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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塵回憶錄(倓虛大師傳) 倓虛大師自述/湛山倓虛大師說門人大光記述

第九章 觀宗學社二年

[日期:2010-08-10] 來源:轉載  作者:倓虛大師自述/湛山倓虛大師說門人大光記述 如佛友覺得此書不錯,請按

第九章 觀宗學社二年

(一)觀宗學社改組前後

我隨同諦老,由春間三月天到北京,在路上來回還耽誤了很多日子,到了七月間,一部圓覺經講圓滿了,馬上又準備回寧波觀宗寺。

在臨走之前,有交通部長葉恭綽居士,還有鐵路督辦蒯若木居士,他們兩個人,對弘揚佛法上很關心,看到諦老已經這麼大歲數;同時也因為北方佛法不振興,勸諦老培植人材,繼續弘法志願,打算留諦老在北京,辦一個佛學院。

諦老,對辦佛學院的心很切,就是自己力量薄弱達不到。過去在南京辦一處僧師範學校,因為經費拮据,遂告停頓。後來回到觀宗寺,自己又勉勉強強的立一個研究社。這一次,他們幾個居士,又留諦老在北京辦學。預備將來宏揚北方佛法。諦老當時因為觀宗寺的工程未修完,還得繼續去修;同時,還因為過去在南方有幾位居士很熱心,親自拿錢來辦佛學院,不想過一年多,心就涼了!找誰拿錢誰也不出頭,也找不到,末了還是自己為難,因為第一次上過這種當,所以後來遇到這樣事,就不敢輕易接受。

諦老把這種意思給他們大家一說,蒯若木居士首先回答諦老說:

「莫作同樣看待,如果你老不放心的話,我們可以先拿錢!」

於是葉部長和蒯督辦,他們每人先拿出一千塊錢的現大洋,其他居士,隨便樂捐,諦老這才接受辦學的事,專門研究佛經;並且把學校附設在觀宗寺,不在北京。

諦老從北京回寧波後,就籌畫辦學的事。把原先的研究社,改組為觀宗學社,(並沒立案)學生有從原先研究班裏挑出來的,也有後去的。分正預兩科,正科二十名,預科二十名,一共四十幾個人,我在正科裏。那時候禪定和尚已經在上海留雲寺退居,四十六歲又到觀宗寺當學生,我們兩個人相處甚好,我也很敬佩他;還有仁山、(以後在那裏當監學)妙真、我們相處都不錯。雖然與寶靜住同寮;但是我們的交情就稍差,原因是他年紀輕,才二十多歲,可是他很好學,天資也不錯。

上學期的功課是十不二門,所以下學期還是接講十不二門。把十不二門講完之後,又接講教觀綱宗,第二年(一九一九年)上半年講法華經,後半年講法華玄義。

南方氣候,比北方熱的厲害!蚊子也多,我住的那個寮房,在樓上,往往夜間熱的睡不著覺。到了暑假,諦老要考試,說實在話,我感覺到諦老雖然對教義;和經中大義很精通;但是他對教授法上,還沒體驗到很好,考的時候,講多少就考多少,也不論範圍大小,都是挨個的問一問,向來也不作文。

天氣已經熱的夠厲害!再憋到屋子裏死用工,這實在受不了!所以我和禪定和尚,因為歲數較大,對用工方面很從容,也不死板板的去幹。可是我們班裏的那十八位同學不然,心裏好勝,愛要好,大熱的天氣,都悶在房子裏硬幹!我和禪定和尚說:

「我從很遠的跑到南方來學教,用工固然要用工,但要量各人的力量,要有節制,這次還犯不上為了考第一去玩命!我預備把我這堆老骨頭,還得叫它回北方呢。」

禪定和尚,認為我這話很對,所以我們兩個人,對用工上就很鬆散。我們同去的北方人淨玉師,他歲數很年輕,書還不如我念的多,天資也很平常,一聽要考,自己又好面子,馬上就加緊的日夜用工;還有跟靜修法師不睦的那位道同學,他是南方人,更好勝!也不顧自己的身體撐住撐不住,整天的悶到屋子裏幹。到考試完了之後,張出榜來,常惺法師考第一,仁山法師考第二,顯陰(諦老徒弟)考第三,淨玉法師費了很大勁考了個第十一,那位與靜修法師不睦的同學考第六,我整天隨隨便便的沒十分用工考了個第十三名。

我和淨玉師是戒兄弟,又同是北方人,在一塊無話不說,等貼出榜來之後,我對淨玉師說:

「戒兄!恭喜你!考了個第十一名,這很好;不過我們兩個人是戒兄弟,無話不談,若以儒學底子來說,你未見得比上我;可是這一次考的時候,你考上在我頭前,這可見你用工有成績。不過我看你用工有點過勁,因為我過去對醫學也曾研究過,看你的氣色,將來內裏必定要受傷,我因為歲數已大,也不想在觀宗寺出風頭,露臉面。我說句關照你的話,希望你以後用工要有節制。不是有這麼兩句話麼:『用工不忘健康,健康方得用工。』因為你過去對用腦筋,用思想,並沒鍛煉過,乍然使勁硬用,必定要出毛病;譬如一個通水溝,水在這一個地方流慣了,溜也暢通了,水來了,很順當的就淌過去,如果是不通的水道,水來的很緊,水溜就不能順利,這樣水來之後,必定有壅塞,有壅塞水就散漫。人的思想也是這樣,已往沒有訓練過,偶爾使勁硬用,日久之後,不鬧肺癰吐血,就要患心疼的病,或者精神衰弱,夜間失眠,這是一定的道理,不知我說這話你以為如何?」

「可不是!」淨玉說:「我現在心疼,晚間睡不著覺,一閉眼睛,經的正文,和一些亂七八糟的科目,都擺在我的眼前,弄得不看不成。」

本來,我知道他的精神有限,聰明也有限,用過勁一定要受傷。果不然到了第三年,累的病重吐血,後至一九二二年至觀音閣,在仁山法師的小廟內病故。因為他用工很純,諦老聽說疼的心裏很難過,直吊淚惋惜!

前年有一位靜安法師,(前說過)累的吐血,告假走了,從此不敢再用工。當學生的,在學校裏研究經文教理,固然須要下苦工;然而需要善用,不能把自己的色殼子累壞,如果累壞的話,學好也沒用了。所以我每逢看經的時候,只要心一跳,馬上就合上本去休息,休息一會再去看,這叫做用工會調合,如果不會調合的話,把自己挺好的一份才器都作踐了!

