掌控人生,讓它能符合我們的理想,並借以逃避最深的恐懼。
但何時我們會變成那名馴獸師 ——企圖制造出“一切都在掌控中”的幻覺?何時我們會創造出內在的機器人——以機械化的模式安全而有效地活著,根本無法察覺真正令我們生氣的原因?何時我們又會制造出安全的棲息地,或是將大樹修剪成動物的形狀——假裝大象的腳或寒冷的風暴永遠不會侵襲我們的世界?要想得到答案,我們只需看一看自己的情緒反應,從其中我們一定會發現自己仍緊抓著某個意象或某種自我感不放。這時我們不妨問自己一個簡單的問題:“現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們是不是只想要面於好看一點?是不是只想讓自己舒服或安全一些?是不是被錢財欲望掌控了?我們的苦惱是否來自於對權力地位的追求?我們的焦慮感是否跟渴望被贊同有關?我們是不是正在執著,企圖掌控一切?然而這些處理的模式都不可能帶來真正令我們滿意的人生——換句話說,它們只能帶來替代式的人生。
一旦理解了情緒煩擾和我們對生活的期望之間的關系,就能更深入地修行及體證。修行將帶領我們直接進入最深的痛苦——進入失控的無肋感之中,進入被拒絕、被拋棄的恐懼中,進入自己是與別人隔絕開來的根本信念裏。我們一旦探入內心的這個地帶——長期以來不想面對的內心一角,就會發現自己還是有能力安於其中而不感到迷失或是被淹沒。我們將體認到,憑著那份願意安住在困難地帶的意願,便能激發出開闊的心胸。
在轉回頭來面對自己一直企圖躲避的真相之前,我們到底都在做些什么?修行並不是一味坐在蒲團上禪定,如果無法學會客觀地觀察自己,我們永遠都只是替代式生活中的囚犯。一旦學會在生活裏修行,以越來越誠實的態度觀察自己的恐懼,我們就能體驗到跨出屋外的那份自由,並且開始有膽量深入於人生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