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徑山元叟行端禪師,徑山藏叟善珍禪師之法嗣,俗姓何,台州臨海人。祖上世代以儒為業。其母王氏(亦說陳氏),書香出身,博通五經,于南宋理宗皇帝寶祐三年(1255)生行端禪師。行端禪師生而秀拔,自幼即不茹葷腥,有出世志。剛滿六歲,母親便教他誦《論語》和《孟子》。行端禪師雖然能咿咿成誦,但是他的情趣看得出,他不想汩沒于世儒章句之學。行端禪師的叔父有茂上人,出家為僧後,住餘杭化城院,有一年回故裡省親,行端禪師即趁此機會,從之落發,當時他才十二歲。
行端禪師器識淵邃,夙負大志,以道自任,一切文字不由師授,自然成誦,並且經常宴坐思維,竟至于廢寢忘食。行端禪師十八歲受具足戒,之後,便投徑山藏叟善珍禪師座下參學。善珍禪師是靈隱妙峰之善禪師之法嗣,育王佛照德光禪師之法孫。
初禮徑山,善珍禪師便問:“汝是甚處人?”
行端禪師道:“台州。”
善珍禪師于是大喝一聲,行端禪師便展開坐具。
善珍禪師又喝一聲,行端禪師便收起坐具。
善珍禪師于是道:“放汝三十棒,參堂去!”
行端禪師終于言下頓悟。
一日,行端禪師侍立次,善珍禪師道:“吾泉南無僧。”
﹝善珍禪師是福建泉州南安人,故有斯語。﹞
行端禪師道:“和尚聻(ni,呢)?”
善珍禪師拈起拄杖便打。
行端禪師接住拄杖道:“莫道無僧好!”
善珍禪師于是點頭印可,並讓他住進侍者寮。
當時,善珍禪師座下徒眾近千人,除了行端禪師外,無一人能契其機者。
善珍禪師圓寂後,行端禪師一度徜徉于西湖山水之間,自稱“寒拾裡人”,即寒山拾得的家鄉人。
後至仰山,參禮雪岩祖欽禪師。
初至雪岩,祖欽禪師便問:“駕發何處?”
行端禪師道:“兩浙。”
祖欽禪師又問:“因甚語音不同?”
行端禪師道:“合取狗口!”
祖欽禪師道:“獺徑橋高,集雲峰峻,未識阇黎在。”
行端禪師于是拍手道:“鴨吞螺螄,眼睛突出。”
祖欽禪師笑著回顧侍者,吩咐道:“點好茶來。”
行端禪師道:“也不消得。”
于是行端禪師便留在祖欽禪師座下,祖欽禪師亦以上禮待之。
三年後,祖欽禪師圓寂,行端禪師又回到浙右,為徑山首座。當時是元朝成宗大德初年(1297)。
大德四年(1300),行端禪師于湖州翔鳳山資福寺開法接眾,一時學徒奔湊,聲振京師。大德七年(1303),元成宗特賜行端禪師慧文正辯之號。後又移住杭州萬壽、靈隱二寺。元英宗至治二年(1322),行端禪師奉宣政院之命,又回徑山,補住持之缺。其座下人才之盛,不亞于當年大慧宗杲禪師,其中最有名者當堆楚石梵琦、夢堂曇噩等人。
行端禪師平時接人,多呵叱怒罵,不從人情,然道俗于其呵罵中得旨者甚多。在幫助別人的時候,他總是默默而行,從來不張揚。故其德望極高,為朝廷所推服。雖然帝王頻施寵敬,人皆以為榮,而行端禪師卻平淡視之。宋濂在《元叟行端禪師語錄》序中,是這樣描述行端禪師的為人——
“公平頂古貌,眼光鑠人,頷下數髯,磔(zhe)立懍然,雪後孤鬆。坐則挺峙,行不旋顧,英風逼人,凜如也。所過之處,眾方歡嘩如雷,聞履聲,輒曰‘端書記來矣’,噤默如無人。賓友相從,未嘗談人間細事,舍大法不發一言。秉性堅凝,確乎不可拔。自為大僧至化滅(自受戒以來,一直到圓寂),無一夕脫衣而寢。”
大元順宗至正元年(1341)八月,行端禪師將示寂,問侍者:“呼之曾已休,吸之尚未舍。寄語諸苦源,來者不來者。如何是來者不來者?”
侍者茫然無對。
行端禪師于是默然良久,說道:“後五日看。”
果然五天以後,行端禪師便沐浴更衣,書偈別眾雲:
“本無生滅,焉有去來。
冰河發燄,鐵樹花開。”
寫完,便擲筆,垂一足而化。
關于生死的問題,行端禪師曾示眾雲:“全體是個解脫大海,全體是個涅槃妙心。無起滅可求,無生死可出。百骸潰散,卓而獨存;四大分離,湛然常寂。正與麼時,身裡出門即不問,門裡出身作麼生?毗盧頂上從來往,安樂邦中任去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