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山德韶國師,清涼文益禪師之法嗣,俗姓陳,處州(今浙江麗水)龍泉人。其母葉氏,曾夢見白光觸體,因而有孕。德韶禪師十五歲時,曾有一梵僧來家中化緣,見他生得氣度不凡,便勸他出家。于是他十七歲便依本州龍歸寺落發,十八歲又于信州(治所在今江西上饒)開元寺受具足戒。
後唐同光年間(923-926),德韶禪師開始遊方參學。他首先來到安徽舒州(治所在今潛山縣)投子山,禮謁投子大同禪師,接著又禮謁龍牙居遁禪師。
初見龍牙,德韶國師便問:“雄雄之尊,為甚麼近之不得?”
龍牙禪師道:“如火與火。”
德韶國師問:“忽遇水來又作麼生?”
龍牙禪師道:“去!汝不會我語。”
德韶國師又問:“天下蓋,地不載。此理如何?”
龍牙禪師道:“道者(道人)合(應該)如是。”
德韶國師就這樣反復地請問了十七次,龍牙禪師從始至終一直如此作答。
德韶國師最終還是不明其旨。于是他再三請求龍牙禪師垂示。龍牙禪師道:“道者,汝已後自會去(你以後自己去休會)。”
德韶國師後來到通玄峰。一日,德韶國師正在澡浴的時候,想起龍牙禪師和答話,忽然有省。于是,他便整肅威儀,遙望龍牙,焚香禮拜,感謝禪師的開示,說道:“當時若向我說,今日決定罵也。”
德韶禪師後來又參禮疏山匡仁禪師,問道:“百匝千重,是何人境界?”
疏山禪師道:“左搓芒繩縛鬼子。”
德韶國師道:“不落古今,請師說。”
疏山禪師道:“不說。”
德韶國師問:“為甚麼不說?”
疏山禪師道:“個中不辨有無。”
德韶國師道:“師今善說。”
疏山禪師一聽,感到非常驚詫。
就這樣,德韶國師先後參拜了五十四員善知識,雖然不無收獲,但都因為法緣不具足,未能最後徹悟。
最後,德韶國師來到臨川(今江西撫州)禮謁法眼禪師(清涼文益)。法眼國師一見,便非常器重他。德韶禪師因為遍涉叢林,見到的善知識太多,此時已不再象當年那年熱衷于向外馳求,而僅僅是隨眾而已,倦于參問。
一日,法眼禪師上堂,有僧問:“如何是曹源一滴水?”
法眼禪師道:“是曹源一滴水。”
那僧一聽,不識其旨,惘然而退。
當時,德韶國師正坐在一旁。當他聽到法眼禪師的回答,豁然大悟,平生所有凝滯,渙然冰釋。
于是,他便把自己的證悟告訴了法眼禪師。
法眼禪師一聽,非常高興,並贊嘆道:“汝向後當為國王所師,致祖道光大,吾不如也。”
德韶禪師徹悟後不久,即回浙江。一日,遊天台山,德韶國師目睹了智者大師(智顗)的遺蹤,恍若舊居。因為他與智者大師同姓,故時人皆謂他是智者大師的後身。于是德韶禪師便在天台白沙,創院弘法。
當時吳越王錢弘俶任台州刺史,聞德韶禪師的道名,便請他來治所說法,並執弟子禮。德韶國師告訴他說:“他日為霸主,無忘佛恩。”後漢乾佑元年(948),錢弘俶果然嗣國位,稱忠懿王。他在位的時候,對佛教的護持尤為盡力。當時,有一位專弘天台智者大師之教義的學者羲寂禪師(螺溪),與德韶國師關系甚密。他屢次告訴德韶國師說:“智者之教,年祀浸遠,慮多散落。今新羅國,其本甚備,自非和尚慈力,其孰能致之乎?”于是德韶國師便把此事上奏給忠懿王,忠懿王便遣使前往新羅繕寫智者大師之遺著,完備之後帶回國內。此舉在中國佛教史上意義非常重大。
德韶國師後于般若寺開堂說法十二餘會。現舉其上堂法語三則,供禪修愛好者細細品嘗:
上堂,僧問:“承古有言,若人見般若,即被般若縛。若人不見般若,亦被般若縛。既見般若,為甚麼卻被縛?”師曰:“你道般若見甚麼?”曰:“不見般若,為甚麼亦被縛?”師曰:“你道般若甚麼處不見?”乃曰:“若見般若,不名般若,不見般若,亦不名般若。且作麼生說見不見?所以古人道,若欠一法,不成法身;若剩一法,不成法身;若有一法,不成法身;若無一法,不成法身。此是般若之真宗也。”
上堂:“古者道:如何是禪?三界綿綿。如何是道?十方浩浩。因甚麼道三界綿綿,何處是十方浩浩底道理?要會麼?塞卻眼,塞卻耳,塞卻舌、身、意,無空闕處,無轉動處。上座作麼生會?橫亦不得,豎亦不得,縱亦不得,奪亦不得。無用心處,亦無施設處。若如是會得,始會法門絕揀擇,一切言語絕滲漏。曾有僧問:作麼生是絕滲漏底語?向他道:口似鼻孔。甚好上座如此會,自然不通風去,如識得盡,十方世界是金剛眼睛。無事,珍重!”
上堂:“佛法現成,一切具足。豈不見道‘圓同太虛,無欠無餘’。若如是也,且誰欠誰剩,誰是誰非,誰是會者,誰是不會者?所以道,東去亦是上座,西去亦是上座,南去亦是上座,北去亦是上座。因甚麼得成東西南北?若會得,自然見聞覺知路絕,一切諸法現身。何故如此?為法身無相,觸目皆形;般若無知,對緣而照。一時徹底會取好!諸上座,出家兒合作麼生?此是本有之理,未為分外。識心達本源,故名為沙門。若識心皎皎地,實無絲毫障礙。上座久立,珍重!”
德韶國師示寂于開寶五月(972)六月,春秋八十二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