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去印度
幾個星期以來,大家都很高興,季候也已經是初春,天氣非常好,四處都盛開著野花。我們心情開朗,準備去探訪拉薩,大家又談說當西藏抵抗軍打退中共以後那會多好。
可是,有一件事令我們很不明白:我們在路上一直都沒有遇到從拉薩出來的行人,所有的行人都是向拉薩進發的。我們向幾個鄉村打聽消息,村民都說抵抗軍在拉薩很有控制力,達賴喇嘛的確去了印度暫避,但遲些便會回去拉薩。由於我們大家仍舊穿著平民的衣服,所以村民並不知道我們的身份,有些村民還以為我們是抵抗軍官員。
因為我們已不再在大路上走,所以路經很多高山,但我們並不是唯一選擇這條路走的人,有些從西藏東部逃出的難民也都走在這條路上。這些人中,有些來自南欽,包括南佐寺(Ramjor)的秘書和幾個僧人,以及八、九個鄉村家庭。
南佐寺秘書問我們是否知道第十一世創巴祖古的下落?同時說修曼寺的僧人未能逃出,真是可惜!當他知道我就是創巴祖古的時候,當然非常驚奇。
他詳細告訴我們他自己寺院裡發生的慘事。
他說共軍侵入他的寺院,當時僧人們正在集會堂中舉行特別的佛教儀式,共軍把寺院大門關閉,而且立刻槍殺了幾個僧人,然後拘捕所有僧人,指責他們藏有軍械,寺院的方丈上前對共軍解釋,說他一向都不主張用暴力,而且時時這樣教導他的弟子,雖然方丈堅決表示他們並沒有藏械,但共軍還是向他開槍,射中了他的額頭,寺裡的僧人——包括他在內——被共軍強逼著把他們一手創成的圖書館拆掉,受共軍摧毀。鄰近的很多居民也都被拘捕,帶到南欽和僧人們一起受囚禁。
這時共軍突然接到中共大本營的指示,要他們去另外一個地方,於是只留下少數幾個軍人監守因犯;好幾個囚犯因此幸運逃出,他就是其中的一個幸運者,現在,全村的村民都想逃離他們的家鄉。
遇見這個秘書以後,我們又在經過另一個山坡時,遇上了班禪寺(Ben-chen)的契美(Chime)。我以前曾經和契美祖古會過面,現在知道他仍生存,大家都很高興。我問他有沒有班禪寺最高方丈桑傑年巴(Sang-gye-nyenpa)仁波切的消息?桑傑年巴是頂果欽哲仁波切的兄弟。
契美祖古沒有桑傑年巴最新的消息,只知道他一年前就已經離開了寺院,去到西藏中部,住在嘉華噶瑪巴的住所。
契美祖古告訴我們:班禪寺所有的貴重東西都被共軍搶空了,因為寺院距離飛機場不遠,所以寺院的一半地方都住了共軍的工作人員,寺院的集會堂也被共軍用作貯物室。寺裡所有的僧人都向四面八方逃走,他是回到南欽的俗家後和家人一起逃走的。大部分逃出來的僧人暫時都住在一個很大的難民營裡。
我們聽了他的述說,更知道我們並沒有選擇的餘地,只有繼續逃走。
五月二十一日,我們來到平巴寺院(Pembar)附近。聽說如要進入這個區域,先要和負責管理這一個區域的西藏抵抗軍司令官普敦珠(Pu Dundul)聯絡。
積諾祖古認識這位司令官,所以他和容登兩人前往他的辦事處見他。普敦珠給了他一張我們大家可以用的護照,他說拉薩雖然沒有消息,但他有足夠的信心,認為在拉薩的抵抗軍一定佔優勢,他目前正等候安竺的軍隊來臨。當他知道年輕方丈薛甫和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他說在他的區域裡住的任何人都不准離開,應該留下備戰。
第二天,方丈的導師去見普敦珠,懇求他讓年輕的薛甫方丈逃走,但司令官卻非常堅決,我們只好把這位不幸的年輕方丈和他同來的人留下。
我們離開了這個地方,向高山上趕路,來到一處叫鄔金丹達(Urgyan Tamda)的地方。這個地方的鄉村中,有一座小佛寺很出名,因為裡面有一幀鄔金(Urgyan)仁波切的像——他是西藏佛教的改革者,著名的蓮華生大士。這一天正是一個月的第十天,根據佛教習俗,我們通常都在這一天舉行法會,所以我們決定在這間小佛寺裡舉行這個法會。
