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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書籍 - 歸程(聖嚴法師自傳) 聖嚴法師著

歸程(聖嚴法師自傳) 聖嚴法師著

第八章 軍中十年 - 通信隊

[日期:2016-07-01] 來源:網絡轉載  作者:聖嚴法師著 如佛友覺得此書不錯,請按
   通信隊
  
  我的程度很低,我的資質也不高,我的意志卻很堅強,我的進取心尤其堅強,因為我是一個和尚,並且公開告訴大家我是和尚。和尚給一般人的印象是消極的、逃避的,乃至是悲觀的,我不希望大家在我身上證明人家對於和尚的看法。雖不希望事事站到前面去,至少不要樣樣落在人家的背後。
  
  因此,讓我考取了通信隊,這是意外的,卻是欣喜的。通信隊,雖然也是軍部的學生隊,但與步兵的學生隊差別很大,這是一個以無線電技術為主的學生隊,訓練完成的學生便是預備報務員,便是見習的軍官,不像步兵大隊的學生,訓練的目的,僅僅培養步兵的班長,畢業生只是下士階級。所以在學生分子的吸收上,通信隊比較嚴格得多,不是高中畢業,至少希望是高中肄業的程度,否則,講到電學的時候就無法應付。因此,縱然在入學考試的時候僥倖地混過,入學之後卻有更多的考試,有大考、有小考,還有隨學測驗,如果是冒充著高中生混進去的,只要上了一課,測驗一次,就會露出馬腳來的。
  
  這些話,都是通信隊的主考官講的,我也全部聽到了的。但我心裡雖怕,卻沒有因此而被嚇退向上的勇氣,我還是壯著膽子,從步兵大隊轉學到了通信中隊。
  
  通信隊,雖以技術為主,終究還是軍人,所以在最初的幾個星期,仍以基本教練,佔了大部分的時間。所謂基本教練,便是最最枯燥而令人頭痛的徒手教練──立正稍息、解散集合、原地轉法、步法變換、方向變換、隊形變換,一直做到班教練和排教練,使我們都能擔任步兵排長的任務之後,才將重點放在技術上。其實,這裡的步兵教育是速成得可以的,把軍官學校二年多的科目,在數週之中就給我們教完了,腦海中也只能留下一點若有若無的印象而已。畢竟這是通信隊,步科教育,算是附帶的。
  
  但在當時的局勢,非常的暗淡,大陸上宣稱著血洗臺灣,所以我們的隊長,每次訓話,都要我們把握時間,努力學習各種科目,一旦戰事臨頭,我們一百多個學生的通信隊,就是一個能夠獨立戰鬥的步兵連。
  
  通信隊的隊址,正像所有的野戰部隊一樣,沒有固定的地方,一塊黑板,就象徵著這是一個學校化的軍隊;加上一架練習抄電報的揚聲器,就說明著這是一個通信隊。沒有固定的教室,樹蔭下、草地上、寢室裡,到處都是我們的教室。我們沒有課桌,也沒有椅子。一人一塊二尺見方的圖板、一隻尺把高的小板凳、一枝鉛筆、一本筆記簿、一本抄報用的白紙,這就夠了,這就是學生的全部所有物,這就是我們的學校。
  
  通信隊的生活,跟步兵大隊的學生,雖然同樣地緊張,但是緊張的氣氛不相同,步兵大隊是緊張在行動上,一個隊的學生,就像一百多個用電鈕操縱的機器人,樣樣都是一致的,事事都是被動的,那種號音、哨聲,看來要比電鈕還靈,從來沒有失效的時候。但在通信隊,除了身體的行動要靈活,還要加上頭腦的反應要良好,因為這是以技術為主,不用頭腦不成功,有的同學到了深夜之後,還在那裡「噠噠滴滴滴,滴滴滴噠噠」(電碼符號)唸個不休。向上心使得大家都有只許成功不准失敗的決志,否則,前途沒有希望了,回到原來的單位還得遭受譏笑!
  
