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美國遭受九一一恐怖攻擊事件
二○○一年九月十一日的晚上九時多,我在台北一位唐醫師的診所看病,正好發生震動全世界的紐約雙子星世界貿易中心大樓,遭到恐怖份子的劫機自殺撞擊,唐醫師的朋友給他電話要他打開電視,於是我就看到畫面上第一棟大樓已在冒黑煙,不久又看到一架客機,直直的對準另一棟大樓,攔腰撞了上去,立即發生熊熊的大火,看來好像是在做夢,也像是銀幕上虛擬的一種景象。電視的新聞播報員,正在以悲切、緊張、還帶著一些恐慌的語氣,連續的播報著這一件驚天動地的新聞。沒有多久,又在畫面上出現華盛頓特區國防部的五角大廈,也被恐怖份子駕機撞擊,在一片煙霧瀰漫之中,疑似還有其他的建築物遭到同樣的攻擊。又聽說有一架從新澤西州紐瓦克機場起飛的客機,在飛行途中墜毀,接著傳聞說還有五架遭劫持的飛機正在天空飛行,但不知他們的目標是在何處。報導中紐約市曼哈頓下城,除了警車及消防車出動,還有許多民眾愴惶逃走的鏡頭;也看到美國布希總統對全民及全世界發表演說,而白宮和國會大廈人員也緊急撤離。看來整個美國已籠罩在這股突發事件的緊張、恐慌、哀傷之中了。
在一小時之內,我在電視畫面上看到兩座世貿大樓先後墜地倒塌。畫面上還看到第二棟大樓被撞擊之後,在頂樓上的窗口有許多人焦急的等待救援,可是在這種狀況下,已經註定了絕望的命運,我只有對著電視機念「阿彌陀佛」,祈禱有奇蹟出現,所以最後當兩座大樓全部塌倒的時候,我發現另外一位也在那邊看病的女士正暗暗的飲泣,而我身上的血液也似乎凝固了。
電視播報員初步報出的消息,說有一萬多人喪生,這在美國本土,是自從第二次世界大戰遭受日本偷襲珍珠港事件以來,尚未有過的大衝擊、大災難。珍珠港被襲的是海軍艦艇,這次則是無辜的平民遇到毀滅性的殺害。因此布希總統立即在佛羅里達州發布了第一次電視演說,宣稱這是二十一世紀的第一場戰爭,又說不但要嚴懲元凶,也要包庇元凶和支持恐怖組織的國家付出代價。於是在事件發生後的將近一個月,美國為了找到出生於沙烏地阿拉伯的恐怖份子首謀歐沙瑪.賓拉登(Osama Bin Laden),鎖定阿富汗,而對阿富汗展開空襲。因為美國認為,九一一事件是一項計畫周密而龐大的恐怖行動,若非具有雄厚的資金、強大的後援、嚴格的訓練以及國際間的組織網,是不可能策畫成功的。根據美國的《華文世界週刊》報導,有下面的一段話:
這場僅持續兩個小時不到,顯然經過精心設計的恐怖行動,使樓高一一○層,矗立在紐約曼哈頓二十五年,被視為美國經濟實力與國力象徵的世貿雙子星大樓化為灰燼,美國首都內代表軍力的國防部五角大廈部分受損;五百多家全球頂尖的國際企業受到重創,五千多名無辜民眾與救難人員恐將罹難。
在事件發生之後,美國全國民眾都激起了愛國的情操,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國民都主張對恐怖組織採取全面報復的行動。但是我在九月十三日用中英文兩種語言,向全球的法鼓山體系以及媒體和通訊社,包括美聯社和法新社等,發出了一項和平博愛的呼籲,現在抄錄如下:
「除了共同為受難者祈禱,希望大眾以理性來面對,勿存怨恨心,勿再進一步引起宗教、國家的衝突。以博愛與慈悲,為人類的未來留下和平的契機。」法鼓山聖嚴法師在得知美國華府和紐約遭恐怖攻擊事件後,以沉痛、哀切的心情提出上述的呼籲。他並指出,應冷靜面對這一巨大的災難,以暴制暴絕非解決之道,只會進一步造成永無止盡的冤冤相報。
聖嚴法師表示,這是人類邁入二十一世紀初的一大悲劇,雖然事件發生在美國,但影響的卻是全世界每一個人,造成人心普遍惶惶不安,充滿恐懼。因此他特別呼籲全世界各宗教人士,一致為此事件祈禱,希望不論是東西方宗教,不分傳統或新興教派,不論教團大小,都能為災難後的全世界人心安定而努力。
對肇事者的處理,聖嚴法師也提出「應適當、合理處理,勿損及無辜」的呼籲,尤其不要採取報復性的手段,以免造成永無止盡的殘殺。聖嚴法師表示,主事者策動如此兇猛激烈的手段,必然有其長久以來所累積的因素,是由於信仰、思想的偏差與激進,造成行動的殘暴。
針對這一點,聖嚴法師再度嚴正指出,如果對所信仰的宗教,發現有與世界和平牴觸之時,應該做出新的詮釋。因為所有的宗教應該都是主張和平、寬恕、愛人、離地獄上天堂,為什麼還會有此殘暴的行動?
