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慧林懷深慈受禪師,長蘆崇信禪師之法嗣,俗姓夏,壽春府(今安徽壽縣)人。懷深禪師出生時,祥光滿舍,文殊堅禪師遠遠地望見,還以為是起火了。第二天早晨一打聽,才知道是懷深禪師降生,于是便前往其家探訪。懷深禪師一見堅禪師便笑。其母知道他與佛有緣,十四歲的時候便聽許他落發出家。
四年後,懷深禪師開始雲遊訪道,不久至嘉禾資聖寺,投淨照禪師座下參學。
一日,淨照禪師為懷深禪師舉良遂見麻谷之因緣。該因緣是這樣的--
壽州良遂禪師參麻谷寶徹禪師,麻谷禪師一見他來了,便扛著鋤頭去鋤草。于是良遂禪師便跟在麻谷禪師後邊,來到鋤草的地方。麻谷禪師一見,根本不理睬,便歸方丈室,關上門不出來了。第二天,良遂禪師又去參麻谷禪師,麻谷禪師一見他來了,又閉上門。于是良遂禪師便敲門。麻谷禪師問:“阿誰?”良遂禪師道: “良遂。”剛一稱名,良遂禪師忽然契悟,便說道:“和尚莫謾良遂,良遂若不來禮拜和尚,洎被經論賺過一生。”麻谷禪師一聽,便開門相見。良遂禪師後回講肆,對眾人講:“諸人知處,良遂總知。良遂知處,諸人不知。”
舉完這則因緣,淨照禪師便問:“如何是良遂知處?”
懷深禪師被這一問,當即洞明其旨。
懷深禪師後出世,住資福寺接眾,一時徒眾滿門。
一日,蔣山佛鑑慧勤禪師行化來到資福寺。懷深禪師殷勤接待,飲茶畢,懷深禪師便領著佛鑑禪師巡寮(叢林中,住持巡視、檢查諸寮),行至千人街坊,佛鑑禪師問:“既是千人街坊,為甚麼只有一人?”
懷深禪師道:“多虛不如少實。”
佛鑑禪師一聽,詫異道:“恁麼那!”
懷深禪師一下子羞愧得臉都紅了。
後來趕上朝廷下旨,要將資福寺改為道教的神霄宮。于是懷深禪師不得不放棄資福寺,前往蔣山,住在西庵,以便向佛鑑禪師參學。
一日,懷深禪師向佛鑑禪師請益。
佛鑑禪師道:“資福知是般事便休。”
懷深禪師道:“某實未穩,望和尚不外(不要置之不管)。”
佛鑑禪師于是便為他舉倩女離魂的公案,該公案是這樣的--
剪燈新話卷上載:倩娘嘗許王宙為妻,既而父悔,倩娘遂抑鬱成病。宙亦深恨,欲赴京師,途中忽遇倩娘,遂相攜至蜀,凡五年,生二子。後還歸岳家謝其事,然倩娘猶病在閨中,唯存一息。眾皆怪之。室中病女聞之而喜,起出相迎,兩位倩娘合為一體。前之倩娘實乃病女之離魂也。
此故事後被叢林中所引用,作為學人參究的一個話頭。如“五祖問僧:倩女離魂,哪個是真的?”此公案的目的是要學人證悟,自性超越真妄善惡等二邊之見,遠離分別,觸目即真,一真一切真,所謂“不求真,不斷妄,了知二法空無相”、“無明實性即佛性,幻化空身即法身”,就是這個意思。
佛鑑禪師舉完此公案,便問懷深禪師:“倩女離魂,那個是真的?”
懷深禪師于是便反復參究該話頭,不久即疑礙頓脫,豁然大悟。遂呈偈曰:
“只是舊是行履處,等閒舉著便誵訛。
夜來一陣狂風起,吹落桃花知幾多。”
佛鑑禪師一見,便拊幾贊嘆道:“這底豈不是活祖師意?”
懷深禪師大徹後,不久即領旨住焦山接眾。
曾有僧問:“知有道不得時如何?”
﹝“知有”一詞,在禪門裡,專指開悟見性。﹞
懷深禪師道:“啞子吃蜜。”
那僧又問:“道得不知有時如何?”
懷深禪師道:“鸚鵡喚人。”
那僧一聽便禮拜。
懷深禪師叱道:“這傳語漢!”
懷深禪師另有兩則上堂法語,頗有嚼頭--
上堂:“古者道,忍忍!三世如來從此盡。饒饒!萬禍千殃從此消。默默!無上菩提從此得。”師曰:“會得此三種語了,好個不快活漢!山僧只是得人一牛,還人一馬。潑水相唾,插觜(同“嘴”)廝罵。”卓拄杖曰:“平出!平出!”
上堂:“不是境,亦非心,喚作佛時也陸沉(愚昧無知)。個中本自無階級,切忌無階級處尋。總不尋,過猶深。打破雲門飯袋子,方知赤土是黃金。咄!”
“忍忍”、“饒饒”、“默默”真可謂是六字法寶。生活中若依此而處事,必定是個大快活人。但這是一個修行的過程,不是一蹴而就的。
不是境,不是心,不是佛,是個什麼?無階級,卻又不于無階級處尋找,要且又不落于無事甲中,是個什麼?這些都是很好的話頭,值得我們認真參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