  我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但我發現,我的程度雖低,我的成績並不低,這是從提心弔膽的情形下,勉強得到的一點慰藉。而我見到不如我的人,心裡總是痛苦,我怕那種情形會臨到我的頭上,所以也同情他們的那一份憂心,每逢淘汰了一個同學,我的心裡總要難過好幾天,他們臉上那種失望而悲傷的表情,好像就是我的遭遇。這也幾乎是多數同學或多或少都會感受到的一種同情,因為未到畢業那天,誰也沒有不被中途淘汰的把握。
  
  通信隊,最初是在臺北市郊的大直營房。開學十多天之後,就是民國三十九年(西元一九五○年)的陽曆年,我們,就在大直營房,度過了來臺之後的第一個新年。
  
  第一次在軍中過年,樣樣都覺得新鮮,這與往年在寺院中的情調,完全不同。
  
  軍中的人多,人才也多,好像樣樣都有專門的人員去負責辦理,分成許多小組,各有各的任務:買菜的、監廚的、採松枝的、紮牌樓的、結彩帶的、做花球的、寫對聯的,還有排演話劇與雜耍節目的。當然,最主要的是吃與玩,所以廚房的工作最吃重,演戲的人員最吃香。
  
  說到演戲,真是好笑,清一色的阿兵哥,照樣變出亭亭玉立的小姑娘,招待當地老百姓,他們還看不出那是偽裝的花木蘭。都是十幾、二十歲的少年之中,竟有梅(蘭芳)派的青衣,麒(麟童)派的老生,金(少山)派的花臉等等的清唱,當然,這都是他們自己吹的,不會真的是什麼派什麼派的人物。但是,這一個陽曆年,的確過得有聲有色,畢竟在通信隊的成員,要比一般的部隊整齊得多。所以這些活躍在當時的同學們,現在多半已經改了行,擔任軍中廣播電臺的記者工作,以及各部隊的康樂工作了。
  
  過完了民國三十九年(西元一九五○年)的元月,我們便從大直營房搬到了士林鎮的泰北中學男生部。這本來是佛教界創辦的一所中學,後來因為佛教沒有人去負責監督,終於在無聲無息中變了質,不再存有一絲的佛教的氣息,這是非常可嘆的事!我們住的是該校的大禮堂,也是室內籃球場,用紙糊的板壁中間隔成三大間:一間做教室,一間做學生的寢室,一間做官長的寢室兼辦公室。因此,我們沾了學校的光,也有了上課用的桌子和椅子,真像是一所野戰軍中的隨營學校了。
  
  此後,每天有一半以上的時間在教室裡,練習抄電報,並聽政治課與電學課,抄電報的速度,自每分鐘十五個字的符號抄起,中文抄到每分鐘一百二十字,英文抄到每分鐘一百字,才能畢業。自十五字到六十字,並不困難,六十字以上,越向上越困難;一週一測驗,一月一淘汰,到每分鐘的速度六十字以上之後,每逢測驗,大家的心情就緊張得透不過氣來。
  
  我的抄報成績,不算好,也不算壞,未必每週測驗都滿分,每月平均,還算不差。如果我被淘汰,該淘汰的人當在三分之二以上了,但也沒有絕對不被淘汰的把握。最使我頭痛的是電學,電學本是物理學的一種,現在把它獨立一科,稱為電學。我沒有受過社會學校的正規教育,物理學的知識簡直沒有,物理學又離不了數學,我在上海卻僅學過算術。教官講電學,把我們當作高中程度,一開始就是演算電流、電壓、電阻的換算公式,弄得我莫測高深。但我有一股堅強的信心和笨拙的傻勁,以為任何學校或訓練機構,只是門牆太高,不易走得進去,一旦進去之後,我就有辦法克服所有學業上的困難。課堂上不懂,下課後我便懂了;第一次不懂,第二次我便懂了;我會加倍地用功,我會請教同學。當時,有一個不折不扣的高中畢業生,他姓程,他的英、數、理、化,都很好,他做了我私人教師,但他畢業的成績,並不比我好了多少。這個人對我很好,並且時常跟我研討一些哲學、佛學和文學上的問題,可惜他在民國四十年(西元一九五一年)就被肺病拖倒了。
  
