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淨慈寺‧雷峯塔的故事
四月三十日,星期二,晴。
早上七點十五分,在望湖賓館早餐,餐廳不夠大,分成兩間,彼此有門相通。
八點三十分,準時登車出發,行車半小時後,到了淨慈寺。知客戒宗法師迎於寺前,監院妙高法師接於大殿,兩位都是三十歲上下的僧青年,據說方丈雪相法師因病外出治療,故未見面。此寺現住僧眾三十多單,職工一百多人。女眾職工穿海青,她們知道我是來自臺灣的聖嚴法師,也許是聽過我的錄音帶或者看過我的書吧,所以其中有幾十位一再向我俯伏頂禮,並且爭相供養,少則十元、二十元,多則五十元,乃至一百元者也有六位。不斷的簇擁跟隨,人數越來越多,好像我到淨慈寺就是為了接受她們的膜拜供養。我必須趕著參觀寺內的各項設施,不得不向她們說:「大家要多念佛、多拜佛、護持常住、多發心,我是一個普通和尚,請不要拜了。」最後應她們的要求,跟她們合影一張照片,大家才滿意的離開了我。
▲淨慈寺位於南屏山的慧日峯下,依山而建,面對西湖。
這是我四次進入中國大陸以來,在所有的寺院之中,唯一的一次經歷,受到許多本地信眾的禮拜供養。在大陸所見的佛教徒,大致上都是信佛不敬僧,也不知法,想不到在杭州的淨慈寺,遇到了幾十位正信護法的三寶弟子。這一定是淨慈寺的出家眾,平時教導有方,雖然我沒有見到方丈雪相法師,但有這班清信女的表現,已經使我大為感動和欽佩。我在其他大陸的道場,所見寺內寺外的職工人員及香客遊客,他們對出家人,以及見到像我這樣外來的僧侶是不會太在意的。在淨慈寺就讓我感覺到大陸的佛教還是很有前途的。
這一班清信女,希望我給她們做簡短的開示,我想了一想,只有勸她們多拜佛、勤念佛。她們倒很歡喜我的叮嚀。
淨慈寺位於南屏山的慧日峯下,依山而建,面對西湖。在西湖十景中,淨慈寺境內佔了兩景:一是「南屏晚鐘」,一是「雷峯夕照」。所謂南屏晚鐘是在殿前的左側,懸於鐘樓之上,現在這口鐘是文革後日本佛教界贈送的,是一萬公斤重的大銅鐘,凡是進寺遊覽的人,多半會登樓撞鐘,對於海外的遊客,每撞一次人民幣十元,整天都可以聽到鐘聲。知客讓我也扣一次鐘,我說:「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鐘,我時時都在扣心鐘。」
雷峯塔位於淨慈寺前的夕照山上,面臨西湖,是北宋吳越王的妃子黃氏因得子而興建的,時在北宋太祖開寶八年(西元九七五年),原名黃妃塔,據說彼處本是雷姓的人氏居住,故稱為雷峯。《西湖夢尋》中稱,元末失火,僅存塔心。又有紀說,明世宗嘉靖年間(西元一五二二~一五六六年),倭寇入侵,縱火焚塔,自此僅存塔坯。到了清末,鄉人傳言雷峯塔磚,可利農蠶,可保平安,競相挖取,塔基損壞嚴重,故於民國十三年(西元一九二四年)九月二十五日下午一點半,該塔突然倒塌。塔傾圮後,發現塔磚中藏有吳越國王錢弘俶遺物《一切如來心祕密全身舍利寶篋印陀羅尼經》,還有木刻塔圖、磚雕佛像等。
雷峯塔與民間小說《白蛇傳》的關係,探其歷史過程,應有二個階段:
在南宋時代,民間開始傳說,有一位臨安的青年,名叫奚宣贊,因迷路而遇一少女白卯奴,少女有母,乃白衣婦人,有祖母,乃黑衣老婆,因此相識,而與之相偕同住,結果白衣婦人要暗中殺害青年,而被少女白卯奴救出。嗣後,被某道士識破,奚宣贊所遇老中少三女,均非人類:少女是雞妖,白衣婦人是白蛇,黑衣老婆是獺妖,故將之分別鎮壓於西湖三潭印月的三座白塔之下。
《白蛇傳》的故事來歷,依據明末洪楩所編《清平山堂話本》中所題〈西湖三塔記〉收有明末馮夢龍所編《警世通言》卷二八,載有〈白娘子永鎮雷峯塔〉的傳說。明末神宗萬曆年間(西元一五七三~一六一九年),陳六龍依據《白蛇傳》而作《雷峯塔傳奇》的戲曲。清代又有無名氏作三種《雷峯塔傳奇》。總之,明以後關於《白蛇傳》的民間傳說,使用鼓詞、南詞、八角鼓、子弟書、鼓子曲、寶卷等多姿多彩的形式,在民間受到廣大群眾的歡迎。
可知《白蛇傳》的故事,出於浙江的西湖,先與三潭印月的三塔結合,後與雷峯塔相連。有關《白蛇傳》的種種形式版本,有一位傅惜華,將之編集成冊,名為《白蛇傳集》,一九五五年上海出版公司刊行,另於《西湖佳話》中也有記載。至於《白蛇傳》中的情節,仍是沿襲第一階段而來,不過將雞妖少女白卯奴、白蛇妖白衣婦人,混合寫成了白素貞(白娘娘)及小青,奚宣贊寫成了許仙,道士寫成了金山寺的法海和尚,三潭印月的三塔寫成了雷峯塔。《白蛇傳》的故事更具戲劇性,有大場景的白娘娘發動大批蟹將蝦兵,來水漫金山,救出情郎許仙,當然要比僅以西湖為舞臺,聲勢更為浩大。這個動員水族的構想,應該也是脫胎於獺妖所變的黑衣老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