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1月19日星期一
高明道老師不是中國人,可是他的中文水平會讓大多數中國人慚愧有加。聽他的課,更讓人慚愧的是他對待學術的態度。
高老師特別注重治學踏實的態度,即孔子所謂“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他所布置的作業,能夠完成固然為善,不能完成也沒有什么,重要的是有真實的理由,而不是塞搪應付。學習過程中遇到的問題,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說不知道,考證出來多少就拿出來多少,不能弄虛作假,不能臆斷猜測。
高老師治學有一套模式,他在研究一段佛經的時候,總會先將不同譯者的版本全部搜羅出來,羅列對比。找出不同翻譯之間的差異,然後逐句進行解讀。解讀過程中,遇到生僻與疑難的字,要查字、詞典。一本字典還不行,《漢語大字典》怎么講的,《康熙字典》怎么說的,《說文解字》如何釋的,《辭海》、《辭源》中有沒有收錄,都要弄個清楚明白。如果字典的解釋與經文內容不符,他會繼續搜羅同一時代的世學與曆史文獻,比如《二十四史》、《四庫全書》,看看相關文字、詞彙是如何運用的,而且還會由此及彼,從古代一直查到現代。除此之外,若有梵文或巴利文原文存在,也會找出對照。這一番工作下來,幾乎窮盡了所有與之相關的材料。結果自不待說,往往有驚人的發現。
就像《維摩經》第二品曾出現的“諧偶”一詞,他就是運用這種方式訓練我們的,區區一個詞,竟然用了三四節課進行討論,而課下用的時間更是遠超過三四節課時間。不說別的,單是文獻我就查閱了近百種。最後,不但弄明白了經文的意思,而且還發現《漢語大字典》的解釋問題很嚴重,根本不到位。
高老師寫的論文,非但語言簡練、內容風趣,而且結構嚴謹、引文豐富、論證周詳,最關鍵的是每一篇都能夠提出並解決一個或一些問題。不要說論文,就是隨筆或小短文,也是精美異常,讓人愛不釋手。
上高老師的課,看高老師的文章,深為慚愧之餘,也明白了該如何治學,如何寫作。更為重要的是,放平了原來那顆急功近利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