汾州(今山西汾陽)無業禪師,馬祖道一禪師之法嗣,商州(今陝西商洛一帶)上洛人,欲姓杜。其母李氏懷他之前,有一次做夢,聽到空中有個聲音問她:“寄居得否?”她答應了,醒來後不久就懷孕了。無業禪師誕生的那天晚上,神光滿室,眾人皆異,謂此子必非常人。無業禪師幼年時,即與平常的孩子不一樣,“行必直視,坐即跏趺”,從不跟其他的孩子一起嬉戲。九歲時,無業禪師便依開元寺志本禪師學習大乘經典,象《金剛》、《法華》、《維摩》、《思益》、《華嚴》等經,無業禪師皆一目十行,諷誦無遺。無業禪師十二歲落發,二十歲從襄州幽律師受具足戒,學習《四分律疏》,剛一學完,他就能夠敷演宣講。他經常為僧眾宣講《大般涅槃經》,冬夏無廢。
無業禪師後來聽說洪州馬大師禪門鼎盛,特地前往瞻禮。無業禪師生得身材高大,站立如山,聲如洪鐘。馬祖一見,便覺得他不同尋常,于是笑而戲之曰:“好一座巍巍佛堂,只可惜其中無佛!”
無業禪師一聽,連忙向馬祖頂禮道:“至如三乘文學,粗窮其旨。嘗聞禪門即心是佛,實未能了(對于大小三乘的經文義學,我略知其大旨。我曾經聽說禪宗宣揚即心即佛的道理,對此,我尚未明了)。”
馬祖道:“只未了底心即是,更無別物。不了時即是迷,若了即是悟。迷即眾生,悟即是佛。道不離眾生,豈別更有佛。亦猶手作拳,拳全手也(你就去體究這個未了的心即是,除此之外再也沒有什麼別的東西了。不明白自己的心就是迷,明白自己的心就是悟。迷就是眾生,悟就是佛。道並沒有遠離眾生,除了心之外,難道還有別的佛嗎?這就象握手成拳,拳的形狀雖然與手掌不一樣,但拳當體還是手掌)。”
無業禪師又問:“如何是祖師西來密傳心印?”
馬祖道:“大德正鬧在,且去,別時來(大德!你心裡正喧鬧得很,一點也不安寧。先下去,改日再來)。”
于是無業禪師開始邁步向外走,這時馬祖在背後大聲招呼道:“大德!”
無業禪師一聽,連忙回首。
馬祖問道:“是甚麼?”
無業禪師言下豁然開悟,于是不停地禮拜馬祖。
馬祖道:“這鈍漢禮拜作麼?”
無業禪師涕淚悲泣地說:“本謂佛道長遠,勤苦曠劫,方始得成(我本以為佛道離我們還很遙遠,需要經過曠劫勤苦修行才能成就),今日始知法身實相本自具足。一切萬法從心所生,但有名字,無有實者。”
馬祖道:“如是如是。一切法性不生不滅,一切諸法本自空寂。經雲,‘諸法從本業,常自寂滅相’。又雲,‘畢竟空寂舍’。又雲,‘諸法空為座’。此即諸佛如來住此無所住處。若如是知,即住空寂舍,坐空法座,舉足下足,不離道場,言下便了,更無漸次。所謂不動足而登涅槃山者也。”
無業禪師得旨後,便前入曹溪禮拜六祖塔,回來的時候,順遊廬山、天台等地,遍訪聖蹟。旋即往清涼山金閣寺,重新閱藏,時間長達八年之久。後住開元精舍,大開弘化,接引學人。學者每問佛法,無業禪師多答之曰:“莫妄想。”
隨著無業禪師的法譽日隆,唐憲宗多次詔請進京講法,無業禪師均以生病為由,婉言謝絕了。後穆宗皇帝即位,命令兩街僧錄靈準公帶著聖旨,遠道前來汾州開元寺,欲強制迎請無業禪師進京。
靈準公見了無業禪師,作禮道:“知師絕塵物表,糠秕世務。法委國王,請師熟慮。此回恩旨不比常時。願師必順天心,不可更辭以疾,相時而動,無累後人(我知道法師已棄絕紅塵,心棲物表,視世事如糠秕。今國王下令,還請法師三思而行。這次皇上下詔,不比以往。惟願法師這次定要順從皇上的心意,萬不可再以疾病相推,識時達務,不要連累了後人)。”
無業禪師聽了,微笑著說:“貧道何德,累煩世主?且請前行,吾從別道去矣(貧道有何德行,煩勞國主屢次下詔?請你先走,我從另外一條路前往)。”
于是,無業禪師剃發澡浴,準備上路。到了半夜,他告訴弟子慧愔等人說:“汝等見聞覺知之性,與太虛同壽,不生不滅。一切境界,本自空寂。無一法可得。迷者不了,即為境惑。一為境惑,流轉不窮。汝等當知,心性本自有之,非因造作,猶如金剛,不可破壞。一切諸法如影如響,無有實者。故經雲,‘唯有一事實,餘二則非真’。常了一切空,無一物當情,是諸佛同用心處。汝等勤而行之。”
說完,結跏趺而坐,奄然歸寂。荼毗的那一天,天空中出現五色祥雲,異香四逸,所獲舍利,璨若珠玉。手下弟子貯以金棺,葬于石塔。時間是長慶三年(823)。後謚大達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