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語錄
南懷瑾說:“貧居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這不正是成年以後,勘破世俗常態的預告嗎?在一般人來說,那是勢利。其實,人與人的交往,人際事物的交流,勢利是其常態。純粹只講道義,不顧勢利,是非常的變態。物以稀為貴,此所以道義的絕對可貴了。勢利之交,古人有一特稱,叫作 “市道”之交。市道,等於商場上的生意買賣,只看是否有利可圖而已。
經典回放
選自《道德經》
【原文】寵辱若驚,貴大患若身。何謂寵辱若驚?寵為下,得之若驚,失之若驚,是謂寵辱若驚。何謂貴大患若身?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及吾無身,吾有何患?
【譯文】受寵和受辱都好像受驚一樣,重視榮辱這樣的大患就像重視生命一樣。什么叫做受寵和受辱都像受驚呢?寵愛是尊長對下面的恩賜,得到寵愛就感到驚喜,失去寵愛則感到驚恐。這就叫做受寵和受辱都像受驚。什么叫做重視大患就像重視生命一樣?我之所以有大患,是因為我有身體;如果我沒有身體,我還有什么擔心呢?
大師釋疑
寵辱:榮寵和侮辱。南大師解釋說:“寵,是得意的總表相。辱,是失意的總代號。”
貴大患若身:貴,珍貴、重視。大患,是指對寵辱的擔心。此句意為重視榮辱這樣的大患就像重視生命一樣。
寵為下:寵愛是尊長對下面的恩賜。
及吾無身,吾有何患:如果我沒有身體,有什么可擔心的呢?
學道一得:帶著擔心好好活
我們平時把寵辱不驚視為高姿態、高境界。要擺出這么高的姿態還比較容易,真到達到這么高的境界,還是有些困難。所以平時“受寵”時,就會驚喜不已;一旦失寵或受辱,就會驚恐不安。
南懷瑾大師講了一個“受寵”而驚喜失態的故事:
清朝時,有一個書生,每次參加縣試都不中。那時中了秀才叫“老生”,未中叫“童生”。這個書生已經過了中年,還是個童生,心裏難免不是滋味。有一年,他正好與兒子同科應考。到了放榜這一天,兒子看榜回來,知道已經錄取,趕快回家報喜。他的父親正好關在房裏洗澡。兒子敲門大叫說:“爸爸,我已考取第幾名了!”
老子在房裏一聽,便大聲呵斥說:“考取一個秀才,算得了什么?這樣沉不住氣,大聲小叫!”
兒了一聽,嚇得不敢大叫,便輕輕地說:“爸爸,你也是第幾名考取了!”
老子一聽,便打開房門,一沖而出,大聲呵斥說:“你為什么不先說?”他忘了自己光著身子,連衣褲都還沒穿上呢!
這位老先生大概稱得上寵辱若驚了,只是這一驚非同小可,幾乎到了忘我的程度,又有點特別。
至於受辱而驚恐,那就更難以自禁了。電影裏,大臣被皇上斥責了幾句,便磕頭如搗蒜,甚至於頭都碰出血來。
人們為什么寵辱若驚,因為寵辱對事業和生活的影響太大了。一旦失寵,不僅事業受挫,人們的眼光也全變了,讓你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世態炎涼的滋味。但南大師認為,“人際事物的交流,勢利是其常態”,原本就是正常現象。
南大師講了一個戰國名將廉頗失寵和受寵的故事:廉頗因事被免職,那些原先追隨他的食客都離開了。後來,廉頗重獲重用,那些食客又來找他。廉頗很生氣,對他們說:你們快滾吧!一位食客說:“你怎么這樣沒見識呢?天下的事,都是按市場交易的規則辦理。你得勢時,我就追隨你;你失勢了,我就離開。這是理所當然的事,你何必埋怨呢?”
這位食客說的話也並非沒有道理。好比員工去一家公司打工,如果公司繁榮,他會在公司幹下去;如果公司倒閉了,老板開不出工資了,員工當然要走。
同樣的事也曾發生在戰國四公子之一孟嘗君田文身上。田文當相國時,門下有食客三千人。後來,國王對他起了疑心,將他撤掉,結果那些食客幾乎都跑光了,只有一個名叫馮諼的人仍然跟著他。後來,在馮諼幫助下,田文重新當上了宰相,尊榮更勝從前。那些當初棄他而去的食客,都向他表示出很懊悔並想繼續追隨他的意思。田文很生氣,恨恨地對馮諼說:“他們當初棄我而去,現在還有臉回來?誰好意思走到我面前,我一定要將唾沫吐在他臉上!”
馮諼不以為然地說:“事物有它必然的規律,事情有它本來的道理,您何必生氣呢?”
田文說:“我比較愚蠢,不明白您的意思。”
馮諼說:“活著的人一定會死,這是事物必然的規律。富貴了,賓客自然多;貧賤了,賓客自然少,這是事情本來的道理。您一定見過菜市場的情景吧?早上,人們爭先恐後地擠進去,因為裏面有他們需要的東西;傍晚,人們甩開大步走過去,不會多看一眼,因為裏面沒有他們需要的東西了。這是很正常的事情。以前,人家爭先恐後地來投奔您,是因為您這兒有他們需要的東西;後來他們離開您,是因為您這兒已經沒有他們需要的東西了,有什么可抱怨的呢?”
田文恍然大悟,心裏的怨意頓消。後來,那些食客陸續前來投奔,他一如既往地接待他們,毫無芥蒂。
因為得寵和失寵對自身關系是如此之大,難怪人們會絞盡腦汁甚至拼了命去求寵而免辱。這就有點過頭了。正如老子所說:“及吾無身,吾有何患?”等到把這條小命都拼掉了,即使想擔心都不行了。那還不如帶著擔心好好活著。如果能進而修煉到寵辱不驚的境界,就更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