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有個年事已高的僧人,還在太陽底下幹著曬菜幹的活。有人問他:“敢問師父,多大年紀了?”
“68歲。”
“既然年紀這么大,那就歇著享享福吧,為什么還要累死累活,幹這活兒?”
“因為有我存在。”老僧很風趣。
“那也何必一定要在太陽底下幹活?”
“因為有太陽存在。”哪有半點抱怨的意味?
老僧的話,自有他的一番深意。
既然生命不息,那就得讓生命的餘熱繼續發光。今天我們不也提倡餘熱發光嗎?
活著就得拼命幹。原因很簡單,就是我的存在。既然有存在,就得體現存在的價值,證實存在的價值。
俄國學者高爾基就認為:“我在過去和現在希望看見所有的人都是勞動和創造的英雄,都是新的、自由的生活方式的建設者。我們應該這樣生活:使我們每個人都感到,不管個性怎樣不同,自己是和其他一切人有同等價值的人。”
當今上海110歲的書法家蘇局仙,不是仍在每天握管揮毫嗎?100歲的畫家朱屺瞻,不也仍然經常鋪紙作畫嗎?97歲的筆耕家鄭逸梅,不也依舊勤於著述嗎?
就好比“陽春布德澤,萬物生光輝”那樣,只要天地存在,日月存在,天地日月就得載人照人,養育萬物。正如道家所謂:“為而不恃,功成而不居。”
作為生命的一種需要,幹活的意義不僅在於“一日不作,一日不食”,同時還在於幹活的本身,能夠離苦得樂,屬於智慧的表現。至少李大釗的那席話,就證實了這一點。他說:
我覺得人生求樂的方法,最好莫過於尊重勞動。一切樂境,都可由勞動得來,一切苦境,都可由勞動解脫。
智者不輕視勞動,而勞動又能夠迸發智慧,迸發靈感。
再者,勞動還能完美一個人的人格。“完全的新人應該是在勞動之中和為了勞動而培養起來的。”歐文說。
總之一句話:“只有人的勞動才是神聖的。”“人生在勤,不索何獲?”
春天不播種,夏天就不生長,秋天就不能收割,冬天就不能品嘗。
對於僧人來說,就是:做天和尚撞天鍾。
過去,人們總把這句話作為不好好幹活、混日子的代名詞。然而,老老實實幹著撞鍾活的和尚也絕非絕無僅有。徐志摩《天目山中筆記》所說的那個和尚,對於撞鍾的活,就認真得讓你感到臉紅,感到羞愧:
這山上的鍾聲是晝夜不間歇的,平均五分鍾一次。打鍾的和尚獨自在鍾樓上住著,據說他已經不間歇地打了十一年鍾,他的願心是打到他不能動彈的那天。鍾樓上供著菩薩,打鍾人在大鍾的一邊安著他的“座”,他每晚是坐著安神的,一只手挽著鍾棰的一頭,從長期的習慣,不叫睡眠耽誤他的職司。
既然你要天天做和尚,那你就得天天撞鍾。撞鍾也是一種活,一種發人深省、警人昏惰的活。
任勞任怨,為而不恃。生命不息,勞動不止。
年近古稀的老僧和那天目山的打鍾和尚,猶能抱著樂觀的態度自覺幹曬菜、撞鍾的活,並從中得到無限的樂趣,從而證實自身存在的價值,難道你就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