  我們在士林的泰北中學,過了農曆年,過了冬天也過了春天。我們僅以夾衣過冬,我僅有一條棉質的軍毯,度過了民國三十八年(西元一九四九年)的冬天,夜晚冷得難受,便將夾衣穿上,和身而眠。無處可以洗澡,中午如果遇到豔陽當空的天氣,便偷偷地溜到山澗裡去用冷水稍微抹一抹;為了禦寒,為了沒有多餘的內衫褲用來換洗,整個冬季,難得有幾次洗衣服的機會,衣領衣袖上的垢膩,結了厚厚的一層,也不去理它。加上稻草鋪成的席地之「床」,床下是地板,地板下是年久而被腐蝕的木頭。跳蚤的繁殖,特別猖獗;漸漸地,又發現了白蝨的踪跡,不多幾天,白蝨與跳蚤也等量齊觀了。因此,我們的身上,總是感到癢癢的。看樣子白蝨比跳蚤可憎,但是白蝨的行動緩慢,容易捉住,跳蚤卻很狡猾,很難應付。不久,又出現了臭蟲!
  
  於是,大家的身上,開始起了變化。很多人因為抓癢,抓破皮膚,成了潰膿的疥瘡。我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身上生蝨子,也第一次害了潰膿的疥瘡!
  
  當時,我們學生的階級是上等兵,每月的薪餉是新臺幣六塊錢,大約可買六包新樂園牌香煙。事實上,我們為了畢業時的同學錄、運動衫,以及加菜費,都得扣餉錢,每月到手的僅僅兩、三元。所以,如遇那個過生日,能夠買五毛錢花生米、一塊錢太白酒,就算是大大的慶祝宴了。
  
  正在這一期間,了中與能果二師,到泰北中學來看我與王文伯一次。他們二人,都是靜安寺的同學。民國三十八年(西元一九四九年),因為受了謠言的愚弄,臺灣的政府,雷厲風行地到處搜捕和尚,連慈航法師在內,好多出家人都被關進了看守所。未被抓去的大陸籍法師,有的也暫時穿了俗裝才敢外出走動。所以了中與能果二師,倒覺得我們在軍中是過著安定的生活。同時,當時也只有慈航法師敢收留僧青年,其他的人都在自顧不暇,也怕多事。所以他們兩人倒勸勉我們在軍中好好地學習,等待時局穩定再說。受訓期中的生活雖苦,生活在困苦中的人,倒不覺得如何苦法,士氣也很高昂,天天有東西可學,故也很有興趣。
  
  受訓時,最怕的是夜間教育的緊急集合,那真是提心弔膽的事,夜間睡得好夢正酣,突然聽到淒厲悲涼的號聲以及急促迫切的哨意,必須一躍而起,在一、二分鐘之內,全副武裝,到操場集合。值星官從「向右看齊」喊到「向前看」的「看」字一出口,如果尚未到達隊伍之中,就要受罰。隊伍站好之後,官長們檢查學生的服裝,就有很多的笑話了:總有幾個慌張鬼,把服裝著得牛頭不對馬嘴,比如鋼盔的帽徽戴向了背後、上裝穿反了面、鈕扣扣錯了孔、褲扣扣在上衣孔裡、穿反了褲子的面、有一隻腳的綁腿未及裹好、有一隻腳的鞋子忘了穿上,最嚴重的是忘了帶上自己的槍!這是訓練應付敵人偷襲的緊急事變,如果不帶槍,豈非去送死?
  
