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教忠晦庵彌光禪師,徑山大慧宗杲禪師之法嗣,俗姓李,福建人。彌光禪師兒時清淨肅穆,寡言少笑,一聽到梵唄(佛教唱贊或音樂)的聲音,就欣喜踴躍。十五歲依幽岩文慧禪師落發。出家後,有一段時間,他還象在家時一樣,喜歡閱讀世間群書。一日,彌光禪師悚然自警道:“既剃發染衣,當期悟徹。豈醉于俗典邪?”于是出嶺北上,遊方參學。
彌光禪師初投江西雲居,禮謁圓悟克勤禪師,後又往參黃檗祥、高庵悟禪師。彌光禪師與這幾位禪師的機語皆相符契。後準楚盜起,彌光禪師又重新回到福建,禮謁佛心禪師(上封本才)。當時,大慧宗杲禪師正在廣東梅州屏居。彌光禪師聽說後,遂前往投禮參學。
一日,宗杲禪師問彌光禪師:“汝在佛心處所得者,試舉一二看。”
彌光禪師于是舉佛心禪師上堂拈普化之公案雲:“佛心即不然,總不恁麼來時如何?劈脊便打,從教遍界分身。”
﹝普化禪師的公案是:盤山和尚圓寂後,普化禪師乃于北地行化。每日遊行,或城市,或塚間,搖著一鈴鐸,唱雲:“明頭來,明頭打。暗頭來,暗頭打。四方八面來,旋風打。虛空來,連架打。”一日,臨濟禪師令僧捉住普化禪師,問道:“不恁麼來時如何?”普化禪師一把將那僧託開,說道:“來日大悲院裡有齋。”﹞
宗杲禪師便問:“汝意如何?”
彌光禪師道:“某不肯他後頭下個注腳。”
宗杲禪師道:“此正是以病為法。”
彌光禪師當時很自負,對宗杲禪師的話並相信和認可。
宗杲禪師于是道:“汝但揣摩看。”
彌光禪師仍舊不以為然。
過十多天,一日,彌光禪師忽然想起海印信禪師之拈題——“雷聲浩大,雨點全無”——恍然有省,便當即直趨丈室,告訴宗杲禪師。
宗杲禪師于是舉道者見琅邪以及玄沙未徹語(參見“清涼慧a洪禪師悟道因緣”章)這兩則公案,勘問彌光禪師。
彌光禪師從知見上作了一番回答。
宗杲禪師聽了,便笑道:“雖進得一步,只是不著所在。如人斫樹,根下一刀,則命根斷矣。汝向枝上斫,其能斷命根乎?今諸方浩浩說禪者,見處總如此,何益于事?其楊歧正傳,三四人而已。”
彌光禪師一聽,遂面露慍色而去。
第二天,宗杲禪師見到彌光禪師,又問:“汝還疑否?”
彌光禪師道:“無可疑者。”
宗杲禪師于是問道:“只如古人相見,未開口時已知虛實,或聞其語,便識淺深。此理如何?”
彌光禪師一聽,悚然汗下,茫然不知所歸。
于是,宗杲禪師便教他參究“有句無句,如藤倚樹”這個話頭。
後來有一天,宗杲禪師造訪雲門庵,彌光禪師亦陪侍前往。
途中,彌光禪師問道:“某到這裡,不能得徹,病在甚處?”
宗杲禪師道:“汝病最癖,世醫拱手。何也?別人死了活不得,汝今活了未曾死。要到大安樂田地,須是死一回始得。”
彌光禪師一聽,疑情愈深,如鯁在胸,放下也不得,不放下也不得。
于是,彌光禪師改日入室向宗杲禪師請益。
宗杲禪師一見他,便問:“吃粥了也,洗缽盂了也?去卻藥忌,道將一句來。”
彌光禪師道:“裂破。”
宗杲禪師道于是震威喝道:“你又說禪也!”
在這猛烈的一喝之下,彌光禪師終于豁然大悟。
宗杲禪師于是鳴鼓告訴大眾雲:
“龜毛拈得笑咍(hai)咍,一擊萬重關鎖開。
慶快平生在今日,孰雲千裡賺吾來?”
彌光禪師亦作頌呈宗杲禪師,頌雲:
“一拶當機怒雷吼,驚起須彌藏北鬥。
洪波浩渺浪滔天,拈得鼻孔失卻口。”
彌光禪師後于泉州開法化眾。
彌光禪師的悟道因緣中,宗杲禪師有兩句話特別值得後世學禪者注意:
一是“如人斫樹,根下一刀,則命根斷矣。汝向枝上斫,其能斷命根乎?今諸方浩浩說禪者,見處總如此,何益幹事?”
二是:“別人死了活不得,汝今活了未曾死。要到大安樂田地,須是死一回始得”
無論是斷命根,還是大死一回,從教下講,就是要斷除俱生我執和俱生法執,以究竟證得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