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柏林禪寺期間,我讀《趙州禪師語錄》發現,趙州禪師智慧深湛,幽默恢諧,用鋒若利刃的言語,斬斷參學者的妄想,引導他們走向真實的自我。
此處,拈出幾則趙州公案,來領略一下趙州的禪風。
比如“趙州四門”。
僧人:“如何是趙州?”
趙州:“東門、西門、南門、北門。”
僧人問如何是趙州的本意,是希望禪師開示他趙州禪風如何。
趙州用更鮮明、活潑的回答去啟發參禪者,說出了看似即興而具有啟發性的東門、西門、南門、北門的妙答。
東南西北,四座城門,都有方向;但放在一起,則等同不拘方向;都有門徑,也都等同不拘門徑,於是天地廣闊,不羈不執。
按照趙州的回答,趙州既是無形的禪風,也是有形的城,這則公案隱喻了趙州禪風的不拘於一格。參禪沒有快捷方式,猶如進入趙州城,有東西南北門,每個門都可以進入,只要願意,便可進入,不必非要定一個規矩,非要如何做不可。
換句話說,有心學禪,則四方都是城門,城門一開,隨處可入。
2004年9月23日(農曆八月初十),由淨慧老和尚提議,兩序大眾推舉明海法師正式就任柏林禪寺住持,柏林禪寺明海法師升座儀式隆重舉行。
在受大眾迎請晉院(進入寺院)時,明海法師在山門前說法:
踏遍塵寰漫追尋,
臨機不遜自在身。
做牛做馬敢辭苦?
歸來趙州有四門。
為求禪法,寧肯走遍塵寰;面對大千,要能自己做主;為眾生故,何惜做牛做馬;如今歸來,趙州四門迎我。
此日,迎接明海法師的趙州四門,十六年前,迎接來了淨慧老和尚;一千多年前,迎接來了趙州禪師。
比如“庭前柏樹子”。
有僧人來問:“達摩祖師從西天來東土用意何在?”
趙州和尚指了指寺院裏的柏樹,說:“庭前柏樹子。”
僧人:“你不肯將你的體悟告訴我?”
趙州:“我不肯把我的體悟告訴你。”
僧人:“達摩祖師從西天來東土用意何在?”
趙州:“庭前柏樹子。”
參禪者的內心裏有許多的想法,許多的問題,而這些問題與想法,成為參禪者體會禪心的阻礙。因此,趙州以“庭前柏樹子”來教導他,要領會眼前的即是真實的,把握當下,就是契入禪境,從而截斷參禪者的妄念。
比如“吃茶去”。
一日,有二位僧人參訪趙州,請教佛道。
趙州:“你們以前來過嗎?”
一僧:“未曾到。”
趙州:“吃茶去!”
另一僧:“曾到。”
趙州:“吃茶去!”
見此,立在一旁的監院不免滿腹狐疑,問:“師父,怎么來過的、沒來過的,都要去吃茶呢?”
趙州叫監院的名字,監院應諾,趙州說:“吃茶去!”
曾到、未曾到、監院,為什么都要吃茶去?這到底是一杯什么樣的茶?
一句“吃茶去”,一碗“趙州茶”,代表著趙州禪師的禪心。
禪的修證,在於體驗與實證。語言的表達,如隔靴搔癢,無法與體驗相比。所以,和吃茶一樣,茶是冷是暖,是苦是甜,別人說的,終究不是你自己的體悟。趙州的禪法是平等的,無論是曾到、未曾到、監院,“我法無分別”。
比如“趙州三轉語”。
“金佛不度爐,木佛不度火,泥佛不度水,真佛內裏坐。……一千人萬人盡是覓佛漢子,覓一個道人無。”
泥佛一遇水,就成泥了;金佛進熔爐,就化掉了;木佛遇上火,就燒毀了。這些外在的形象,並不是真正的佛法。然而,多少劫來,世上人總是心向外攀緣,執迷不悟,如獵狗逐兔一般。
趙州苦口婆心,教導人們不要向泥塑木雕或言語相、名字相中覓佛,要向自心中求解脫,自己本來就是主人公,不必外求,如實知自心,即是參禪之法。
趙州禪州在柏林禪寺這個地方,留下了眾多的公案,除上面介紹的“柏樹子”、“吃茶去”、“三轉語”、“趙州四門”之外,本書還將陸續介紹趙州禪的其他公案,像“洗缽去”、“無門關”、“趙州橋”等。在禪宗史上,趙州禪師的公案,對於參禪者來說,如燈如月,可謂照破愚蒙,彪炳千秋。
這些公案,不離“平常心,本分事”,卻體現了趙州禪風的平實與峻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