  民國三十九年(西元一九五○年)五月,通信隊也住進了北投的跑馬場,這是一個訓練基地,營舍不斷地增建,環境不斷地美化,所謂「營房像花園」的情景,這時,真的被我們見到了,也享受到了。
  
  六月,我們學成了報務技術,畢業分發至各下級單位去,擔任見習官的任務。依照預定計畫,以上士階級見習三個月升准尉,再過六個月升少尉,少尉一年半升中尉,中尉兩年升上尉。也就是說,不出五年,便可升到上尉了。
  
  實際上,不數月間,軍中的人事凍結了,法令修改了,上士不得再升准尉。好像我生來就是一個當小兵的命,下了部隊,雖是上士見習官,仍做上等兵的工作,因我不是軍官,但也不是班長。
【書籍目錄】
第1頁:自序 第2頁:第一章 我的童年 - 滄海桑田
第3頁:第一章 我的童年 - 水災 第4頁:第一章 我的童年 - 求學的生活
第5頁:第一章 我的童年 - 窮苦的家 第6頁:第二章 江南的家 - 新年 扶乩
第7頁:第二章 江南的家 - 巫醫.鬼怪 第8頁:第二章 江南的家 - 日本軍閥
第9頁:第三章 美麗的夢 - 把我送掉 第10頁:第三章 美麗的夢 - 偷香錢
第11頁:第四章 狼山的狼 - 菩薩顯聖 第12頁:第四章 狼山的狼 - 張狀元
第13頁:第四章 狼山的狼 - 大聖菩薩是誰 第14頁:第四章 狼山的狼 - 七個房頭
第15頁:第五章 哀哀父母 - 父親的笑 第16頁:第五章 哀哀父母 - 噩耗
第17頁:第五章 哀哀父母 - 哀哀父母 第18頁:第六章 上海與我 - 上海外灘
第19頁:第六章 上海與我 - 懺儀的淵源 第20頁:第六章 上海與我 - 趕經懺
第21頁:第六章 上海與我 - 出醜 第22頁:第六章 上海與我 - 鬼月
第23頁:第七章 學僧天地 - 僧教育運動 第24頁:第七章 學僧天地 - 我進了佛學院
第25頁:第七章 學僧天地 - 糾紛 第26頁:第七章 學僧天地 - 學僧的苦悶
第27頁:第七章 學僧天地 - 從軍 第28頁:第八章 軍中十年 - 採薇
第29頁:第八章 軍中十年 - 啟航 第30頁:第八章 軍中十年 - 到了臺灣
第31頁:第八章 軍中十年 - 幻想中的花園 第32頁:第八章 軍中十年 - 上等兵
第33頁:第八章 軍中十年 - 終於考上了 第34頁:第八章 軍中十年 - 槍彈的眼睛
第35頁:第八章 軍中十年 - 通信隊 第36頁:第八章 軍中十年 - 鬧營 鬼叫
第37頁:第八章 軍中十年 - 行軍 第38頁:第八章 軍中十年 - 一條棉被的故事
第39頁:第八章 軍中十年 - 宜蘭受訓 第40頁:第八章 軍中十年 - 醒世將軍
第41頁:第八章 軍中十年 - 因病退役 第42頁:第九章 回頭的路 - 東初老人
第43頁:第九章 回頭的路 - 再度出家 第44頁:第九章 回頭的路 - 靜思
第45頁:第九章 回頭的路 - 受戒 告假 第46頁:補述一 一任清風送白雲——聖嚴老人自述
第47頁:補述二 我是風雪中的行腳僧──法鼓山的未來與展望 第48頁:補述三 與李總統及俞院長談禪修
第49頁:附錄一 我為取得日本學位而要說的幾句話 第50頁:附錄二 菩薩清涼月──訪果祥師談聖嚴法師
第51頁:附錄三 轉眼四十年 第52頁:附錄四 建設人間淨土的巨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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