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迦葉的年齡終於漸漸的老了,可是他對頭陀苦行的生活,是越過越認真。
有一次佛陀也不忍他以衰老之年,還要生活在日曬夜露、狂風暴雨之中,想勸他中止苦行。
那是佛陀法駕住在鹿母講堂的時候,佛陀召見大迦葉,大迦葉穿著破衲衣,鬚髮長得很長,蹣跚的走來,這裏新皈依的比丘都不認識他就是大迦葉,看到他那儀容不整的形相,都投過來輕蔑的眼光,甚至有人向前想阻止他走近佛陀。
佛陀知道大家的心思,很遠的就招呼道:
「大迦葉!你來啦!我留了半座在這裏,你趕快到這裏來坐吧!」
諸比丘聽佛陀這麼一說,嚇了一跳,想不到這位老比丘,就是大名鼎鼎的大迦葉尊者。他向前頂禮佛陀後,退下幾步說道:
「佛陀!我是您末座的弟子,要坐在佛陀所設的座位實不敢當!」
這時,佛陀就向大眾敘說大迦葉廣大無邊的威德,並且說他有如佛陀修道相等的歷程,今生如不遇佛陀,他也可以覺悟,證得獨覺羅漢。
由這個事實,可知佛陀如何重視大迦葉尊者,甚至待他如賓,顯示他在教團中地位的重要。
佛陀告訴他,不要繼續苦行,把糞掃衣脫去,改穿信眾所供養的輕衣,靜靜的養老,不要過度疲勞。
雖然受到佛陀這麼高的慰勞,但他並不肯改變他的頭陀苦行,他向佛陀說道:
「佛陀!頭陀苦行在我並不以為苦,反而感到很快樂,我不為衣愁,不為食憂,沒有人間的得失,我只感到清淨解脫的自由。
「當然,有人說我這樣生活太著重自利,像舍利弗、目犍連、富樓那、迦旃延尊者等,他們負起代佛陀宣揚的任務,不懼阻難,不惜身命,推動著真理的法輪,使眾生普沾法味,同獲法樂。我雖然沒有那股為人為法的熱情,但我不會忘記佛陀對我的恩德,就是為了報答佛陀的恩惠,我才更要過頭陀的生活。因為眾生要能得救,全靠僧團的弘法,僧團中布教的弘法者,是人民的親教法師,他必須自身要健全,才能擔當弘法的工作,僧團本身如何才能健全呢?當然只有從嚴肅的生活中培養自己的德行。佛陀教法中的頭陀行門,就是一種最嚴肅的生活方式,能習慣於這種生活,便能吃苦,便能忍耐,便能甘於淡泊,一心一德,為法為人!佛陀!我為了直接鞏固僧團,間接的利益眾生,我歡喜願意不捨苦行,請佛陀原諒弟子的執著!」
佛陀聽後,非常歡喜,看看大迦葉,又看看諸比丘,說道:
「很好!諸比丘有沒有聽到長老大迦葉的話呢?將來佛陀正法的毀滅,不在天魔外道的破壞,而是在僧團的腐化與崩潰!大迦葉的話說得很對,要弘揚佛法,讓真理之光永照著世間,則必先要鞏固僧團,要鞏固僧團,就必須過嚴肅的生活,我的正法,如大迦葉尊者,就能負責住持!
「大迦葉!你好好去修道吧,我不勉強你,你可照你的意思去修行。要見我的話,隨時都可以來見我。」
佛陀與大迦葉,人雖二而心則一,師與弟子如兩個容器盛著同樣的水,一點不滯留而互相流動。佛陀待尊者如賓,如親友,但尊者從不忘以師禮對待佛陀,他們之間洋溢著師徒溫暖的情誼。
我們一說到佛陀或羅漢,大家都會自然而然的想像他們如同枯木寒岩般的冷酷,對於人間,一點人情都沒有,其實,並不是的,佛陀或羅漢,不執著世間五欲的愛染,高尚的情愛自然流露在其中。這種情愛,佛教稱之為慈悲。慈悲的根苗,是被盛在智慧的法船裏,如同磁石般的引度眾生,使他們朝夕能接觸到崇高溫暖的人格,改良自己的習氣。
蓊鬱蔥蘢的熱帶森林裏,娑羅樹的紅花盛開著,尤其是在夏天,晚上皎潔的月亮從樹梢間投射下銀色的光輝,就在這空閒寂靜的地方,大迦葉數十年如一日的修道,他那種崇高聖者的風範,彷彿還在我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