(二)由看病而生的感觸

暑假考試完了之後,道同學考了個第六名,他洋洋得意的很喜歡!可是他累的得了肺炎,整個的肺臃腫,爛得吐膿吐血,整天疼的嗷嗷叫喚。我們兩人在同學感情方面還算不錯,我到寮房裏去看他,給他開個方子吃幾劑藥。因為他的肺已經腫得大勁,輕易不容易好,所以也沒見效。後來把他送醫院去,過一個禮拜,醫院也看他病得太厲害!沒法治,又用病床子把他抬回來,想往宿舍裏送,大夥同學都恐怕他這肺病傳染,不樂意,就把他擱在院子裏。

本來出家人有病,應當入如意寮去調養;可是如意寮內,差不多進去十個人,就有九個人不活。原因是湯藥無人問,飲食無人照應,自己有幾個相好的人去問問,也濟不了什麼事。自己一著急,一苦惱,往往病勢會更加沈重起來!道同學知道進了如意寮就沒好事,自己很害怕,倒不如在大宿舍裏,同學們隨時隨地都可以照應照應;所以他哭叫的不願往如意寮去。

在院子裏擱了半天,他個人要死要活的直喳呼!因為他平素性格單調,與大眾沒有一個相近的,同學們又都怕他往屋裏去,受傳染病,也沒人理他。後來有一位外寮的老修行,岫松師,他是山東人,性情豪俠直爽,很講義氣,看到同學們都不問他的事,就有點抱不平的樣子說:

「嚇!你們還學教當法師哩!連這麼一點慈悲心都沒有,好啦!把他抬到我寮房去吧!」說著他就回到祖師堂裏,收拾了自己的衣單;因為他在祖師堂當香燈,南方廟房子多,差不多只要有個執事名字,就自己住一個單寮房。

不過他那間房子很窄狹,搭不開兩個鋪,晚間岫松師自己在一邊坐著侍候他,讓道同學在他的單上睡,並照應他吃飯喝水,煎藥等。他住的那個寮房,正在我們住的樓下邊,樓板的縫子很大,差不多在說話的時候,大小聲音,都能聽得很清楚;而且他那種氣味都能嗅得著。

道同學進了岫松師寮房之後,同學們也有去看他的,說些安慰他的話;也有送幾個錢的,預備零用。下晚殿后,諦老到祖師堂去看他,時間已竟黑漆漆的,看不很清楚,道同學一聽腳步響,多遠就知道諦老去了,馬上就放大了嗓音,使勁高呼:

「地藏菩薩來咧!老法師呀—你快想個辦法救救我吧!」

「嗯——你好好念佛求往生吧!」

「啊?老法師呀!我還有弘法願未滿,並且我現在氣虛,已竟無精神念啦!」

其實,他並不是無精神念,就是因弘法願還未滿,想再多活幾年,如果真的無精神念佛的話,也就沒這麼大勁喳呼,使得多遠都能聽的見。諦老也明白他的意思,就又告訴他說:

「不要再說閒話,好好提起正念來念佛,出家人若能了脫生死,死不足慮,省得在這個五濁惡世受苦,你如果沒氣力念的話,可以在心裏默念,死後一定能往生。」說著老法師就往外走。

「啊?老法師!我心已亂,念佛也念不下去!」

「哼!」老法師生氣的樣子「外道種子!」說這話時,已經邁步出門口去了。

待一會,我也到寮房去看他,形色憔悴,面黃肌瘦,病勢很厲害!我進去說了些鎮靜他安慰他的話,這時他的態度和神色稍微沈靜些,聲音很低的對我說:

「老法師叫我念佛求往生,唉!我現在已竟沒有心勁念,請你給開個藥方治一治吧!」說著把眼閉上。像很殂喪的樣子。接著我也說:

「這病已竟厲害到這種程度,我治不好;但是我有一個好法子能救你。」

「什麼法!」他因為想快好病,所以很急切的問。

「這個法你也知道,不過你因為病的很厲害,把它忘了,如果你發起至誠心來念觀世音菩薩聖號,自然就感應獲救了。」

在他的心理,以為念佛求往生,自己心裏並沒十分把握,倒不如念觀音菩薩求活吧!病好之後,還可以多活幾年以滿弘法之願。人都是凡夫境界,貪生怕死的心大,經過我這麼一提醒,他忽地想起來說:

「對!對!對!我念!我念!」

說完這話我就走了,我和寶靜,妙真兩法師,住在他那個寮房的樓上層,在樓板縫裏也可以瞧見他,晚上聽他放開了嗓,一個勁直喊「南無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弄得滿院子的人,差不多都能聽的見。那時,他已竟八天沒吃飯,白天還常常吐膿吐血。

真是有感必有應,夜間,我們三個人在樓上已竟睡醒了覺,還聽道同學一面唉聲歎氣,一邊還念他的「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念了一會,忽然停住聲不念了,又待了一會,只聽他像很清醒的樣子說:

「岫松師呀!我的病馬上就要好了,剛才我看來一個挺大歲數的老太太,手裏拿一個桃叫我吃,我吃下去之後,覺得嘴裏很清香,心裏也很痛快!不一會就醒了,現在心裏也不難受了。」

「可不是!」岫松師說:「剛才我也似乎看見有位老太太到這兒來,想必你誠心念觀音菩薩念的有感應了吧!」

「唉!」道同學又央告似的說:「岫松師呀!你真是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你老看我怎麼辦?我的病現在雖然好了;可是我已經八天沒吃飯,現在覺得肚裏有點餓,想喝點稀粥,你老去給我做一點吧,不然病剛剛好了,再餓壞了怎麼辦!」

這時候,天已經半夜多,各寮的人都睡覺了。這事情如果在小廟裏,或俗人的家庭方面還容易辦;因為都是自己家裏人,種種東西都現成。出家人住常住的就不然,當清眾的作不了主,要什麼東西都要經過庫房;可是這時候庫房裏和廚房裏都閂上門睡覺了,如果去做的話,還得去叫門要鑰匙,費挺大的事,這事要換別人他絕不答應去做。不過岫松師因為他是山東人,又是老修行,凡是山東人都性情豪爽,經不住幾句客氣話,只要是與人有利,講義氣的事,就是多為難也去辦。

雖然他起初聽到道同學的話,還有些猶猶豫豫的,後來一想—可不是,他病剛好,要吃東西,別再餓著,那裏不是行方便救人。於是岫松師就去庫房叫門要米,臨走的時候,道同學囑咐岫松師,做粥的時候,要洗洗手,必須洗四遍,並且對這話千萬的囑咐了又囑咐。岫松師說:

「洗一遍或兩遍還不成嗎?幹嗎還必定洗四遍!」

「唉!叫你洗四遍你就洗四遍好了,這點事還辦不到嗎?」說這話他像很著急。

本來,有病的人,有個謬脾氣,難伺候,岫松師也不懂得侍侯病人的規矩要有耐煩心,其實當他叫洗四遍手的時候,岫松師能夠順口答應他也就沒事了,究竟做飯的時候洗幾遍,他還能知道嗎?不過因為岫松師是個直性人,他偏不說洗四遍,所以弄得道同學才不高興。後來岫松師看他很著急,也就佯自答應了。

去做飯的時候,連叫門加升火,費了挺大勁,差不多有兩個鐘頭工夫,把飯煮熟了。雖然是黑燈瞎火,岫松師很耐煩,想的很周到,臨給他送粥來,還帶來一碟鹹菜。道同學,端起碗來,臨要喝粥的時候又問:

「你洗過手嗎?」

「我洗咧!」

「洗幾遍?」

「洗兩遍!」岫松師一點也不瞞藏,實實在在地說出來了。

「叫你洗四遍,你為什麼洗兩遍!」道同學悻悻然生氣了;然而岫松師很忠誠,並沒再言語。道同學一邊喝稀粥,一邊掉眼淚啜泣著說:

「唉!我的命運不好哇!假若我有個好徒弟徒孫在跟前,叫他洗幾遍,他就洗幾遍。」

岫松師山東人,本來很仗義很豪俠,一聽這話禁不住火了!

「你這人太不通情理!你病的很厲害,誰都不要你,我叫你搬到寮房裏來伺侯你,你反罵我,明天你趕緊走吧……」

道同學一邊喝粥,一邊掉眼淚,岫松師在旁邊直嘟囔,到天明,他還是放不下。我們幾個同寮的在樓上,把這事聽的很清楚,妙真法師,禁不住笑了。後來我們又找幾個同學,到他寮房裏,把岫松師解勸了一頓。大家都說:

「岫松師,請你原諒他吧!因為他有病,心裏著急,或者說話失檢點,差不多人都這樣,你既然最初發心照應他,就請你好事做到底,千萬不要和他一般見識。」

從此以後,他的病才漫漫好起來,從夏天,一直到第二年的春天,才能夠出屋,可見他的病,已竟到相當程度。幸而他年紀輕,才不過三十多歲,如果年歲大的話,就不容易好了。

當時我看到出家人生病的苦況,心裏很有點感觸!因為出家人,割愛辭親,南參北學,無論到什麼地方,都是住到十方叢林裏。一個人赤條條無牽掛,對於衣食住方面,都是由常住想法來解決,這個不用自己犯愁。惟獨到了有病的時候,這最感覺苦惱,如果在某一個地方,住的時間久,有幾個比較知己的同參道友在跟前,能隨時隨地的照應照應,自己手裏再有幾個衣單錢,這樣心裏還痛快一點;如果剛住一個地方,新來乍到,舉目無親,自己病的很厲害,又沒有錢吃藥,想吃點什麼東西也沒人問,這樣心裏一著急,病就更厲害,病癒厲害,心裏也愈苦惱,漸漸由生理變化;而起了心理的變化,這樣病就不容易好了。俗話說:「身病好治,心病難痊。」人心要有了病,確乎是不容易治!平素人緣好的人,還能有人問,人緣不好的,誰也不願理,這事情出家在家都是一樣。不是有這麼兩句話嗎?「未成佛道,先結人緣。」尤其當法師的,沒有人緣,講出法來也不投機。常見一些人,有一點小的本領;卻有天大的脾氣!弄得脾氣比本領大,性格孤調,一點人緣也不結,與誰也合不在一塊!這樣人有了病,往往沒人去問。所以當時我看到出家人生病的苦況,和一般「冷酷無情」的光景,心裏很有點感觸!知道出家人其他都不以為苦,惟獨在自己生死未了之前,以有病為最苦。當時我曾在心裏發一個願—如果將來我要建立一個修行地方的話,決定在廟裏設一個小藥房,由常住拿錢,專備十方師傅們有病苦的時候,能夠吃藥方便。所以自湛山佛學院開辦以來,就先立一個小藥房,首由中央銀行眭行長施藥費六十元,買普通應用的藥,不足者,由常住拿錢預備下;或我自己所得的供養錢,也湊一點在裏面,有了什麼病的時候,我還可以看看,開個藥方。這樣在出家人修道方面來說,能夠四緣—飲食、衣服、臥具、湯藥、—具足,就方便的多了。這雖然算不了什麼大的慈悲;可是,師傅們生病的時候,省下了若干的醫藥費,還減去不少的苦惱。八福田中,伺侯病人為第一福田,希望後來諸位法師,能夠自己住持一個地方的時候,也要對這事情特別注意!平素同學們有病,也要先結人緣,多關照一些。

佛在世時,為了僧人有病,在戒律裏面,對看病、養病、送終、埋葬、都制訂有很詳細的規則,可惜後人都不遵照實行。

有一次佛看見一個比丘,病得很厲害!一個人躺在那裏;也沒人理他。佛問他:「你為什麼有病,一個人躺在這裏也沒人理你?」病比丘說:「因為我平素很懶,別人有病我沒耐煩心去看護別人,所以我有了病也沒人來看護我。」當時佛看他很可憐說:「好啦!你不要怕!我來看護你。」於是佛親自給他打水沐浴,洗除大小便各種不淨,又給他打掃出來一間屋子,安好床鋪,讓他躺在那裏,自己委曲宛轉;很耐心的服侍他。(見戒因緣經;及慈恩法師傳。)

從此佛便立下了規矩,遇有僧人生病時,應有和尚、同和尚、阿黎、同阿黎、弟子從親至疏,次第輪流擔任看病工作。假使病人沒有這些有關係人的話,要在大眾僧中派出人來擔任看病工作,若不肯幹的,便犯吉羅罪,受大眾呵斥!假使沒有比丘、沙彌、優婆塞時,便由比丘尼、式叉摩那女、沙彌尼、優婆夷、來擔任看護病人工作。可是她們看病人時,不應觸比丘身。佛並勸大眾,應當自動發心照顧病人,慰問病人,能隨順佛語,供養病人,也就等於供養佛。不但同住的人有了病應互相照顧,就是在半道上;或車上船上遇到人生病,也應當在可能範圍內,儘量予以服侍照顧。

