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我自己的家
在用餐之後,由我的二哥安排,三十來位晚輩,逐一列隊到我面前向我請安,跟我介紹,我除了給他們一人一個稍微大些的紅包,也贈送他們每人一條水晶觀音菩薩像的項鍊,祝福他們健康平安。
上回俗家探親,我給他們的見面禮每人只有十元人民幣,以常情來看,似乎顯得非常寒酸,因此有一位張國英老居士,讀到我於《法源血源》中寫著「我的禮物是佛法」,頗為我的俗家親人感到失望,便布施給我十萬元臺幣,要我匯給俗家;這回去大陸出發前,也有兩位居士布施給我若干美金和臺幣,指明給我俗家親人結善緣。他們知道我不會把供養三寶的財物,錯了因果挪來接濟俗家,所以指定專款布施。
然後我跟他們做了二十多分鐘的談話,報告我在海外的情況,我告訴他們,這幾年來,雖然只回家鄉一次,可是回到中國大陸,這已是第四次,我曾到過西南、西北、華北、華中各省,除了西南和西北地區的人民生活條件還比較落後之外,其他地區,特別是江蘇省,已經跟臺灣相差不多了。就是我生活在美國,也是過得非常節省簡樸,我住的房間,除了一張書桌及幾架書櫃,連一張床鋪都沒有。這一次我看到張家港的各項建設非常進步,聽二哥說,原來的草屋,也已經改為磚瓦結構的小洋房了,使我感到非常的安慰和歡喜。
我又告訴他們,這次回來,雖然三哥和大姐夫已經往生,我已在臺灣及美國,為他們做了幾次超度的佛事。經過八年,再度回來,大哥已經八十四歲,二哥也七十八歲,看起來還是非常健康,我今(一九九六)年六十七歲,比起大哥、二哥的健康情況,好像我已有八十歲了。大哥走路和坐著時,腰幹筆挺,我已有些駝背;二哥的頭髮未禿未白,我的頭髮不僅像霜,幾乎快要成為全白的雪了。我為兩位老哥的健康長壽,祝福祈禱。
兩位老哥常常擔心著我這個出了家的小阿弟,在外沒有人照顧。其實健康的人應該時常想到去照顧他人,不要寄望他人來照顧你。我現在都在做照顧他人的事,所以還不會覺得需要他人來侍候照顧。
接著我又問他們:「出家無家處處是家,這句話聽見過嗎?」我這一生,到過許多地方,覺得每一個地方都是我自己的家;我在中國大陸,我愛中國大陸;我在臺灣,我愛臺灣;我在日本,我愛日本;我在美國,我愛美國;我在英國,我愛英國;我到任何地方,就會愛護那個地方,所以到處也會遇到肯接受我的人、協助我的人、照顧我的人。
此時二哥插進來一句話:「那是已經無我了。」
我說:「二哥能夠懂得『無我』,那就是佛法,很不容易!」
▲作者和俗家親人合影留念,大哥張志元(左一)、大嫂(右一)、二哥(右二)。
我又說:「其實,我很慚愧,例如今天回家鄉,見到親人,我還是體會到,這是度過我童年時期的家鄉,你們是我的親人,在我的身體裡邊所流的血液,跟你們身體裡面所流的血液是同根、同體、同源的東西。」
最後,我還告訴他們:「今天見面,我贈送的禮物,並不值多少錢;最值錢的,是我的祝福,奉勸大家要經常多念『南無觀世音菩薩』,那是世間上最有用的。」
結束的時候,我又叮嚀大家:「經常要把觀世音菩薩的項鍊掛在身上,保佑你們。從今以後,不要再叫我俗名以及俗稱,那要叫我什麼呢?」
二哥說:「聖嚴法師。」其他的晚輩都說:「叫師父、叫師公、叫師祖。」
我說:「嗯!對了,下次見面不管在什麼地方,千萬不要再叫我小伯、爺叔、小娘舅了。」
接著便跟他們幾個家族,分批照了幾張合照,讓大家留作紀念。
大哥又問我:「什麼時候再回來?」
我說:「對未來的事,我一向不敢預測預告,上次回來,老大就擔心能不能再見到我,今天不是又見面了嗎?一切都要看因緣了!」
我在這次行程中,每餐都是隨眾出入,而且多半會有早餐及晚餐後的開示,唯有四月二十七日這一天晚上,我脫了隊去陪伴俗家親屬,對於團員來講,好像失落了一點什麼。因此,他們在先我離開這家馨苑渡假村飯店,經過我們這個房間的窗前時,許多人相當好奇的圍過來探望,希望知道我的俗家親屬,究竟是些長得什麼樣的人。另一方面也讓我的俗家親屬看到了我帶的三百位團員,是些長得什麼樣的人。同時,他們也在提醒我,該是結束會面的時間,登車趕路渡長江到南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