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重於理智的人,是典型的妄執者,普遍來說,一般人都有多多少少的執著或妄執傾向,雖然妄執事物的結果,是煩惱或痛苦,但人還是情不自禁的妄執各種事物而招受苦果。到底人類應該怎麼辦,才能遠離或完全擺脫那能激發苦惱的萬事萬物之糾纏呢?解決問題的關鍵,在於我們能否尋出致使我們對事物的欲求和妄執的原因。一旦知道了原因,我們將處於能完全消除妄執的地步。佛家教理,認為執著可分為四大不同的種類:
(一)欲取(KAMMPANANA)
這是一種對美麗或誘人之事物所持有的妄執,或是我們對那能令人喜愛及滿意的事物,自然而然所產生的妄執。那事物包括一切顏色、形狀、聲音、香氣、美味、能激起舒適觸覺的物件、心理上的肖像以及腦海裡所存有的幻想。我們會依著天性,在這六種感覺物體中尋找快樂、迷惑和悅感。
人一生下來,就開始領受這六種感官上愉快和舒服的感覺,並且不遲疑的緊執著它們。隨著時間的流逝,那執持愈久愈堅,好像深入土壤的樹根,越久越難除掉。人對感官上種種快感之妄執,相等於初學吸毒而開始上癮的人一般,日夜離不了那毒品所激發的快感。這的確是一項大問題,它能徹底的毀滅我們。人會情不自禁的妄執著他們所謂的「快樂」,但最後所得到的並不是快樂,而是無窮的苦惱,或甚至自己的毀滅。因此,我們必須對激發感官上種種感覺之物體,做進一步的瞭解,以便能採取適當之態度對治。事實上,人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以感官上的感受為其根底。無論是愛、怒、憎、妒、謀殺和自殺,這些感情上的激變和行為上的舉動,都免不了以刺激感官的物體,為其基本激變的原因。如果我們深索推動人類努力工作或辦任何事情的力量,我們將發現那是欲望的推動—想獲得某一種事物的欲望。因此人們盡力奮鬥、盡力讀書和拼命的賺錢,賺到了錢,卻又儘量用錢去買物質和精神上的享受和快樂—以五顏六色的事物、悅身的聲音、芬芳的香氣、可口的食物、以及能觸發舒服感的東西為追求的目標。甚至,為了想上天堂而行善,也是因為行善者以為天堂有消耗不盡的五欲享受。總之,世間的苦惱,是以「欲」為主要根據的。
感官享受之危險性,在於人對它有執著的傾向,故佛陀認為人類堅執著感官上的欲望,是最主要的妄執。這的確是一件世界大問題,無論世界將如何的演變,甚至毀滅,關鍵必定在於這欲取。因此我們有必要檢討本身,並嘗試的探出,到底我們是以什麼形式妄執著感官欲望。以及堅執到什麼地步,還有,我們是否有能力捨棄它。以世俗的看法,堅執著感官上的快樂,是一項頂好之事,它有助於家庭之愛,激發人的勤勞和活力,以便用於尋求財物和名譽等等。但如從精神上的觀點看去,它就是涉入痛苦和折磨的秘密之道。因此,我們必須醒悟到它所激發的快樂是短暫的,而痛苦的時間比快樂還要長久。如果人想減輕或消除痛苦的話,就應該放棄欲取。
(二)見取(DITTHUPADANA)
見取,是對某些觀念和想法的固執。只要我們稍微的反省一下,這類執著是不難覺察和認清的。自從我們呱呱墜地出生在這個世界上,我們一直接受和吸收一些指導和訓練,久而久之,形成了我們目前所擁有的思想觀念。在此所提到的觀念,是指那些被人所執持而不肯放棄的觀念。執持著自己的想法或觀念,本來是一件相當自然的行為,通常是不受人咒罵或抗拒的,但此種執持之危險性,卻不遜於別的妄執。有時候,我們預先堅執的意見和觀念,可能會被事實毀掉,就因為這個理由,我們必須時常改善我們的觀念和想法,促使它們逐漸成為比較正確、良好和崇高的思想。由虛假的想法,變成更接近真理的觀念,最終成為包含四聖真諦的正見。