關於這些意思,散見於諸部律中,我因不是專門研究律的人,也記不很詳細,偶爾想起來,也只是說一個大概。關於埋葬的事,在善見律中說:除為觀無常故,不得送白衣喪。若手執母屍,殯殮無罪。

又這一年,諦老法師到慈溪縣,五磊山寺傳戒,我奉諦老命到天津清修院,代替清池和尚,他亦到五磊山去傳戒當教授,等戒期圓滿,清池和尚回天津,我又從天津返回寧波觀宗寺。

(三)觀念念即住覺妄妄皆真

諦老在的時候,觀宗寺冬參夏學,宗教兼修。因為諦老最初講經的時候,外人都說他學來的,不踏實,他個人也以為自己歲數輕,不宜老早升座講經受人禮拜。所以後來就又去參禪,在金山一氣住了二年多,以後又到其他地方掩過幾次關,專修禪定工夫。後來又漸漸開座講經;可是與前所說的話,就大不相同了;因為他這是從自己心地悟出來的。

諦老深得參禪的利益,自己也很有見地,所以他在講教的時候,也多注重靜坐。學校每逢上課之前,先修止觀,靜坐一小時,就是先入定而後發慧。

禪、具云禪那、(Dyana)這是梵語,譯成中國文為靜慮。禪那的本體為寂靜,而又具足審慮之用,故曰靜慮。靜就是定,也就是止;慮就是慧,也就是觀;定慧均等之妙體叫作禪那。

最初,釋迦世尊,在靈山會上拈花示眾,迦葉尊者,破顏微笑,這是在西域禪宗的初祖。到了第二十八代,達磨祖師,在梁魏時代來到東土,為東土禪宗的初祖。達摩以下,慧可大師領得無言心印,為第二祖,僧璨為三祖,道信為四祖,弘忍為五祖。弘忍以下,有慧能神秀二位大師;慧能之禪法行於南方,叫做南宗,神秀之化盛於北地,叫做北宗。南宗的禪法,純粹得祖師禪之神髓,北宗的禪法,有些如來禪的痕跡,這是他們兩宗的特異點。六祖慧能之下,又分出南嶽、青原、兩系,南嶽傳於馬祖,青原傳於石頭。馬祖之後最盛行,輾轉傳持;而又分出偽仰、曹洞、臨濟、雲門、法眼、五家。到了宋朝,臨濟之下,又附揚岐、黃龍、兩個支流。總起來說,就是五家七宗。

中國之稱為「禪宗」,始自李唐時代,故中國之禪宗也就在那個時候最振興!

天臺宗門庭講修止觀,不講參禪,其實修止觀和參禪用工的方法雖不同,然而它成佛的目的卻是一樣。參禪是抱定一個話頭,從疑中去參悟;止觀是大開圓解之後,從信中按照一定理路去修證。止觀是以慧門入手,先悟後修;參禪是從行門入手,先修後悟。(上根利智,亦有修悟同時者。)從慧門入手的,如讓人先睜眼而後行路;從行門入手的,如讓人先行路而後睜眼這就是因為眾生的根器有「法性」與「慧性」之不同,「法性」根器者,自以修門先入為相應;「慧性」根器者,自以悟門先入為相應。如密宗,為「法性」人多,故以修法是尚;台宗為「慧性」人多,故以悟理為先。這裏所謂悟,並不是開悟、證悟、而是承佛所說諸了義經之法相,啟後學之解悟,然後用性德能觀之智,而觀所觀之境,由此才能證悟。雖修悟先後各殊,然修極自悟,悟極是修,亦未嘗二致。不過從行門入手的,是刳舊習而力猛,很容易走岔路,—如無聞比丘就是一個很好的榜樣;—從慧門入手的,是克舊習而力弱,很容易走入輕狂。修止觀的,初修空觀,次修假觀,後修中觀。參禪的人,初破當面關,次破重關,後破未後關。

禪之中,還分如來禪與祖師禪;例如所說的「禪那,」「止觀,」「無所住而生其心,」這都是如來禪。「天龍一指,」「臨濟四喝,」「雲門餅子,」「趙州茶,」「如何是未生以前的本來面目,」「看念佛的是誰,」這都是祖師禪。古德說:「如來禪好悟,祖師禪難明。」記得在禪宗裏有這麼四句話:

空手把鋤頭,

步行騎水牛,

人在橋上走,

橋流水不流。

像這些話,都是機鋒話,能夠參透就算開悟。

如來禪,能契機契理,因地因人因時而教。教之中,又有權有實:如藏教者,契小機契真諦,純權無實;通教者,既通小機契真諦理,亦通大機契三諦理;別教三權一實,契大機及契但中理;圓教純實無權,契最上大機,及契圓中理。

祖師禪,但重契理,多不能通權俯就契機。世間禪,但能契機,不能契理。(如九次第定,就是這樣。)契機契理者稱名為經,契理多不契機者,稱名為語錄,契機不契理者叫做學說。

止觀是中國的譯音,梵語名奢摩他(Samatha)譯云止;梵語名毗缽舍那(Vipasyana)譯云觀。止就是止於諦理不動的意思,也就是止息妄念的意思。觀是觀照,觀智通達,能夠契會真如。若就所修之方便而言,止屬於空門和真如門,緣無為之真如而遠離諸相;觀屬於有門和生滅門,緣有為之事相而發達智解。若就所修之次第而言,則止在前,先伏煩惱,觀在後,後斷煩惱,正證真如。止伏煩惱像磨擦鏡子一樣,鏡子磨光的時候,一切塵垢都沒了,(就比如已經斷惑。)再能夠顯現一切萬象,(比如證理)這就是觀。然而止觀是二而不二的,以法性寂然就是止,法性常照就是觀。觀必寂然,觀就是止,止必明靜,止就是觀。

在羅什法師的維摩經注裏說:『繫心一處名為止,靜極則明,明即慧、為觀。』

起信論上也說:『止謂止一切境界相,隨順奢摩他觀義故,觀謂分別因緣生滅相,隨順毗缽舍那觀義故。』

摩訶止觀上說:

『無明即明,不復流動,故名為止;朗然大靜,呼之為觀。』

天臺智者大師,從南嶽大師傳受三種止觀:第一是漸次止觀,初淺後深,像登梯子升石階一樣。修的時候,最初要持戒,次修禪定,然後漸漸修實相。當時智者大師,曾按照這個義意和層次,說禪波羅密十卷。第二是不定止觀,前後互更,像金剛寶在日中的時候一樣,現象不定,無別之階位,也隨眾生之根器不同。或前淺後深;或前深後淺,或淺深事理頓漸不定,智者大師曾依之說六妙門一卷。第三是圓頓止觀。一念具足空假中三觀,緣真俗中三諦理,初後不二,自最初緣實相,至於最後,都是行解具頓。智者大師,也曾按照圓頓止觀的義理和層次,說了十卷摩訶止觀。唐朝湛然大師,又撰止觀輔行四十卷,專門解釋摩訶止觀。

湛然大師,他自己有著的止觀義例兩卷,內中分七科來解釋圓頓止觀,還有止觀大義一卷。

此外,陳朝南嶽慧思大師,著有大乘止觀四卷,內中分五門:(一):是止觀依止,(二):止觀境界,(三):止觀體狀,(四):止觀斷得,(五):止觀作用。在最後還有指出的禮佛止觀,食時止觀,及大小便利止觀。上面這些著述,都是對修止觀極重要的,很值得去研究。

觀宗寺,除平常在講課的時候,修一小時的止觀外,每到冬至節後,就把經都包起來,大家一齊進禪堂,打禪期,末了還要打幾個佛期。有時候,要在外面請幾個有工夫有見地的老班首,去指導講開示,我在那裏,整參了三冬。

進禪堂的時候,什麼東西也不許帶,只抱一床被窩,穿一雙草鞋,劄一個大寬帶。班子站好,由方丈和尚領著到客堂告生死假,然後再進堂用工,這表明是打的生死期,要克期取證生死不了不算完!

進了堂,有維那師領導,各位班首,每人一塊香板,都是劍形的。

跑香的時候,大家繞佛龕一個跟一個順行,袖子甩起來,左擺右甩,裏三外七,誰也不許踏著誰的鞋,也不須有散亂念頭。如果有不如法或跟不上趟的,馬上就挨香板,大家都如法時,就照自己袖子上打幾下子,表示警策!這是恐怕大家有散亂念頭。跑的時候,年輕的笨人跑外圈,歲數大的老參師,多跑裏圈,中間班首師傅,或者偶爾要使勁喊一聲:

「跟上跑起來!」

「提起話頭來參!」

禪堂裏人很多,跑起來腳步瑟瑟的響,乍然聽到一種棒呵的聲音,大家都厲毛厲色的致心一處,不敢有一絲雜念。約摸跑二十幾個圈子,當值的走到鐘板跟前,拍!拍!打兩板一鐘,掛二板,大家一齊站住。這時候,覺得身外無物,物外無身,靜悄悄冷冰冰,諸般放下,萬慮皆空,若身若心,都另有一種境界,另有一種受用。

我出家的目的,固然是想把佛法宏揚出去,但主要還是想在佛法中,真參實學,從自性上,找一種真實受用,能夠明瞭各人的生死本分事情,這才是個人的心願。所以當時我對參禪修止觀很願意,也很注意!對學教的事情,都是勉強去學,究竟還是以修行為正事。不過對於教也不能完全廢掉,我的意思:能夠把天臺宗學一個大概,對自利上作一種助緣,對利他也能作一種方便。

打禪期的時候,隔四天要考問一次工夫。去的時候,要穿袍褡衣持具,到班首師傅,或到方丈和尚那裏,拍!拍!拍!三彈指,請進屋裏去,問訊展具,禮佛三拜,長跪合掌。問的時候,要把自己的見地境界實話實說,這時也有說「空」的,也有說「有」的,其說不一。末了班首師,總要打幾香板,呵斥一頓!

「飯桶!好好回去再參!」

就這樣,輪班一個一個的都去考問。工夫用的不相應不如法,還都得要挨香板。

有一次,我到諦老那裏去請教,頂完禮之後,他老先問:

「你用的功夫怎麼樣?」

「沒別的!」我說:「最初坐的時候,妄想直起,像海裏的波浪一樣,前浪逐後浪,後浪逐前浪的不斷,抑制也抑制不住,心裏很著急。後來我不抑制它,反而用觀照力來觀它,觀看妄想究竟從何處起,這樣一觀,妄想就沒了,沒了又起,起來再觀。時間長久,慢慢的妄想就不起了,心裏也很恬靜很自然了。」

「嗯—」諦老說:「你算會用功咧!就這樣好好回去修吧,以後可以不用再來。」

我見別人去考問功夫的時候,總要受幾句呵斥!挨幾下香板才回來,我這一次到諦老那裏去,把自己用功的方法一說,也沒受呵斥,也沒挨香板,就回來了。這在口裏雖然不說,心裏當然是很高興!以後就用這觀妄想的法子去修。

有一次坐晚二板香,覺得剛盤上腿子不久就開靜了,後來經鄰單的告訴我,一支大板香,早已坐過了。在這一支香裏,雖覺得時間沒多大工夫,可是覺得身心很恬適,很如法,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受用,無形之中,從性地裏流露出來兩句話,就是:

觀念念即住,

覺妄妄皆真。

最初我對這兩句話,並不敢認為就是對,後來去問諦老,諦老給印可了。

本來天臺宗用功,是觀第六意識現前一念心,最初觀的時候,不要怕起妄想,也不要心裏著急,想去妄想。如果有妄想的話,可以去找妄想,觀妄想,像抓賊一樣,看看妄想究竟來從何處來,去從何處去。因為妄是由真而起的,沒有妄,就沒有真;沒有真,也就沒妄,要求真,必須從妄中去求。所謂:「煩惱即菩提,生死即涅槃。」最初雖是一念妄心,觀來觀去,就成一念真心了。不然那裏還另外有個真心,要知真心不離妄心;妄心不離真心,真妄是不二而二;二而不二的。

所以最初用功的人,不要怕有妄念,有妄念時,用能觀智去觀,這妄念就住了;同時覺照這妄心就是真心,並沒離開妄心;另有個真心。因為一念中,就具足三千性相百界千如,一念即三千;三千即一念,不縱不橫,不前不後,作為不思議境智,而成兩重能所;即能觀之智,與所觀之境相應,為第一重能所;此能所合成一塊(即是一個受淘汰之第六意識作不思議智,又作不思議境。)到了境智一如時,為能觀之妙智,而對陰妄一念,作所觀之妙境(即十法界之五陰。)為第二重能所。