我們在小佛寺中,又見到名人措繃諾布桑波(Tsongpon Norbuzanpo)的馬鞍和他的一本已翻譯成西藏文的中國名書《易經》。措繃諾布桑波是十七世紀的一個商人,是一位非常能幹的人,創下西藏第一次和外地交易的歷史記錄。
離開小佛寺後,我們來到一座非常高、非常陡峭的山嶽,這個地方叫做撒岡拉(Sharkong La):這裡的天氣非常不穩定,正在颳大風,所以我們上到半山腰便札起營帳,準備過夜。
幾個在山上守衛的抵抗軍來到我們的營帳,懇求我們給他們一些食物和能載運貨物的動物。我們給了他們食物,對他們說,我們所帶的動物統統都是必需的,不能分給他們。他們是一群強壯的青年,帶著占老的毛瑟槍,很嚴密地警戒著通路。
第二天一早,我們繼續登山,天氣仍舊很壞,強風打在我們的臉上、身上,使我們很難前進。我們的行李不停地從騾子背上掉下來,所以大家都要時常停下來把行李再裝上騾背,大大地拖延了我們的行程。
山上走下來三個年輕人,他們本來是抵抗軍,後來靜靜地離開了軍隊,準備回去故鄉。他們參大家說,中共在拉薩的軍力變得非常強大,而且可能已經佔領了拉薩,但他們也沒有直接從拉薩來的消息,不能供給我們有關前面地方的消息——因為他們三人只在夜間走,而且走的是山野捷徑。
他們又說他們之所以能夠逃出,主要是因為人較少,像我們一行人人數這麼多,很容易引人注目。
我、亞剛祖古和積諾祖古爬到了山頂上,我們從馬背上跳下,向空中大叫一聲——這是西藏旅行者爬到山頂的傳統勝利呼聲。然後,我們又依著傳統的方式,把一面旗插在山頂上。這時,同行的人都走到我們前面去了。我們見山的另一面更是陡峭,而且地上佈滿石粉,在石粉上騎馬很容易滑倒,所以我們三人索性就此步行,大家走得並不很快。
當我們到了下一個休息的地方時,看見走在我們前面的同行者已經在那裡札起營帳,而且還煮沸了茶。我們立刻拿暖茶來喝,一面談天說地,興致很高。在談話中,有人提出說,那三個逃出抵抗軍的人,可能會因為逃出抵抗軍而覺得內疚,所以故意把事情說得嚴重;既然他們好像什麼都不能確定,所以所有消息未必可靠。
我們談了好一會兒,都沒有能為我們的計劃作出任何決定,不過,因為路上仍沒有遇到從拉薩出來的人,所以我們總覺得有些不妥。
天忽然開始下雨,而且越下越大,我們只好在營帳中再過一天一夜。
第二天早上,當我們還在營帳四周坐著的時候,看見有幾個人騎馬向著我們而來。這些人穿著黑色有衣服,其中有幾個手裡還拿著長槍。
當他們走近的時候,我們都非常驚奇,原來來人正是亞古祖古和他的弟子多傑惻寧——亞古區的管理人,以及他的妻子、弟弟和兩個侍從。
我們立刻請他們喝茶。亞古祖古告訴我,他所有的行李都載在六十隻騾子背上,遲些時候便會來到。他說他和同伴在我們離開的那天,還沒有完全準備好一切,為了不想拖延我們的行程,不想要我們等他,所以現在他們自己在我們後面追了上來。
他說:帕舒已經完全被共軍佔領,昌都的情況也同樣壞,只有亞古和度魯馬拉康暫時還沒有遇到危險。他告訴我們:共軍在帕舒把鎮裡的東西掠搶一空,又把搶來的貨物運上貨車,準備送去昌都,但西藏抵抗軍在路上攔截了共軍貨車,把大部分的東西搶了回來。
我很高興能夠再次見到亞古祖古,但我知道他們的加入只會令大家增加麻煩。我曾經勸他盡量少帶行李,他卻不聽我的勸告。
他又對我說,另外有一組人帶著犛牛也正趕來要加入我們的行列。這使我更加焦急,因為犛牛走得很慢,不像騾子敏捷。
原來亞古祖古在離開亞古的時候,所有的僧人都知道他們的宗教領導人要走了,他們都決定要跟他一起走,因此就帶著犛牛跟在他的後面。
亞古祖古派了一個報訊者去通知他的僧人說我們在這裡,叫他們來這裡會合,這使我只好再在原處多留幾天。在這幾天裡,很多村民來看我們,以為我們是抵抗軍,給我們帶來很多食物。