固執的思想和偏見有其不同之來源,但大多數是跟風俗習慣、傳統儀式和宗教教理有牽連關係。舊時代中國人的封建思想,就是一個好的例子。有時候,我們誤把自己的無知和愚蠢作為思想的根據,在缺乏知識的情況下,擴展及形成我們對事物的個人想法或觀念。舉個例子來說,由於我們的無知,所以我們誤以為萬物是有實體和常性,並以為它們是值得爭取和追求及堅執的。一旦我們對某種事物有了固定的看法,很少人喜歡來一個後來的自我認錯。雖然我們有時候,可能真正醒悟到自己的錯誤,卻因為種種的理由而不想接受事實。這固執的態度,是阻礙進步的一個障礙物,致使我們不能為更好的方面而做改變,也使我們不能變更或修改虛假的宗教信念,和為時甚久的信仰。對於思想天真或單純的人來講,這可能會是一項問題。雖然,他們可能後來覺察到那學說教理的不實際,但是他們卻拒絕改變,因為那些信仰觀念是祖宗們世代傳下來的。或者,如果他們並不真的興趣於改變和提昇生活上的精神境界,他們可能隨便掃拂掉任何反對他們的老思想之一切辯論,而又簡單的說那是他們經常執持的信仰觀點,誰也改不了,並且沒有更改的必要。因此,妄執不正是一種危險的染著,如學佛者誠心於自我改革,那就應該儘量消除對思想觀念的妄執。
(三)戒禁取(SILABBATUPADA-NA)
戒是戒止惡行,如殺、盜、淫、妄之惡行,禁是禁止飲酒、賭博、吸毒此一類惡劣之嗜好。世人有持五戒、八戒、十戒和比丘們的二百二十七戒,本來持戒是一件好事。為何反說是不對的呢?問題的關鍵在於所執持的戒律,並非五戒、八戒、十戒或比丘戒,而是特異之不正戒、例如在印度有人以持苦行為戒,身無衣蔽體,夜裡臥荊,甚至食草飲尿,以為如此苦行能修得涅槃之果。其實,這般修法並無利於解脫和離苦,只能歸為愚蠢的外道罷了。
在泰國,外道之存在也是相當的普遍。泰國人的風俗和信仰之多,並不少於別的國家。有些人對護身符、驅邪符、圓寂高僧之骨灰所製成的小佛像,以及一些神秘的儀式,抱有極大的信心和執著。有些人相信鬼神或甚至奇異大樹。這一類的信仰是絕對不合理,但是,人卻好似特別酷愛不合理性的風俗信仰,並很容易的執持著早已確立的信仰方式。因為他們向來那樣做,所以無論如何他們都拒絕改變。很多人自認為是佛教徒,但卻沉迷於外道之信仰,因而有兩方面信仰的混雜,甚至出家的僧侶,也跟一般人一樣的糊塗,偏向外道邪行。那些以信奉上帝、天使和神聖物體為教理的宗教,特別易於傾向這荒謬的思想信念。身為佛教徒的我們,根本沒有理由像他們一般妄執邪見,也沒有理由不完全擺脫這一類不合理及荒謬的迷信。
妄執不正的禁戒,例如持牛戒而食草(印度的一種外道),是知見上的迷惑,且違反佛教基本教理,根本無助於修行脫離生死輪迴之道。在學習修行佛法的任何一方面,如修者不省悟到學佛之目的,不覺察到其基本理由,那麼所獲得的結果,一定是愚蠢及幼稚的推測,把整個佛教歸為巫術—一種不可思議的巫術。故我們發現到一些人受戒或修行佛法,只為了符合及跟隨世世代代所流傳下來的風俗儀式和生活信仰方式,而心內卻對佛教真諦毫無所知,或者是一知半解。看到別人跪著、拜著和唸著一些含糊不清的咒語,自己也照樣的跪著、拜著和唸著,久而久之就變成了一種習慣,心理也開始執持著那習慣,直到它在心底裡生了根,再也不易於改革。這就是所謂的妄執戒禁取見。
