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元丞相耶律楚材居士,萬鬆行秀禪師之在家得法弟子,字晉卿,法名從源,號湛然居士,遼東人。耶律楚材身長八尺,美髯宏聲,博極群書,通天文、地理、律算、術數、釋老、醫卜之學,深得元太祖成吉思汗、太宗窩闊台之寵任,凡朝中軍國庶政,都必先咨詢他而後行。大元帝國之偉業,耶律楚材居士的輔佐之功極大。
耶律楚材居士之所以能當此大任,得力于佛法對他的薰陶。
楚才居士二十多歲的時候,居燕京。從那個時候起,他就開始留心祖道。
他最初參禮聖安澄禪師,經常舉自己在閱讀《古尊宿語錄》時所得之語句,向澄禪師請益。澄禪師間或對他的見地給予認可。于是,楚材居士便自以為已經開悟了。
隨著金遼元三代的急劇變遷,楚材居士雖然一直身居高位,但是求道之心卻越來越懇切。後來他又前往參禮聖安澄禪師。當他再次談及先前得到澄禪師認可的一些觀點時,澄禪師卻突然翻臉不認。
楚材居士感到非常疑惑,便問澄禪師這究竟是何原因。
澄禪師解釋道:“昔公居要地,易為喜怒。又儒者多無諦信,惟搜摘語錄,以為談柄。故予不即痛下鉗鎚耳!今揣公之心,果為本分事問予,予豈敢更辜負乎?于是乎不吝苦口。然予老矣,有萬鬆老人者,儒釋兼備,宗說精通,辯才無礙。公能見之,自當了公大事。”
楚材居士于是前往報恩,禮謁萬鬆行秀禪師。在其門下,楚材居士杜絕人蹟,屏斥家務,精勤參究,廢寢忘食,不避寒暑,凡三載,終于得到了行秀禪師的印證。
楚材居士悟道後,成功地將佛法應用于他的政治生涯。他雖然身居高位,卻不以富貴動其心,日理萬機,而神明淡泊。他個人的生活極為簡樸。
一日,萬鬆行秀禪師上門造訪,正好碰見楚材居士啖菜根、吃脫粟,非常驚詫,說道:“不太儉乎?”
楚材居士道:“昔燕京被圍,絕粒六十日,予守職如平常。及扈從西征六萬餘裡,備歷險阻而志不少沮,跨昆侖、瞰翰海而志不加大。汪汪法海涵養之效也!”
在跟隨成吉思汗西征的途中,楚材居士曾經寫過兩首詩,非常有名,反映了他悟道後入廛垂手的自在胸襟——
過天山和上人韻二絕
其一
從征萬裡走風沙,南北東西總是家。
落得胸中空索索,凝然心是白蓮花。
其二
一入空門心暢哉,浮雲名利也忘懷。
無心對境誰能識,優缽羅花火裡開。
楚材居士在西征途中,曾經請行秀禪師評唱天童正覺禪師的《頌古百則》。行秀禪師頌成之後,編成《從容錄》。楚材居士特地為它的印行撰寫了序言,中雲:
“予西域伶仃數載,忽受是書,如醉而醒,如死而蘇,踴躍歡呼。東望稽顙,再四披繹,撫卷而嘆曰:‘萬鬆來西域矣!’”
楚材居士在輔佐太祖、太宗的時候,時刻都沒有忘記作為一名在家佛子應有的慈悲濟世的精神和護持佛法的使命。
太祖成吉思汗西征之時,每有戰伐,楚材居士皆隨軍策諫,阻止了元統治者的一些極端做法,避免了無辜殺戮,保護了大量被征服地區生民的性命。太宗即位後,楚材居士官至中書令。在他的建議下,元政府採取了一系列措施,如均賦稅、正官制、興文學、核工匠、平權量等,使飽受戰爭創傷的民眾得以安居樂業,休養生息。
元主西征之前,有司上奏,建議征調五台山等地僧徒中,能咒術、通武略、有膂力者,組成一只隊伍,隨軍西征。楚材居士上諫元主雲:
“釋氏之高行者,必守不殺戒,奉慈忍行。故有危身不證鵝珠、守死不拔生草者。法王法令,拳拳奉行,雖死不犯。用之從兵,豈其宜哉!其不循法律者,必無志行。在彼既違佛旨,在此豈忠王事?故皆不可從王師也。”
元主覺得楚材居士說的有道理,僧人從征之事也就沒有實行。
後來,大夫蕭守中又上奏元主,要求廢除佛教僧團,理由是:“沙門不征不役,安坐而食,耗國累民,必此類矣,請除之!”
楚材居士駁斥道:“人之生也有天命焉,人力所不能奪與者也。世有辛苦而飢餓者,有安逸而飽足者,修短苦樂,壽夭窮通,萬狀不齊,雖孔明之智,項羽之勇,顏回之賢,仲尼之聖,亦不能移其毫發,豈彼沙門能窮吾民、耗吾國耶?故萬世之在天下,天與則生,天奪則死,沙門亦天地間一物耳,其亦天養之也。天且宥之,子獨不容,隘亦甚矣!”
在建議元主施行教化方面,楚材居士善用佛法的智慧,將佛法與世法圓融起來,提出“以儒治國,以佛治心”的主張。在《西遊錄》中,楚材居士寫道:
“甚哉,生民之難治也!速于為惡,緩于從善(學習作惡快得很,學習為善則慢得很)。急導以善道,猶恐不悛其惡,何況遷延而有所需者乎?速以能仁不殺、不欺、不盜、不淫、因果之誡,化其心;以老氏慈、儉、自然之道,化其蹟;以吾夫子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之名教,化其身。使三聖人之道,若權衡然,行之于民,則民之歸化,將若草之靡風,水之走下矣。然後上策于朝廷,請定制度、議禮樂、立宗廟、建宮室、創學校、設科舉、拔隱逸、訪遺老、舉賢良、求方正、勸農桑、抑遊惰、省刑罰、薄賦斂、尚名節、斥縱橫、去冗員、黜酷吏、崇孝悌、賑困窮。若然,則指太平若運掌之易也。”
楚材居士尊崇三寶,在他的影響下,朝野奉佛者甚多。加上他推行仁政,化解了元朝苛政,造福于一人,真可謂菩薩乘願再來。
元太宗駕崩後,皇後稱制,重用奧都剌合蠻。楚材居士屢諫不聽,為太後所忌。後憤悒而卒,春秋五十五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