我們付給村民金錢交換他們帶來的食物,使他們覺得很奇怪,因為抵抗軍從不對村民的奉獻付錢。這些村民很熟識這一帶的地理環境,所以我們的動物也都有了吃草的地方。
亞古祖古的騾子來到了,但我們決定再多留一兩天,小心計劃行程。
我看著大家札起的營帳,才知道我們一群人的數目有多龐大,加上還有很多動物,真不知道我們怎樣才可以安全逃出?不過我們再沒有其他辦法了,只有繼續前行。我們前面出現了一重又一重的高山,令我非常擔心。
幾天後,我們來到一個叫拉措卡(Langtso-Kha)的地方,在湖邊架起營帳,湖的四面圍繞著石山。有人到來,告訴我們說,西藏中部的抵抗軍已到達我們的前面的一個鄉村,正朝我們這個方向過來。這使問題更加複雜,因為我們前面的路要進入一個很陡的山峽,這條山峽陡路非常難走,這麼多人畜貨物大成問題,而且還要經過一條古老的獨木橋才可以過河到另一座山。且那一座山的路更加狹窄,是沿著懸崖的,一跌下去便是幾千盡深;一個人挨著一個人排隊行走,勉強可以,但如果對面來了西藏抵抗軍隊,那麼大家都進退兩難,形成難以解救的局面。
不過我們又不能繼續留在湖邊,因為附近的草很少,不夠供應我們的馬和騾食用;而且這少量的草,應該留下給抵抗軍的馬吃,所以大家決定繼續啟程。
啟程以前,我們派了幾個報訊者先去前面,打聽有沒有抵抗軍向我們的方向過來。報訊者回報說,目前沒有抵抗軍向我們的方向進發,但遲一些時會有很多抵抗軍來到,其中還有幾個重要的抵抗軍領袖。
容登和多傑惻寧到鄉村買東西,同時去見抵抗軍的官員。官員告訴他們,西藏的幾個地方都爆發了戰爭,但沒有提到拉薩。官員又說他正在等候更多的抵抗軍來臨,因為過河的老舊獨木橋不安全,所以正準備請人修建。他說我們最好暫時等著,不應該繼續前進。
這時天氣轉好,我又帶著很多書本,可以和大家一起研究學習。我們第一課討論「香巴拉」(Shambhala)的寓言。「香巴拉」是佛學中提到的另一個神聖帝國,這個帝國的統治者將會在世界的「黑暗世紀」末期拯救全世界的人類。
現在,我已經很熟識我們所在的地方,早幾天前亞剛祖古和他的小弟以及我,曾在附近佈滿野花的山上爬過。這地區的地主很友善,時常請我們同行中較年長的人去他家吃飯,又准許我們的動物在他的土地上吃草。有很多農民來見我們,賣給我們食物。
一天,噶瑪天津和他的同伴忽然從拉薩到來。他們本來住在拉薩,但在共軍開始侵略拉薩後,便離開了那裡。我們一早就知道噶瑪天津離開了他的家庭,加入西藏抵抗軍。
很我難民和兵士繼續到來,使我們更明白根本不可能在這條路上前行。有些難民就在我們附近的湖邊札營。他們對我們說聽到很多謠傳,有些說達賴喇嘛已經回到西藏,有的說共軍正向著我們這裡進發。
因為突然出現了這麼多人,所以食物的供應開始不足,給動物吃草的草地也越來越少,我們的地主朋友和村民都很擔心。
和這些難民比較起來,我們的人數並不算多。我們都知道,一定要計劃逃向其他方向。地主告訴我們,如果我們從原路退回,一直退到山谷,便可以見到另一條可通向西北方的路。
我們都謝了地主的招待,然後拆下營帳啟程。
那時已經是六月初旬,我們又走了大約一個星期,每天都要經過一座高山。有一天,我們在路上遇到一個從拉朵來的行人,他說他和九個家庭一起逃出,由一個叫雷幫(Repon)的僧人領導。他們帶了所有的家當和動物,在附近一個小鄉村住了下來,這個小村的地理環境很好,有很多長著草的草原。
第二天,他們一齊來探訪,帶了幾桶凝乳,還有乳酪和鮮奶,我們都吃得很高興,因為我們一直都缺少奶品。他們想跟著我們走,但當他們知道我們並沒有一定的計劃時,便打消了念頭,認為目前還是暫時住下去再說。我為他們每人加持後,繼續行程。
第二天,我們來到康都卡陀(Khamdo Kartop)的營帳——他曾經是德格王的一個大臣,也是西清寺蔣貢仁波切的追隨者,現在有四十多個家庭和他在一起。
