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不通,兩處失功
僧璨大師說:一種不通,兩處失功。遣有沒有,從空背空。多言多慮,轉不相應。絕言絕慮,無處不通。摘自《信心銘》
對同一件事,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看法。這件事的“真相”應該只有一個,也就是說,最多只有一個人對它的看法是完全正確的,其他的人全都錯了。也可能沒有人是完全正確的,大家全都錯了。
對事情的判斷有誤差,人們的言行自然會發生偏差。這大概就是僧璨大師所說的“一種不通,兩處失功”。人們在談論這件事的時候,其實並不真的是這件事,而是頭腦中臆想出來的,或者說,談論的只是這件事的影子。在做這件事的時候,也同樣如此。人們說的做的都不是那件真事,不過是以誤導誤、以訛傳訛。這大概就是僧璨大師所說的“遣有沒有,從空背空”。本來就不存在,不過是從空到空罷了。
我們每個人都存在某些觀念障礙,多半是無中生有、“從空背空”造成的。具體來說,主要有三種因素:
第一種因素是:認識誤區。人們在觀察事物時,比較相信“眼見為實”,對自己看到的事,會根據過去的經驗、知識很快作出判斷,很少去探究這件事背後的潛在邏輯,這就難免發生誤差。
在一間無人居住的房子的窗戶處,一只不知名的鳥兒總是每日准時光顧。遠遠望去,只見它站在窗台上,不停地以頭撞擊玻璃窗,每次都被撞得落回窗台。但它堅持不懈,每日要撞十來分鍾才離開。
人們紛紛猜測,它大概是想進入那個房間。然而,讓人不解的是,這間房的另一扇窗戶大開,它為什么不由此而入呢?於是,人們得出結論:這是一只笨鳥。
直到有一天,好事者帶來望遠鏡,一切才真相大白:窗玻璃上粘滿了小飛螢的屍體,那鳥兒不是在撞玻璃,而是在享受美味呢!
這個故事說明,我們的眼睛並不那么可靠。某些事似乎盡收眼底,其實真正看到的可能只是其中一部分,並不是全部。把部分當成全部,可能會錯得很離譜。
第二種因素是:心理驅動。以前流行過一首歌:跟著感覺走。大多數人都是直觀反映事物,而放棄大腦的功能。覺得好就做,覺得不好就拉倒。無論是找工作、談朋友、辦事情都是如此。這就很容易出現偏差。
不僅如此,人們會按某種心理驅動行事。希望某件事是這樣,就把它想象成是這樣,然後按此而行。比如,有一個女子哀歎說,她的男友變壞了。以前他是多么溫柔體貼,多么重情守義的一個人,如今有了錢,變“花心”了。其實,這個男人從來沒有變壞,因為他本來就沒有那么好。他過去的好,都是愛他的女子想象出來的,因為她特別希望他有那么好。
很多人受騙,也是心理驅動在作怪。他們特別希望騙子的把戲是真的,並信以為真。所以,他們不是被騙子所騙,而是被自己所騙。買彩票、賭博等等也是如此,人們希望這是生財之道,但實際上不是。
在生活中,我們非常有必要把希望的事和事情的真相分開,以免被誤導。
第三種因素是:邏輯錯亂。人們判斷事情,經常根據一定的前提條件進行推論。如果前提錯了,邏輯再精密,都不會得出正確的結果。
有人說:隨便一句假話都能推出任何一個結論。
古希臘哲學家芝諾就有過一個著名的詭辯:阿基裏斯永遠追不上烏龜。阿基裏斯是古希臘神話中善跑的英雄,他怎么可能追不上烏龜呢?芝諾是這樣推論的:假設烏龜先爬一段路,然後阿基裏斯去追它。阿基裏斯在追上烏龜之前,必須首先達到烏龜的出發點,可是,這時烏龜又向前爬了一段路。阿基裏斯必須趕上這段路,可是烏龜又向前爬了。因此阿基裏斯永遠追不上烏龜。這個結論顯然是錯誤的,但奇怪的是,這一論證在邏輯上卻沒有任何毛病。
在古希臘,還有一則更妙的詭辯:一粒穀子落地時沒有響聲,兩粒穀子落地時也沒有響聲,三粒穀子落地時還是沒有響聲……以此類推,一整袋穀子落地時也不會有響聲。這同樣是結論錯誤、邏輯正確。
為什么會發生這樣的事呢?是因為前提條件錯了。阿基裏斯在到達烏龜的出發點的同時也可以超越,一粒穀子落在地上並非沒有聲音,而是聲音極微,極微的聲音累加就能成為很大的聲音。
在生活中,我們經常會遇到類似的邏輯障礙,比如,懷疑某個人會“對我不利”,心裏就開始判斷他將采用何種手段,並設計相應的反擊方案。可是,那個人也許根本沒有“對我不利”的想法和行為,自己的反擊就顯得很可笑,甚至可能變成挑起矛盾的導火索。
所以,我們在判斷一件事情時,先搞清前提是否真實可靠,否則就不必白費心機。
第四種因素是:表達傾向。有人說:“語言是誤會的根源。”無論是他人還是我們自己,在描述某件事情或表達某種意見時,都會帶有某種心理傾向,如肯定、否定、贊成、反對等。盡管我們想如實傳達,這種傾向還是會通過神態、語氣等表達出來,這就會導致失真。
比方說有這樣一句話:我沒說她偷了我的錢。從字面看,意思好像很明朗,如果說出來,可能就大不一樣了:
“我”沒說她偷了我的錢(意思是:有人這么說)。
我“沒”說她偷了我的錢(意思是:我確實沒這么說)。
我沒“說”她偷了我的錢(意思是:可我知道她偷了)。
我沒說“她”偷了我的錢(意思是:不過有人偷了)。
我沒說她“偷了”我的錢(意思是:可她對這錢做了某些事)。
我沒說她偷了“我的”錢(意思是:她偷了別人的錢)。
我沒說她偷了我的“錢”(意思是:她偷了別的東西)。
同一句話,因語氣不同,竟有如此多的含意,究竟哪種含意才是真的呢?也許都不是真的,只是表明了說話者的傾向罷了。所以,我們平時與人交談時,怎能道聽途說呢?怎能不細心地分辨真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