關於兩重能所,在指要鈔裏,曾用鐵槌、淳樸、砧石、三種東西來作譬喻;就是槌與砧相對,為第一重能所,槌砧與淳樸相對,為第二重能所。就是說以能觀的智慧之槌,與所觀的妙境之砧,而鍛煉陰妄一念的淳樸,使成三千一念;一念三千之妙體。

觀念念即住,當於第一重能所;覺妄妄皆真,當於第二重能所,意義是相合的。天臺宗是講觀不思議境的,事實上因我們後來人,根鈍習氣重,不能一下子就直接觀到不思議上去,難免落於漸次,在這裏我對修止觀,就比較容易明白的,簡單的補充幾句話:

一切修行之法,通依大藏經,不出四科(五陰、六入、十二處、十八界、)等法,止觀之法,是從第一科五陰中,擇其第五識陰而修之,(此識陰性具有八心王,五十一個心所,)所謂去丈就尺,去尺就寸。何謂去丈?就是去其四科中之六入,十二處,十八界。何謂就尺?就是就其四科中之五陰。何謂去尺?就是去其五陰之中前四陰。何謂就寸?就是就其五陰中之一識陰。為什麼就此一識陰呢?因此識能含藏一切染、淨、善、惡、無記、等法,染的時候,就是無明熏真如;淨的時候,就是真如熏無明。現在修止觀,是由今生及前生;乃至多生多劫前,曾經受過佛法的熏習,由於這種熏習,就是所謂「佛種從緣起」無性之「善因緣性,」發動了「了因慧性,」就以此慧性,為能觀之智,而回觀此識陰中之第六意識,作為所觀之境。這個道理很好明白,比如我們大家,最初並不知道有佛法,後來聽人說,才知道有佛法,現在也知道修止觀這一法門。還有一般愚夫愚婦,老莊家人,自幼生長在邊地下賤的地方;或僻鄉陋裏的山窩子裏,多少年來,一點文化沒有,不要說修止觀,就連佛法從來也沒聞到過。可是有時他走到大都市有佛法的地方;或者有明白佛法的人,到他們那裏去宏法,在這一個很偶然的機會(因緣)裏,他聞到了佛法,受到了佛法的熏習,並且還知道了修止觀這一法門。由於聞到佛法的這個「善因緣性,」發動了「了因慧性,」先皈依三寶;而後持戒,慢慢又開始修止觀。可是這不能就說是「以不思議心,觀不思議境。」只是用聞到佛法的這個「了因慧性」而來觀他的第六意識,(以其能分別故,即是先以思議,觀思議,成不思議)觀至能所一如時,證生空智,可以認識自己的本心。(但、於外境還是兩個。)此生空智有兩種:一是析空智;二是體空智。析空智不通大乘,小乘人以析空智,修析空觀,證阿羅漢果。(小乘人保果不前,觀法亦但見空,不見不空。)體空智慧通大乘,以體空智,修體空觀,修至能所一如,第六意識轉為妙觀察智,以此作不思議心,為能觀之智,再觀色、受、想、行、為所觀之境,括盡十法界無遺,俱成不思議。觀至俱生我執破盡時,第七識轉成平等性智;再觀至俱生法執破盡時,第八識轉成大圓鏡智;前五識亦隨第八識同時共轉為成所作智。最要緊的是第六意識的智力,如果能造最勝善業,就從此起始成佛;如果造殺盜淫妄五逆等最惡業,就下地獄!

又了因原由意識所緣,成慧性、作為能觀之智,觀至境智一如時,同成不思議心,是為大乘觀智,亦即第二重能所之觀智,其所觀之境,則為遍法界之五陰,皆為所觀之不思議境。其實兩重能所,都沒離開「陰妄一念。」陰就是色、受、想、行、識、五陰,一念就是現前的一念;若一念迷,即成五陰;一念覺,即成五德。在兩重能所裏,既說是「陰妄一念,」可知是對迷而言,喻如頑鐵淳樸,必受錘砧之煉,方能成器;以喻五陰,必有兩重的能所之觀行,方成「自行因果」之內五德;再度化九法界眾生,方成「化他能所」之外五德,共成如來十種通號。

修止觀像用斧鑿鑿壁一樣,譬如一個人,被囚在屋子裏,裏面黑漆漆的,一點光也透不進來。這時人們為了想得自由;想看到光明,認為非把牆鑿破不可,於是慢慢用斧鑿一下一下的鑿。他鑿到的地方,就等於是止,鑿的時候就等於觀,鑿出的孔洞,就等於是止觀的成效。實際上當他一下一下開鑿的時候,同時也就是出孔洞的時候;出孔洞的時候,同時也就是開鑿的時候,鑿與孔是同時的。這就是說:當人修止的時候,同時也就是起觀行的時候;起觀行的時候,同時也就是修止的時候,止與觀是同時的。又鑿有久暫,孔有淺深;亦如止有淺深,觀有優劣。等到牆孔鑿透時,外邊的整個虛空,和屋裏的局部虛空,有了一孔的連繫,人們也有了一空之見的光明。可是四周的牆,還沒完全鑿盡,來去還不能完全自由;對整個太虛空的光明,還不能完全窺見。等到把四周的遮障完全祛除時,屋裏的虛空和屋外的虛空,成為一整個的,沒有一點界限。這時屋子裏的黑暗也不用去,人們也不用動彈,就可以遊目騁懷,看到整個太空的光明,斧鑿便沒有用了,(除非再用來鑿虛空。)以喻行人,雖已修到相似;或分證的地步,可是六塵未盡空,窮源猶未盡。必須把無明破盡,到了真妄不二,能所雙亡的時候,才能究竟徹底。到了這時候,什麼止觀,什麼能所,什麼思議與不思議,凡是以言遣言的話,全成廢話,全都用不著了。可是因眾生執著性大,總以為這個身體是我,身體以外的便不是我;把身內虛空,和身外虛空看成兩樣,亦把自己的知覺,和身外的知覺,看成兩樣,何況知覺外之各境界更看成兩樣,這樣就所以永不能證得法身遍滿了。

上面這些話,不過我大略說一說,究竟詳細處,和真實的受用,還得自己去研究,去體驗,並不是但用語言文字所能夠表達的。

對於初學修止觀,還有一個最簡便的法子,如果最初修觀不能觀現前一念時;可以用眼睛定住了神,觀現前的境。眼前有什麼東西,就觀什麼東西。眼光也不要放的過遠,往前看不過臥牛之地,不即不離,兩眼下垂,這樣把身心定注之後,然後再去觀現前一念。這是一個權變方法,如果能觀現前一念時,還是觀現前一念為最好。觀的時候,也不要怕起妄想,要回過頭來觀妄想,找妄想,看看這個怕妄想的,和知道妄想的究竟是誰。到這時,一心不能二用,心裏明明白白的,全是觀照的力量,這樣妄想就沒有根了,大家應當在這要眼地方多用工夫!