他說他們帶著婦女和小孩子向四面進發,經過很多戰爭和困難才到達這裡。他們裡面的年輕人,個個都很強壯和有經驗,他們在剛保攻打共軍成功,搶走共軍很多的軍火。現在他們和我們的情形一樣,正不知道下一步該走向何方。
康都卡陀和我都覺得很難負起照顧其他難民群的責任,他知道主要路線都已被共軍把守,去拉薩根本不可能。
抵抗軍在西藏中部正勇敢地和中共戰鬥,在魯卡(Lho-Kha)也仍然有大本營,但基本上太缺乏人數和軍火。他聽說抵抗軍的領導人安竺已經去了印度,他的意見和我一樣,覺得大家都應該想辦法向印度逃去。總之,我們不想再逗留在此。
我回到營帳時,知道鄔金仁波切帶領了一群從東面來的難民要去印度,他們繞南方走,準備經過一座聖山,從那裡直接就能到達目的地。積諾祖古對那邊的地形很熟識,他說由波沃(Powo)山谷去印度最為適宜。
我們大家在營帳前開會討論,沒人讚成和共軍戰鬥,因為這不是明智之舉。有些人認為我們應該加入康都卡陀的隊伍,有些人提議我們應該跟鄔金喇嘛一起,但大部分的人都認為我們不應該加入其他的團體,因為人數越多就越有危險。
既然大家都知道不應該繼續在此逗留,所以我決定先向南方走幾個月,在這幾個月之中,我們會遇到從四面八方來的難民,他們可以供給我們西藏各處的消息,我們便會知道西藏的政治情形發展成怎樣。
我派了多傑惻寧去告訴康都卡陀我們的計劃,說我們將來可能會合作,但目前並不適宜。
又有三個僧人要加入我們的行列,他們沒有馬匹,所以亞古祖古給了他們三匹馬。
在我們離開之前,帶領難民逃走的雷幫派了他的兒子來和我商談:雷幫的難民覺得他們應該賣掉一些東西來買馬匹,然後加入我們。他想知道我們怎樣決定?和是否同意他們加入?
我告訴他,我們仍未有確實的計劃,而且每一天的情況都變得更加複雜。但他回答說,就算我們未有決定,他們一樣想加入。我勸他不要立刻賣東西,也不可以立即跟隨我們,因為路上已經有太多難民,我們可能根本不能前進。
結果,他們仍舊賣了他們的東西。
我們遇到從拉薩附近達賴喇嘛的夏宮來的幾個兵士,知道了那裡所發生的事。
他們訴說見到共軍在那裡轟炸建築物,很多西藏兵士都被殺死。沒有人知道達賴喇嘛是否仍在建築物裡面,但大家都懷疑他已經離開。
他們又見到布達拉宮同樣被共軍轟炸,共軍在攻破了布達拉宮和羅布林卡之後,抵抗軍便不能繼續和中共戰鬥,因為共軍佔領了所有大屋,在裡面向外開火。大家都相信共軍一定已經在多個月前便策劃了這次戰爭。
他和同伴逃了出來,有很多抵抗軍卻拒絕逃走,他們在裡面將會被共軍一一屠殺。
另外有一個人告訴我,他和一大群難民逃出積依根都,來到距離拉薩不遠的羌塘。他們在羌塘被共軍飛機偵察到,於是受到四面八方的攻擊;這場攻擊非常嚴重,大批僧人被殺死,包括積依根都的方丈在內。所有的傷者都被遺棄在地上,等待死亡;僥倖生存的人,後來也都餓死了,因為共軍搶走他們的隨身物和食物。
難民曾經成功地打下一架共軍飛機,但共軍到處都是,軍力非常強大。他們的難民營就曾被共軍侵襲過十七次,其中有一次,難民開始逃走,大多數的男人都先啟程,希望在共軍軍隊中打出一條出路;留下婦女和小孩子在難民營等候。一對難民夫婦把他們八歲到十一歲大的三個小男孩安置在馬上,作逃走準備,然後在他們自己的馬上裝馬鞍;這時,三個小孩所騎的三匹馬忽然受了驚慌,拔足狂奔,夫婦二人初時以為它們一定會跟隨其他離開營帳的人走,於是他們二人便去到約定的下一個難民營,但到了新的難民營,到處都找不到三個兒子,做母親的太過傷心,投河自盡了。
這個人說,他目睹整個慘劇的發生;幾天以後,他到處訪查,發現了三個失蹤的小孩在一起避雨,旁邊有兩匹馬,另一匹馬已經死了,他們三個人非常飢餓。年紀最大的男孩曾經試圖把死馬的肉切下,但他的刀子不夠利,切不進馬肉。三個小孩還問他,他們的母親在哪裡?
