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起這一段往事,星雲大師感到悲哀。他悲哀的不是自己的佛學院,因為無論什麼壓力,他 都會辦起來,他悲哀的是那種「見不得別人好」、「希望同歸於盡」的居心。他說:「當年的情況,你們很難理解。例如有一間寺廟鋪了磁磚地板,佛教界的人會 罵;『又不是舞廳,鋪什麼地板!』有一間寺廟裝了抽水馬桶,他們也看不慣,說是『奢侈浪費』!那時就是那麼恐怖。佛光山在邁向現代化的過程,面對的譭謗與 阻力是可以想見的。有一天,我的老同學煮雲跑到佛光山找我,不是來看我,直接衝進我的房間,因為他聽說我的丈室裡多麼豪華、床多麼大、鋪了什麼地毯、燈光 多豪華,說什麼也不肯相信,特別跑來查證,看了忍不住失笑,對我說:『我現在知道了,那些人沒有一個來過佛光山!』」
「早年,中國佛教會那些把持的人,簡單的說,就是自我享受、自我權威、自我敗壞。為了 把持佛教會,整個制度是不民主的,選舉是舞弊的,選前一個月名單就定了。例如全國三十五省,大陸早就丟了,他還是每一省設兩個代表,采通信投票,就和早期 的萬年國會一樣,本省法師沒有一個選得上,把持的人個個是理事。像光是一個十普寺,掃地時、煮飯時、什麼都不會的,也全是理事,佛教怎麼會有發展?簡直可 恥、可惡、可恨、醜陋!」星雲大師以罕見的嚴厲口吻說。
由於星雲大師一生追求民主化,反對權威;追求現代化,反對保守;追求國際化,反對僵 化;在「中國佛教會」那個權威的、保守的、僵化的社團裡,被視為眼中釘,幾乎不管做什麼事都會受到刁難。回想起那一段,他說:「中國佛教會可以說是佛教進 步的最大阻力。白聖老法師把持了四十幾年,成為萬年理事長,只要稍有意見,就被排除在外。到了最後,凡是反對星雲的,就可以當理事,凡是認同星雲的,就被 排擠。像有一次我在國父紀念館講經,某法師來參加,致詞時為我講一句好話,他的常務理事馬上被拿掉,後來只好向他們懺悔說:『我下次不敢為星雲講好話 了。』常務理事才恢復。還有,像會性法師、祥雲法師在公開場合說了幾句我的好話,理事馬上被拿掉,而且永不錄用。反過來說,如果你常常罵星雲,很快就可以 當佛教會的理事。」
我開玩笑的說:「我看在座的人沒有一個有機會當佛教會的理事了,因為我們說了太多師父的好話!」
師父聽了開懷大笑,他說:「當不當理事是事小,更可惡的是,他阻止人才的發展。當年按 照政府的規定,僧侶要出國,必須先得到佛教會的准許才能送內政部。我為了弟子的進修,希望讓他們到國外留學,慈惠、慈莊、慈容、依空出國的資料送到中國佛 教會,放在抽屜裡一年都不肯批,我跑去爭取,他們也不理,最後我到中央黨部去抗議,在中央黨部的壓力下,他們才把公文送出來。真是可恥!像依空法師,到日 本留學,先是抽屜裡放一年才批下來,他在日本唸書的時候,因為父親過世,回來奔喪,要再出去,又不肯批了。幸好這時開放觀光,不再需要他們批准了。依空法 師第二次去日本,就是以觀光的名義出去的!
他們不希望年輕的出家人求學上進也就罷了,甚至還不准別人傳戒。民國六十六年,我們在 佛光山傳戒,他們不准,只准自己傳戒。這是沒道理的。按照佛制,三皈五戒,天天都可以傳戒的,他們不准許傳戒,我照傳!現在每一家寺廟都可以傳戒,也用不 著佛教會批准,可見當時是多麼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