大光按:大師所說「自行因果之內五德,」即指如來十種通號之前五種通號;「化他能所之外五德,」即指後五種通號。按如來十種通號,讀之實為十一種,諸經解說不一:大經解釋為十一句,大論合「無上士調禦丈夫」以為一句,乃至世尊為第十句。成實論與此同。本業瓔珞經謂從一者如來,乃至十者佛陀,具足十號名世尊。佛學大辭典引證,將「佛世尊」連在一起。又謂大論第三,別開此二者至佛為十號,世尊別為尊號。法華文句七卷十二頁,為十一號並無解釋,至卷十九,二頁,乃至以後與諸大弟子授記時,均將「善逝」與「世間解」聯為一個,荊溪大師於止觀輔行記五卷十頁,別釋為十一個,並云:『翻譯意別,不須消會。』法華經列十號之處最多,古德解釋甚略,亦未詳及十與十一之所以。大師於此頗致疑竇,曾極加注意;亦曾探詢由印度歸來之士,據云亦讀為十一種,想此為譯經時句讀之誤。大師以此原為十種,而解釋則成十一種,殊與事實不符。且講時費解,亦甚含糊其詞,又以翻譯名義集,注云「善逝」有翻「善去」者,乃姑以五陰為本,將「善逝」與「世間解」二者合為一。解釋十號,另有專文,茲節錄之,以請教於高明。文曰:十法界成,原出於如,溯其原始,不離五陰。五陰者,色、受、想、行、識、是也。識審成行;行著成想;想應成受;受接成色;色法生心,即名為識。此其往者,至其來者,則由色而受,(以人之色身,必有衣食等享受。)受有苦樂等別,有別必有想,想為相牽,流動不息成行,行審轉變為識。於識誤審,執色身為淨;執受為樂;執識心為常;執想行等法為我,故名五陰。陰、亦作蘊。蘊有積聚義;陰有覆藏義。眾生蘊聚色身,覆藏妙性,流轉輪迴,苦無底止!二乘知五陰之弊,僅除色、受、想、三陰之粗覆,逃出輪迴生死,尚囿於行識二陰。諸佛揭五陰之覆,用本具之妙,以「自行因果」成內五德;復以「化他能所」成外五德,是為如來十種通號。甲、屬於「自行因果者:」一曰以「色」陰證「如來,」,以佛之色身由如而來故。二曰以「受」陰證「應供,」惟佛能應受十方供養故。三曰以「想」陰證「正遍知,」由觀正因,遍知十方故。四曰以「行」陰證「明行足,」因明則行,行則明,福慧兩足故。五曰以「識」陰證「善逝世間解」(逝、去也。)以世間之語言解說,皆為戲論,無有實義,佛以明智之軟語而善去之故。(佛出世前,印度外道盛興,異說紛紜,佛出世後,盡將諸說駁倒。)乙、屬於「化他能所者:」六曰以「無上士」為能化,菩薩有上士為所化,以所化而立能化之名故。七曰以「調禦丈夫」為能化,二乘為所化,未入大乘者則調之;已入大乘者則禦之,名丈夫者,以惟佛能善調善禦故。八曰以「天人師」為能化,天道人道為所化,佛為天人師表故。九曰以「佛」為能化,四惡趣為所化,以惡趣眾生障深,有非佛力不能化者故。十曰以「世尊」為能化,十方三世所有眾生為所化,以三世眾生無不以佛為尊故。又大師對此並無成見,如海內外大德,有更多文獻證明十一號為十號時,當予樂從其說。

(四)諦老病在垂危的時候

一九二0年春天,諦老講法華玄義講了一大半,到三月間,就去溫州頭陀寺傳戒。

當時,有人在外面散佈傳單攻擊諦老,說觀宗寺原先住十方人,現在改成子孫廟,還有捏造的一些別的言詞。其實並無其事,完全是外邊的人造謠言侮辱他。因為那時我正在觀宗寺住,目睹事實,他們外面所說的那些話,都是沒有的事。不過諦老已經歲數大,架不住人謗毀,他原來又有個吐痰的病,加之以著急上火,就得了中風,口歪眼斜,病的很厲害!諦老知道我會醫道,拍電報讓我到溫州去看病,等我接電報坐船到溫州的時候,諦老已經回觀宗寺,相差一天工夫,我也從溫州趕回來。

我回觀宗寺給諦老診斷之後,開一劑小續命湯藥方,吃了兩劑,口歪眼斜的病,完全都正過來了。可是還剩一個半身不遂的病,腿腳腫脹,渾身不能動彈。後來又請當地的名醫來治療,究竟也沒治好。原因是:第一諦老歲數大,第二本地人最喜歡吃臭菜,那東西又最能生痰,諦老的病是痰火盛,加之以著急,內裏發脹,氣又不舒暢,所以把他憋的難過。

按醫家來說:凡遇這種病,須用十棗湯(毒藥)倒痰,把痰完全倒出來之後,氣一舒暢,渾身不難過,腫也消下去,病就好了。不過這種藥性太厲害!沒有十分把握,輕易不敢用,萬一用錯的話,往往把命都喪了。我也因為藥性太強,恐怕諦老受傷以後不能講經,所以也沒敢用。

過一個月後,病又更加厲害!上邊悶的吃不下飯去,下邊腰腿老是發腫,一般人,都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來。

這時候道同學,自去年暑天鬧肺炎,到今年三月天,已經好的差不多,早已出屋能動彈,原先他生病的時候,諦老看他去,叫他念佛求往生,現在他好了,諦老又病了,他也去到諦老那裏去問病。見面時先說了一起安慰的話,末了他又說:

「老法師!你不是會修三止三觀嗎?病是假的,你老可以修假觀呀!」

諦老在床上坐著,沒言語,只是翻翻眼皮看看他,沈了一會才說:

