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口夾山林皋本豫禪師(又名通豫),磬山天隱圓修禪師之法嗣,俗姓陳,號晦夫,崐山人。本豫禪師十九歲投姑蘇堯峰,從湛川禪師落發。受具足戒後,一日誦《金剛經》,至“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一句,恍然有省。從此以後,他開始行腳遊方,初禮博山來禪師,次參密雲圓悟禪師。
初至金粟,天色已晚。本豫禪師問圓悟禪師:“夜宿投人時如何?”
圓悟禪師道:“者(這)裡歇不得。”
本豫禪師道:“豈無方便?”
圓悟禪師拈拄杖要打。
本豫禪師接過拄杖,往回一送,說道:“看破也。”
說完,便退出。
後聽說天隱圓修禪師在磬山開法接眾,本豫禪師遂前往禮謁。
圓修禪師一見本豫禪師,便問:“那(哪)裡來?”
本豫禪師道:“武林。”
圓修禪師又問:“怎知我者(這)裡?”
本豫禪師道:“臭名難瞞。”
圓修禪師道:“污汝耳。”
本豫禪師一聽,便大喝一聲。
圓修禪師道:“喝後如何?”
本豫禪師道:“猶是不知。”
圓修禪師道:“老僧不知,你知個甚麼?”
本豫禪師準備打圓修禪師一拳,圓修禪師道:“猶弄虛在。”
本豫禪師于是便起身禮拜,並留在圓修禪師座下參學。
一日,圓修禪師告訴本豫禪師道:“今時學人,不肯著實用心,所以法門寥落。”
本豫禪師道:“雖然如是,大約過在知識。如黃龍南公,不得慈明和尚痛斥,雲何得知道出常情?”
圓修禪師道:“豈口傳耳授之所得耶?”
本豫禪師一聽,不覺吐舌。
後來有一天,本豫禪師入室參禮圓修禪師。
圓修禪師道:“我疑你不會廓侍者與華嚴相會因緣。”
﹝該因緣是這樣的:守廓侍者行腳到襄州華嚴和尚會下。一日,華嚴和尚上堂雲:“大眾,今日若是臨濟、德山、高亭、大愚、鳥窠、船子兒孫,不用如何若何,便請單刀直入,華嚴與汝證據。”守廓侍者于是從大眾中走出,禮拜而起,然後大喝一聲,華嚴和尚亦喝。守廓侍者又喝,華嚴和尚亦喝。守廓侍者于是禮拜而起,說道:“大眾,看這老漢一場敗缺。”說完,便喝一喝,拍手歸眾。華嚴和尚于是下座歸方丈。當時風穴禪師在華嚴和尚座下當維那,上前問訊。華嚴和尚道:“維那,汝來也,叵耐(可惡)守廓適來把老僧扭掜一上,待集眾打一頓趁出。”
風穴禪師道:“趁他遲了也。自是和尚言過,他是臨濟下兒孫,本分恁麼。”華嚴和尚方息怒。風穴禪師退出後,將此事告訴了守廓侍者。守廓侍者道:“你著甚來由勸這漢,我未問前,早要棒吃。得我話行,如今不打,搭卻我這話也。”風穴禪師道:“雖然如是,已遍天下也。”﹞
本豫禪師道:“不但和尚疑某甲,盡大地人疑某甲。”
圓修禪師道:“盡大地人疑你則可,莫使老僧疑你。”
本豫禪師道:“恁麼則某甲罪過。”
圓悟禪師道:“只如興化與旻德賓主四喝,化曰:‘適才若是別人,三十棒一棒也饒不得。何故?為他會一喝不作一喝用’。那裡是他會一喝不作一喝用處?”
﹝興化與旻德賓主四喝之因緣的具體內容是:廬州澄心院旻德禪師,在興化禪師座下參學。一日,遇興化禪師示眾雲:“若是作家戰將,便請單刀直入,更莫如何若何。”旻德禪師一聽,便從大眾中走出,禮拜而起,然後大喝一聲,興化禪師亦喝。旻德禪師又喝,興化禪師亦喝。旻德禪師于是禮拜歸眾。興化禪師道:“適來若是別人,三十棒一棒也較不得(該吃三十棒,一棒也不能少)。何故?為他旻德會一喝不作一喝用。”﹞
本豫旻德禪師道:“放某甲,別通個消息。”
圓修禪師道:“不要下語。”
本豫禪師遂作頌雲:
“賓主相逢縱奪家,唱下從雲見活蛇。
棒頭突出通無犯,豈作親承解撒沙。”
圓修禪師聞其頌,遂點頭稱可。
本豫禪師得法後,最初開法于金陵鐘山石湫。後歷遷武林寶岩、姑蘇堯峰、京口竹林等道場。
曾有上堂法語雲:“若論此事,心不可求,智不可學,捏斷百匝千重,于中下機,一時飏卻,突出孤危,方教峻峭。都盧(全部、都、統統)收拾起來,非心非色,非如非異,要用即用,要舍即舍,要行即行,要藏即藏,擬思一毫地,便落生死關頭,到者(這)裡作麼生相救得?”接著便作偈雲:
“五蘊山頭自在身,了然物物應天真。
頓教直下無思議,玄要全分見本人。”
說完,本豫禪師便卓拄杖,大喝一聲,下座。
本豫禪師後圓寂于順治丙戌年(1646),春秋五十九歲。有《宗門誠範》及語錄行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