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剛升起的時候
烏雲從左邊來擋,
從右邊來擋,
但誰也不能阻擋!
我要是不能沖開雲彩升起來,
那我就算不上是宇宙的驕子,
那我就算不上是溫暖的太陽。
——西藏民歌
對於一個孩子來說,貧窮不會對他童年的快樂產生多少影響。當然,會少了許多樂趣。比如,會比富人家的孩子少了許多口福,也穿不起漂亮的衣服。事實上,對於小阿旺嘉措來說,能吃飽即是快樂,能穿暖更是莫大的福分。
後來,曾經有人問過活佛,你對幼時的記憶有多少?倉央嘉措微微地笑:“豈止是兒時的記憶,如果讓我仔細思考,我會想起前世乃至很多個前世之前的回憶。好吧,我就說說我尚在繈褓時的生活吧。自己還是個嬰兒的時候,家裏非常窮,父母都出去種地,沒有人照看我,只有自己躺在搖籃裏睡覺,醒的時候餓了,卻沒有人喂我,不禁大哭表示抗議。但是,還是沒有。於是,我哭著哭著又睡著了。等到很晚父母勞動回來,才發現,我睡著的小臉上還滿是淚痕。我依然記得那時,母親在勞累了一天之後,驚覺她的愛兒還在忍受痛苦,不禁又痛又悲,抱著我大聲哭泣。”
貧困,始終是困擾這個家庭的大難題。阿旺嘉措四歲那一年,家裏來了兩個神秘的陌生人。兩人衣著普通,但氣度不凡,一看就不是尋常百姓。不過,阿旺嘉措的父母心地純善,並沒有想太多,依舊以藏族人善良好客的傳統招待他們,奉上最香的酥油茶和最好的飯菜。很可惜,即使這樣,也並不能入對方的法眼。他們只是象征性地喝了一口茶,就迫不及待地問阿旺嘉措的父母:“你們的孩子出生時可有奇怪的征兆?”
老實的父母互相看了看對方,疑惑地搖頭。來客非常失望,只好看著在牆角玩耍的小阿旺嘉措發呆,嘴裏還是嘀咕:“沒有錯啊,就是這裏呢。”這個時候,小小的阿旺嘉措忽然抬起頭,聲音清晰地說:“阿媽,你不是告訴過我,生育我的時候,滿屋子都是香氣么?”
來客一聽這話,登時大喜:“沒錯,沒錯,這是吉兆,還有什么?”阿旺嘉措的母親經過兒子的啟發,也漸漸地回想起來:“是的,當時,外面在下著很大的雨,雷聲大得嚇人。”
來客聽到這裏,更加心花怒放:“沒錯沒錯,滿室香氣,那是天雨神花降落到你們的房子,打雷下雨,是因為這個孩子的出生震動天地,雷聲隆隆,並降下風露花雨。就是這樣。”
阿旺嘉措的父母面面相覷,孩子出生震動大地?那意味著什么呢?難道說,自己的孩子是寧瑪派的一位轉世活佛?
在藏地,有這樣一個傳統,當一戶人家生下孩子,並出現了各種奇怪的征兆,比如天邊會有彩虹,山穀中會有持續不斷的海螺聲。對於前來探訪的人們,這個靈童會表現出獨特的氣質。比如,會認識他們,或者認識他們所帶來的東西。而這些東西,據說都是他前世曾經用過的。
阿旺嘉措的父母是寧瑪派的教徒,他們自然非常清楚喇嘛的轉世制度。當父親的也自然而然地相信,自己的兒子或許是一位寧瑪派高僧的轉世。但是,這一次他錯了。他打破腦袋可能也想不到,他家裏降生的是一位格魯派的最大活佛!
很多人對藏傳佛教的教派制度感到迷惑。就他們所知,有黃教格魯派,紅教寧瑪派,白教噶舉派,花教薩迦派,以及覺囊派,苯教等等。他們之間是什么關系呢?都是藏傳佛教么?
沒錯,應該如是說,除了苯教,其他的都是藏傳佛教的分支。苯教是西藏地區最古老的本土宗教。在佛教進入西藏之後,雙方還進行過激烈的鬥爭。苯教教徒善使巫術,但是,紅教的創始人蓮花生大士在密法方面更勝一籌。在一次又一次的較量中,使得苯教教徒徹底臣服。由此,佛教才在西藏廣為傳播。而苯教只保留了很小一部分的根據地,目前苯教在川北一帶有不少的信徒及法師。
那么,格魯派、寧瑪派、噶舉派、薩迦派以及覺囊派又有著怎樣的關系呢?事實上,他們有著不同的祖師。比如,格魯派的宗師是宗喀巴大師,寧瑪派以蓮花生大士為首,噶舉派的祖師是阿底峽尊者。但是,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師尊,那就是釋迦牟尼佛。大家學的都是佛祖時代傳下的佛經。但問題就是,佛祖留下來的學問太廣博了。而且,有八萬四千法門,適合不同的人采用不同的方法進步。這些高僧們,或者說成就者根據學經所得,總結了自己的經驗,也形成了不同的信眾門派。比如,你對噶舉派的大手印法有心得,那么,這就是適合你的修行法門。而他,非常熱衷於寧瑪派的秘法修持。那么,這就是你擺脫輪回,求成正果的不二之路。
不管這些佛教徒們修持哪一種法門,目標只有一個,擺脫輪回,最終成佛。
但遺憾的是,有人的地方就必有爭鬥。當藏傳佛教不聲不響地分出了如此多的門派之後,爭鬥也悄悄發生,有人在爭自己的教法更高明,還有人爭自己的教派能夠一統雪域。於是,一場場明爭暗鬥就此展開了。
這都是大人物之間的事情,乍一看與阿旺嘉措的父母沒多大關系。事實則不然。當時,在西藏宗教與政治領域,占最上風的莫過於格魯派。在他家裏,居然誕生了一位格魯派的最大活佛。那豈不是翻天覆地的變化么?按照常規,一個貧苦農家遇到了這樣天大的幸事,不要說從此烏鴉變鳳凰,至少也要擺脫貧困,過上吃飽穿暖的好日子吧?可惜,阿旺嘉措生不逢時,他雖然是一位轉世活佛,但是,他的前世卻給他安排了一條異常曲折的道路。
來使很快離開了,沒有留下任何話語。阿旺嘉措的父母帶著滿肚子的猜疑,莫名其妙地送走了他們。難道什么也不是么?看他們的樣子明明是欣喜若狂,為什么走的時候卻像悶了嘴的葫蘆一樣,一言不發?
沒關系,反正,日子也要過,阿旺嘉措也要成長。生活就是這么一回事。小阿旺嘉措把這件事告訴了他唯一的一個朋友——瑪吉阿米。她是鄰居的女兒,比他還要大一歲。在阿旺嘉措孤獨的童年,她是他唯一的朋友。
“啊?”小瑪吉阿米瞪著大眼睛,“難道說你是個大人物?”
小阿旺嘉措很疑惑地撓著腦袋:“他們讓我看一幅唐卡,問我是誰,我說那是我,他們就開心得不得了。可是,問完他們就走了,什么也沒說。”
“這樣啊!”小瑪吉阿米真心實意地替他感到惋惜,“那好吧,我們接著玩吧。忘掉這件事。”
他們真的很快忘掉了,在泥巴和草地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