如果一個持五戒、八戒、十戒或無論多少戒的人,以為持了戒,能使自己成為一位有法力或超自然的聖人,那麼,他的確是被誤導了的可憐蟲!佛陀從不提倡邪術,更不鼓勵迷信,他只注重智慧的運用。學佛者如無法體會佛陀的原意,而只想在虛妄中討生活,那只得個「騙人又騙己」的結果,最後是依然在苦海中沉沒。
因此,我們必須非常謹慎。佛法奧妙無比,學佛者在實踐法道之前,應該在思想和理解上齊備良好的基礎,並且要有毀滅欲望的堅意。不然,一切將歸為愚蠢的表現和行為。
(四)我語取(ATTAVADUPADANA)
這是人對「我」的妄執,以為「我」是有「自我性」,而不能領會到「我」只不過是一個假相的事實,是一個四大五蘊所構成的假相。四大一旦敗壞,五蘊即離散,那個「我」也立刻消失去。人對「我」的妄執,是一種普遍及嚴重的錯誤,但這錯誤有時被隱藏得太好了,致使我們不容易發現到它。眾生無知,經常在無我的事實中妄執著一個「我」。這是人的天性,也是其他天性之根源,例如尋食的天性、避險的天性、生產或傳種的天性,以及其他好多好多的天性,都是出於人之以為真的有一個「實我」的存在。一個生靈,一旦能警覺到或者是深信其「自我性」的存在,它將會自然而然的想避免死亡而尋找食物來滋養驅體,尋找安全感以及傳種。由此可見,那於無「我」法中深信有「我」的信念,是世上眾生所妄執的幻相,如果不是那樣的話,牠們不能繼續生存下去。但是這個對「我」的妄執,亦是激發苦惱之根源。佛說:「世間萬有,如被執著,即是痛苦或痛苦之源。」但是,這妄執也是生活的出發點,它是人活動之推動力,因為我們每一個人無論是做什麼,都先以我自己為主,先為這個「我」而打算,或者是為那個「我的....」而計畫著,為「我」的利益、前途、損失、名聲等等著想。無論我們做什麼事,都會以「我的」喜、怒、哀、樂、得、失、生、死為主要的動機,並且總免不了會有多多少少自私自利的傾向和表現。一切都為了這個「我」,才造了好多的善與惡業。因此,我們不得不儘量抑制這對「我」妄執的傾向,不該任之縱情奔放,而達到幾乎不能控制的地步。
如果一個人心存有四大妄執,生活會失調,甚至走向極端之途徑。人生的問題並非一死所能解決,因煩惱而自殺是一種懦弱的表現,逃避問題根本不是解決問題的佳法。唯有面對現實,認清世間萬事萬物的本質,改造自己煩惱和污染的身心,才能使人離苦得樂。
事實上,佛陀並沒有否定萬物之存在。萬事萬物的存在,的確是擺在我們眼前的事實。但因為它們是被各種不同的因緣所主宰,緣合即生,緣散則滅,因此佛陀說它們缺乏永恆性質,實無實質可求,故一切將歸空。但是,我們卻盲目的忙於找尋實質,以使自己感到比較充實或滿足,結果我們只是往牛角尖鑽,越鑽越使智慧閉塞,障蔽真如法性,失陷於煩惱之網,並且還把整個世界搞亂了!種族歧視、政治糾紛、經濟剝削、社會制度崩潰、恐怖主義、教育失敗、戰爭、貧困、饑荒....那有一樣不是人為的呢?甚至自然界的被污染和毀壞,也是人的傑作。為什麼糟到這種程度呢?因為我們人類,都是無可救藥的自私自利,因為我們幾乎每一個人,都妄執著一個「我」為主,以「我」為生活活動的出發點,以「我」為先受益的的主要中心,以「我」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