對於這一觀點,聖嚴法師是在西元二千年出席聯合國宗教及精神領袖高峰會議時,已於開幕演說中提出:「為了世界的永久和平,如果發現你所信奉的教義,會有不能寬容其他的族群之點,或有與促進世界和平抵觸之處,都應該對這些教義,做出新的詮釋。」
而法鼓山體系,在聖嚴法師的緊急號召下,也以最快的速度,通知全球法鼓山各分支道場,為受災者祈福。位在紐約的東初禪寺也將全力投入救災的行動。
因為站在佛教徒的立場,不主張冤冤相報,否則因果循環永無了期。恐怖組織為什麼要仇視美國,必定有它的遠因和近因,多半是因為彼此沒有站在對方的立場思考和設想,只有站在自己的利益和主觀的立場來處理問題。這其中固然有所謂回教基本教義派激進份子的信仰,非常的極端;但同時也有西方國家沒有妥善處理的以阿宗教種族問題存在著;宗教衝突加上民族的利益和國土的爭奪,中東的問題永遠好像是世界的火藥庫,隨時都有一觸即發的危機存在。我是主張用人道的立場來思考,與他們做朋友,要比做敵人更好,不過需要付出相當大的耐心和努力,但是為了永久的和平起見,這項工程還是必須要做好,否則就算把恐怖主義的蓋達組織首謀賓拉登繩之以法,可能還會有另外的首謀出現,即使是沒有統一組織的首謀,也會引起更多零散的恐怖份子,到處遊走作案。與其火上加油,不如釜底抽薪,因此在恐怖攻擊事件發生之後,除了我不主張用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的報復行動之外,也有不少宗教界以及學術界的人士提出類似的看法。
自從九一一事件發生以後,全世界的金融都受到重大的衝擊,據說每家飛往美國的航空公司,都受到很大的影響,特別是在恐怖事件中被劫持而撞毀了四架飛機的美航及聯航,生意一落千丈,甚至有許多家航空公司的飛機,都停到了沙漠裡邊的機場,暫時停飛。又據說在一個月中對阿富汗空襲的行動,耗費在軍事上的金錢,大約是十億美元,這還不包括雙子星大廈和五角大廈的損失在內,五千多位無辜民眾以及其財產的損失,也不在內。
更嚴重的是,九一一事件後,所謂生物戰爭的恐怖事件,也在美國形成一夕數驚的氣氛,那就是炭疽熱的細菌隨著郵件,似乎每一處都有可能遭到侵襲的危機。尤其是出門搭乘飛機旅行之時,在海關都要受到重重關卡的檢查,以致於許多人都取消到美國旅遊的行程。於是,美國,尤其是紐約,幾乎已被外國旅客視為險地危邦了。
因此,當我於十月中旬準備搭機赴美之時,也有不少信眾弟子向我勸請:「在這樣的狀況下,美國人都準備到外國避難,師父怎麼還要去啊?」
我的回答則是:「我是個宗教師,我個人的生命並不重要,當何處有受災的大眾需要用佛法來安心之時,我就應該到那個災區中去,和那些不安的大眾生活在一起,讓他們也能夠分享到使用佛法安心的好處。所以我在台灣時,哪個地方有災難我就到哪個地方,現在紐約有災難,人心不安,我也應該去跟他們共度難關。」
正由於如此,所以我在十月十六日回到紐約東初禪寺之後,就在十月十九日的晚間,對四十多位西方弟子分享危難中的安心法門;十月二十一日,為三百多位東西方信眾,談信心的力量和功能,其實講的也是危難中的安心法門;十月二十二日,在我出席聯合國宗教暨精神領袖高峰會的諮詢委員會中,我也向各宗教領袖分享了佛教的安心方法和觀念;十一月二日,到新澤西州的法鼓山北美年會上,同樣也奉獻了積極而樂觀的安心法門;十一月六日晚上,我在設於紐約曼哈頓八十二街的禪中心,做了一場對西方人的公開演講:「從禪的觀點談生與死」,也為聽眾提供了釋迦世尊遺留給我們的安心法門。
十一月十五日,我接受位於長島的紐約州立石溪大學的邀請,對五百多位聽眾做了一場公開演講,主題也是緊貼在九一一事件之後,如何用佛法來療傷,以及促進世界和平,事實上也是提供安心的法門;該校的一位教授事後說,這場演講是他最近所聽類似主題之中最有內容和最有用的。故得到十一月二十四日在紐約市地方報刊中的大報《新聞日報》(Newsday)頭版,刊出一篇自由作家A. John Gamble所寫占了三全頁的圖文專題報導。我的演講在紐約受到如此重視,也是第一次經驗。
十二月十五日和十六日,去加州洛杉磯的華僑文教第二服務中心,也做了一場公開演講,我的目的和功能也在安心。因此有一位美籍的西方女士非常感動的對我說:「在這個時候,我們真需要師父回來,讓我們安心,不要說聽到師父演講,能使我們安心,就是見到師父的身影,或知道師父是在美國,就有了安全感。」
這就是作為一個宗教師所能做和應該做的事,並不一定是我個人有什麼能耐和智慧,而是能夠讓人感受到對宗教虔誠的信仰。其實,一位有深厚宗教信仰和體驗的人,就能夠讓人有一種安全感;所以我每次在飛機上或者是在上機之前,往往有人來對我說:「因為是跟師父同機,所以感覺到非常的安全和幸運。」
▲應紐約州立石溪大學邀請演講,談如何以佛法療治九一一的傷痛。
美國是一個宗教多元化的國家,對各種宗教的宗教師多半都會給予相當程度的尊敬和信賴,所以我這次到美國來,的確能為美國這個社會帶來一些平安的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