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興府(今江西南昌)黃龍靈源惟清禪師,黃龍祖心禪師之法嗣,俗姓陳,本州武寧(今江西武寧)人。惟清禪師少極聰穎,日誦千言。一日,有異比丘行化至門前,見到惟清禪師,便拉著他的手,仔細打量,然後驚訝地說道:“菰(gu)蒲(二者均為草名,借指江南水澤之地,沒有名氣的小地方)中有此兒耶?”于是便找到惟清禪師的父母,希望他們聽許惟清禪師出家。惟清禪師的父母終于同意了。惟清禪師十七歲受具足戒,此後便遊方參學。
惟清禪師初禮延安耆宿法安禪師,法安禪師一見他,很驚詫,遂指點道:“汝苦海法航也,我尋常溝瀆耳!黃龍心禪師是汝之師,亟行無後。”
于是惟清禪師便是趨洪州,投黃龍晦堂祖心禪師座下。在那裡,惟清禪師每日迷迷糊糊地隨眾作務,凡有問答,皆茫然不知端倪。因此他很難過,于是便每天晚上跪在佛像前,禮拜懺悔,並發願雲:“倘有省發,願盡形壽,以法為檀(“檀那”的簡稱,布施),世世力弘大法。”
一日,惟清禪師讀玄沙語錄,困倦不已,遂靠著牆壁休息,過了一會兒又起身經行,因為腳步太快,把鞋子弄掉了,于是他便彎腰拾取。就在這個時候,他豁然大悟。于是他便把自己之所悟告訴了祖心禪師。
祖心禪師道:“從緣入者,永無退失。然新得法空者,多喜悅,或致亂。”于是便安排惟清禪師到侍者寮,放下一切,好好地熟睡幾天。
﹝修禪者當于此處留心,前人之警訓,不可不慎,否則即落歡喜魔矣。﹞
惟清禪師後住黃龍接眾。他與慧洪覺範禪師是同門師兄弟。他曾經對慧洪覺範禪師講:“今之學者未脫生死,病在甚麼處?病在偷心未死耳。然非其罪,為師者之罪也。如漢高帝紿(dai,欺騙)韓信而殺之,信雖曰死,其心果死乎?古之學者,言下脫生死,效在甚麼處?在偷心已死。然非學者自能爾,實為師者鉗鎚妙密也。如梁武帝禦大殿見侯景,不動聲氣而景之心已枯竭無餘矣。諸方所說非不美麗,要之如趙昌畫花,花雖逼真而非真花也。”
這一段文字真可謂點到了學佛人的要害。
再看他的另外一則法語--
上堂:“至道無難,唯嫌揀擇。但莫憎受,洞然明白。祖師恁麼說話,瞎卻天下人眼。識是非、別緇素底衲僧,到這裡如何辨明?未能行到水窮處,難解坐看雲起時。”
政和七年(1117)九月十八日,惟清禪師示寂。此前十日,曾自作“無生常住真歸告銘”雲:
“賢劫第四尊,釋迦文佛,直下第四十八世孫惟清,雖從本覺應緣而生,而了緣即空,初無自性,氏族親裡莫得而詳,但以正因一念為所宗承,是廁釋迦之遠孫,其號靈源叟。據自了因所了妙性,無名字中示稱謂耳,亦臨濟無位真人,傅大士之心王類矣。亦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唯證乃知,餘莫能測者歟!所以六祖問讓和尚:‘什麼處來?’曰:‘嵩山來’。祖曰:‘什麼物,恁麼來?’曰:‘說似一物即不中。’祖曰:‘還假修證否?’曰:‘修證即不無,污染即不得。’祖曰: ‘即此不污染,是諸佛之護念。汝既如是,吾亦如是。’茲蓋獨標清淨法身,以遵教外別傳之宗,而揀雲報化非真佛,亦非說法者,然非無報化大功大用,謂若解通報化,而不頓見法身,則滯污染緣,乖護念旨,理必警省耳!夫少室道行,光騰後裔,則有雲門偃奮雄音絕唱于國中,臨濟玄振大機大用于天下,皆得正傳,世鹹宗奉。惟清望臨濟九世祖也。今宗教衰喪,其未盡絕滅者,唯二家微派,斑斑有焉,然名多媿(同“愧”)實,顧適當危寄,而朝露身緣,勢迫曦墜,因力病釋俗從真,敘如上事,以授二三子。吾委息後,當用依稟觀究,即不違先聖法門,而自見深益。慎勿隨末法所向,乞空文于有位,求為志銘,張飾說以浼(mei,污染,玷污)吾。至囑!至囑!因目所敘曰‘無生常住真歸告’。且系之以銘,銘曰:
“無涯湛海,瞥起一漚。
亙乎百年,曷浮曷休。
廣漠清漢,欻(xu,忽然)生片雲。
有無起滅,隱顯何分。
了茲二者,即見實相。
十世古今,始終現量。
吾銘此旨,照示汝曹。
泥多佛大,水長船高。”
惟清禪師示寂後,弟子遵其遺旨,藏靈骨于海會,以示生死不與眾隔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