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騎馬經驗.慧燈庵
四月十日,星期六。
上午,六點起床,七點早餐,八點到祝聖寺外的停車場認領個人的行李箱,每人取出背包、睡袋、禦寒的冬衣、手電筒、照相機、登山鞋、雨具等隨身的用品,準備啟程登上金頂。這塊停車場,原有一座寺院,在文革期間,全部被毀,成了一個廣場廢墟,現由幾位藏傳的僧侶,在那兒搭了幾間矮小的木構建築,成為雞足山中藏傳佛教的道場,這也是近幾年來的事。將來的雞足山,也有可能變成像五臺山那樣,漢藏兩傳的寺院和僧侶,同住一山,共存共榮,相得益彰。
上午九點半,祝聖寺的四周,已經聚集了一百五十匹牲口,其中多半是馬,少數是驢,準備把我們這隊朝聖團人員和必需的行李,馱上山去。我們來自臺灣的一百一十三人之中,有過騎馬經驗的不多,包括我在內,這是有生以來第一遭。以往,僅於電視、電影、圖片,以及若干遊樂場和運動場,見過騎馬者的英姿。我好像也能體會到騎馬的要領,最好能夠達到人馬合一而互相遺忘的程度,方為好騎手。可是這一次騎馬上山的痛苦經驗,卻使我畢生難忘。
▲在慧燈庵前的馬群及王崇忠、翁輝蛟。
從祝聖寺到慧燈庵,再到迦葉殿,旅程不到十五華里,因為走的山坡石路,非常陡峭,路旁樹木林立,枝椏縱橫,馱馬又喜歡靠著路邊貼著樹幹前進,往往一不小心,不是頭上被樹枝刮到,就是兩手或雙腿被道路兩側的樹幹擦破;由於沒有騎馬經驗,不知道如何利用馬鞍,也不懂怎麼樣腳踩馬蹬。至於如何牽著馬韁?更需要有學問,所以須由馬夫跟在旁邊,亦步亦趨,照顧著馬匹及馬上的乘客安全。當地的導遊,早已提醒我們,不可直呼「馬夫」,必須敬稱他們為「師傅」。真佩服那班男女師傅,每天要上下雞足山兩至三次。對我們來說,別論牽馬,就是騎馬,尾椎部分也會被馬鞍擦破,兩手和兩腿,不是扭痛,就是擦傷,真像一場衝鋒陷陣的戰鬥,弄得我們雖然沒有人仰馬翻,倒有遍體疼痛的感受。
我在馬上看到祝聖寺的宏道法師以及兩位年輕比丘,後發先至。他們徒步登山,竟然走得那般輕鬆。後來聽他們說;山上的僧眾,在一天之中,從祝聖寺到金頂寺,最多有過上下三次的記錄,真是可敬可佩。
上午十一點三十分,到達慧燈庵,暫時歇腳,也在那兒過午吃午餐。那是在天柱峯下的一個山坳裡。從慧燈庵抬頭仰望金頂寺的寶塔,看來既似伸手可及,又覺得它在天外的雲霄之內,高不可攀。膽小的人,看到那樣的形勢,腳下可能發軟,因為太高太陡了,所謂千丈的絕壁懸崖,怎麼可能爬得上去。因為舉頭仰望,帽子都會掉落,站得不穩,也會倒下地來,所謂人間的仙境,應該就是這樣的地方了。正因為如此,它對於到了這兒的登山者,富有強大的吸引力,無論如何,總得上去,看個究竟。
慧燈庵是雞足山全山六十七個庵院之一,也是現在僅存而被修復保護的唯一一座庵院。它位於朝山的幹線路上,也是一個中繼站。它靠近一條溪流,用水方便,同時可以提供朝山客及旅遊群眾的打尖和住宿之用。它在迦葉殿的下方,彌勒院的西面。明末萬曆三十三年(西元一六○五年),有僧洪平在此結茅庵居;崇禎七年(西元一六三四年),其徒普現,募化擴建;清朝康熙三十一年(西元一六九二年),僧宗海募款重修。大陸政府於一九五二年及一九六三年,兩次撥款修理,一九六六年文化大革命時期全毀於劫。到了一九八三年,政府撥款重建大雄寶殿、方丈室、廂房等,總面積九三三平方公尺。大殿採用鋼筋水泥結構,為五間重檐歇山式四角鑽尖的宮殿型。屋頂橫背中間,矗立瓶形寶鼎,兩端飾以鰲魚、垂背脊。餞背均裝置上釉陶器奇獸。檐角下懸掛銅質風鈴,山風來時,隨風搖擺,叮噹有聲。殿堂寬敞,設計新穎,色彩鮮豔。殿中塑釋迦佛像,兩旁供達摩及關帝像。院中花木扶疏,庵後有九心十八瓣古茶花樹一株,樹齡已有二百年。
▲從慧燈庵遠望白色尖金頂,高高聳立於山頂上。
該庵現在已改為比丘尼道場,共住八人,由四十多歲的宏碧比丘尼監院當家,其他幾位年齡都在五十歲以上,她們都是祝聖寺寬仁老和尚的弟子。宏碧當家師曾在四川讀過尼眾佛學院,有些新觀念,她還向我請教如何在大理巿成立一個念佛會,缺少的是一個活動場所。雖然她沒有說要向我化緣募款,如果我能願意幫助她,當然是最好的。
她希望一邊在雞足山照顧慧燈庵來往的香客、遊客,另外也想真正做一些弘化利生和修行的工作。
我沒有給她任何意見,只是把臺灣農禪寺的發展經驗告訴了她:最初無錢,也無人,地方只有一間五十坪的農舍,開始成立念佛會時,外邊來的信徒不到十位,經過十多年的經營,人數越來越眾,殿舍越建越多,房子越蓋越大,直到現在,農禪寺的建築物依舊用活動鐵架和石綿瓦覆蓋,僅能遮風避雨,根本不像一座寺院。可是每到星期六晚上的念佛會,都有千人以上參加共修。我又告訴她:歷代的各處名山大剎,草創時代,大都也是這個樣子,所以我勸她先要有信心,只要開始做,一定會成功。
我們看到慧燈庵的大門和庭院,都還在進行整修加建的工程,這八位尼師,一邊照顧過往的香客和遊客,一邊照顧寺院的工程維修和環境的整理,也就夠她們忙碌辛苦的了。當天我們這個團,在慧燈庵的那頓午餐,就像來了一批蝗蟲,廚房的主廚工作,就是那位當家師自己擔任,真是很夠重的,而她們所用的物品、食品,都是用人工及馱馬,從山下的賓川地方駁運上山。她們的用水,現在已經接了水管,原先是用人力到溪泉口一擔一擔挑進廚房的,故在文革之前,山頂大悲閣的一位老比丘,就是為了汲水挑水,而累死在山間的路中。不用問她們如何修行,就是這樣的生活,已經不是一般的常人所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