因為這時另一場戰爭又開始,所以他不能帶走三個小孩,但他在附近找到幾個牧人照顧他們。他後來在拉薩遇到他們的父親,便將事件始未向其說明。
就在這個時候,我們接到一個重要的消息:嘉華噶瑪巴在拉薩被攻陷前幾個星期,已經逃出了他的寺院;和他一同逃出的有頂果欽哲仁波切和他的弟弟,以及剛剛找到的八蚌寺年幼的蔣貢康楚轉生。很多方丈和喇嘛都跟他們在一起。他們帶了一些物品,從不丹(Bhutan)進入印度。
這些消息使我們知道,我們的旅程一定會遇到困難。
大家都不明白,既然嘉華噶瑪巴自己準備逃走,為什麼當初在度魯馬拉康請教他時,他的回答並沒有表示他有逃走的意思?我向眾人解釋:在目前的處境下,沒有一個人可以為他人作指點;同樣地,當人家向我請教的時候,我也一樣覺得沒有法子給他們什麼指示,因為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應該逃去哪裡?
這些過路的抵抗軍對我們說,在剛保的抵抗軍雖然非常勇敢,但他們怎樣都抵抗不住共軍的新式武器,只有被迫撤退,現在他們仍舊士氣很高,隨時準備再和共軍搏鬥,我們經過努貢拉(Nupkongla)的高山,向著西南方走,來到中國和拉薩相通的主要道路附近,再度面臨我們初時不敢通過的危險獨木橋和陡峭的山峽。
很多難民都朝著這個方向走。
我們在一小片草原上札營,在這裡可以望見上山的道路,我覺得有些擔心,再三用望遠鏡小心觀察前面的情況,有一次,我見到有一個人帶著一頭載滿包裹的騾子過了那座獨木橋,我知道我們也可能和他一樣過橋,所以立刻請了一些村民幫助我們的動物,在黎明時便向山峽啟程。
我們算很幸運,因為沒有人從對面方向過來。我們發覺只要讓動物自己過橋,一切都沒有問題。在中午的時候,我們過了最後一座獨木橋,來到一片可以札營的平地,就立刻札起營帳;因為現在來往的難民很多,只怕再找不到另外的地方札營。
我們遇到從康巴噶寺來的一群僧人,見到了根瓊喇嘛和他的尼師妹妹,他們和很多村民一同逃亡。根瓊喇嘛對我講述他們寺院遇到的厄運:
共軍侵入他們寺院,把所有高級喇嘛都殺死了,其餘的都被監禁。只有幾個僧人及時從寺院逃出,其中有些僧人來自閉關中心。
我很傷心,想到他們過了那麼長久的寺院和平生活,現在竟變成這個樣子。
最使他們安慰的是,他們的方丈早已平安逃去了印度。
我怕他們又想加入我們的行列,因為我們的人數實在已經太多,在他們還沒有作出任何提議之前,我先對他們暗示:我們並沒有一定的逃走計劃,並且多次被迫改變方向。
他們準備從山峽的西面去印度,只有根瓊喇嘛和他的妹妹問我他們能否加入?他們各自有一匹馬,還有幾隻載貨的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