「哼!觀是假的,疼是真的呀!」說完這話,又對他笑一笑。

道同學本是一番好意,想安慰他的,可是看看諦老的神氣,知道自己的話有些失檢點,說得太冒失了;但也收不回來,就這樣找了個沒趣,也再沒說別的就走了。

諦老的病,一天加重一天,弟子們想不出好法子來,中西醫都束手無策。諦老也以為自己的病沒有希望,整天盼望趕緊往生。過幾天,來一個賣野藥的先生,因為他醫理欠通,看病下藥都很武斷,治死了很多人,人們都叫他蒙古大夫。他是諦老的同鄉,自幼就在一起,年紀也差不多,弟子們領他與諦老見面,談了一會話,諦老說:

「我現在求死不得,治也治不好,真是業力所纏!你趕緊給我看一看開個方,看看這病能不能有辦法,如沒有辦法的話,我現在巴不得求往生,省得為這個色殼子所纏縛!」

吃過飯,他給諦老診斷了一番,據說這是「大腳瘟」。諦老問他「有法子治嗎?」他說「有!我這藥可很猛烈!」諦老說:「不要緊,死活皆可。」於是他從腰裏取出來一包藥,別人也不知那是什麼藥,他也沒讓別人看。又弄半碗開水,把藥和在裏面攪一攪,端給諦老喝下去。大約待一刻鐘工夫,吐瀉交作,弄得渾身上下,滿床滿地,不是痰就是糞,不一會,把諦老弄得不能說話,只翻白眼,眼睜睜快沒氣了。這時候茶房著急,跑到各寮房去叫人:

「壞咧!」驚惶失措的樣子說:「老法師吃這服藥,病得很危險!快去看看吧!」

同學們聽說都相繼跑到諦老屋子裏去,這時還有諦老的一些歸依弟子,在觀宗寺外院住,也都趕到了。藥力使的諦老已竟不大省人事,我和幾位同學幫著茶房把諦老床上的被褥等都抽下來,讓那些女皈依弟子們退出去,給他混身上下擦了一起,也沒擦乾淨;一邊擦,他還一邊往外吐,連痰加糞,除出去兩大洗臉盆。

諦老那些女皈依弟子,老太婆,待一會又回來,看到這種情形,很害怕!用手指著那位蒙古大夫的眼皮,操著滿腔的寧波口音責備他說:

「儂這個東西呀!阿啦不知儂弄的些什麼藥,把老法師藥死咧!將來儂要給老法師償命的!」

待一會,那些老太婆,就指打著他的頭皮呵斥一頓,待一會又呵斥一頓,這個也挖苦,那個也抱怨,嚇得那位蒙古大夫,站在牆角裏,渾身直抖戰!一句話也不敢作聲。

稍微停了一會,我問大夫用的什麼藥,他不敢說實話,只說用的冰糖。其實冰糖的力量那有這麼大,一定是用的甘遂,這原來是一種毒藥,味很苦辣,喝的時候,要用大棗,這樣我一說,把他所用的藥方子揭穿了。他依然站在那裏,像傻了一樣的默而不答。後來我又對他說:

「不要緊!你可以說實話吧!因為諦老的病,是因氣生風動痰,要想好的話,還必需用這種藥,讓他把內裏的痰積,都吐出來方可。不過這種藥太猛烈,恐怕病人受害,所以普通人不敢用。」我這樣一說,他都承認了。

待一會,諦老已能喘氣很均勻,腿腳的腫脹也消下去不少,真是立竿見影,藥力如神!到最後只往外吐黃水,這時連痰加糞,已除出去差不多有三洗臉盆。因為諦老平素喜歡吃臭菜,這種菜最易生痰,又加他前幾天吃東西有沒消化下去的,這次藥力一使勁,都倒出來了,所以一次就吐這麼多。

到晚間,諦老的神氣很清醒,四肢也不再脹的難過。重新又洗了洗身上,把鋪的蓋的也都換上新的,大夫也有功了。可是他從上午還沒吃飯,我又叫人給他做四個菜,打發他吃飯,諦老的病也從此一天一天的好起來了。

第二天,從外邊來了兩個縣府衙役,一進廟門大夥都很驚恐,不知是怎麼回事。差役見人,就問有沒有從台州來的人。原來這位蒙古大夫,在來觀宗寺的前幾天,已竟把他的老鄉藥死了一個!也是和諦老同樣的病,因為老年人患痰喘,他也用甘遂,一劑藥吃下去,不一會老頭子就翻白眼沒氣了。後來人家告到台州縣府,他已竟在村裏隱匿了十幾天,不敢出頭。後來,又偷跑出來到觀宗寺,縣裏的衙役,也追縱趕來,預備抓他歸案。不過因為他初到觀宗寺的時候,並沒像出家人一樣先到客堂掛單,直接就到諦老屋子裏去了,所以一般人都不知道,問誰都是說沒有這個人。後來把這事告訴給大夫,他嚇的不敢說話,只打抖戰,過幾天,在夜裏,才從後門把他放走。

這是說諦老病在垂危的時候,我想:這都是佛菩薩感應,任何人都治不好的病,任何人都不敢用的藥,不想,來一位蒙古大夫,遽然敢用此藥,遽然也就把病治好了。不是毒藥嗎?然而用的是地方,毒藥也成好東西了。

【書籍目錄】
第1頁:天臺宗第四十四代倓虛大師傳略 第2頁:影塵回憶錄序
第3頁:私記緣起 第4頁:第一章 幼年時代的夢境
第5頁:第二章 求學時代的暗示 第6頁:第三章 死而復生的悲劇
第7頁:第四章 命運蹉跎遇坎坷 第8頁:第五章 中年以後的處境
第9頁:第六章 出家的前前後後 第10頁:第七章 觀宗寺佛學時代
第11頁:第八章 隨諦老到北京 第12頁:第九章 觀宗學社二年
第13頁:第十章 離開觀宗寺以後 第14頁:第十一章 井陘弘法第一聲
第15頁:第十二章 營口楞嚴寺創修經過 第16頁:第十三章 奉天萬壽寺辦學時代
第17頁:第十四章 哈爾濱極樂寺創修經過 第18頁:第十五章 長春般若寺創修經過
第19頁:第十六章 瀋陽般若寺復興經過 第20頁:第十七章 北京彌勒院辦學時代
第21頁:第十八章 西安大興善寺辦學經過 第22頁:第十九章 天津大悲院復興經過
第23頁:第二十章 青島湛山寺創修經過 第24頁:第二十一章 十年來的湛山回憶
第25頁:第二十二章 三十年來的弘法經過 第26頁:第二十三章 學佛真義重在行
第27頁: 第28頁:後記
第29頁:後敘 第30頁:倓虛法師影塵回憶錄簡引
第31頁:倓虛大師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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