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難忘的,是東林寺後山那條長長的石階,那條通向佛塔的幽徑。兩畔種植翠竹,入境則幽,那個過程,是從華麗穿越至清涼,一幕幕隨風掠過,漸至淡定從容。你的腳步會不由自主地放慢,很緩很輕,因為並排的翠竹,會跟你訴說東林寺裏,曾經的禪佛故事。只有等夜幕降臨,所有的過客,都各自歸入風塵,幾竿翠竹才會安靜下來,與過往的禪師,一起坐禪誦經,書寫自己的前世今生、因果宿命。
站在和雲霞一樣的高處,俯看人間煙火,發覺那裏的一溪一河、一瓦一簷都讓人眷念。終於明白,自己不過是卸下了紅塵的濃妝,將喧囂暫時關在門外,來到山寺,和內心靜坐對視。捧著一本經書,假裝認真地讀著,書裏的墨香讓心沉醉,卻無法真正地悟透它的深意。盡管那些禪理,那么無言又深刻地想要度化你我。不知道是它無法征服我們,還是我們不能征服它,或許不是征服,只是緣分還淺了些。這裏注定不是歸宿,下一站還有匆匆的旅程——盡管我們不想趕路,只願守著這裏的清淨,讓心如蓮花一樣,靜靜開放。
有些禪理,有些人只需一刹那就可以悟透,有些人卻用一輩子都悟不到。慧遠禪師屬於前者,芸芸眾生屬於後者。暮鼓聲,是遊客下山的路,不知是誰,將千盞蓮燈點燃,是為了留住一些人,也是為了送走一些人。我注定是被送走的那一個,這么多年,尋訪過無數深山古刹,都是蜻蜓點水般來去匆匆。是什么時候開始,愛得懦弱,恨得卑屈,哭得遮掩,笑得虛偽?我欽佩那些為愛低首,為愛不顧一切的人。只有他們,敢於將內心的潮濕拉到太陽底下,狠狠地晾曬。
我終究是清淡的,我應該在一個誰也不認識,也不認識誰的地方,和一個眼睛清澈的男子,安靜地過日子。在有生之年,用情感的磚瓦,壘砌一間幸福的小巢。不要天荒地老,只要一生,因為來世,我許諾過佛,要做他身邊的草木和塵埃。都說一笑泯恩愁,相逢和相離,也只是佛祖的拈花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