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從香港到夏威夷
一九九一年五月二日,星期四。
我們訪問了中國大陸二十一天之後,經過香港,在臺灣的航業鉅子張榮發經營的連鎖旅館──軒尼詩道的長榮酒店,住了一晚。今天早上六點五十分,即由香港佛教青年協會會長袁文忠居士到飯店接我去九龍界限街的佛教圖書館,也就是香港佛教青年協會會址所在,接受早餐的招待。那是他太太黃麗容所準備的,而且還為我準備了飛機上吃的食物。九點五十分,搭上了聯合航空公司八三○班次的飛機,飛往東京再轉夏威夷。
近三年來,許多信徒因為我的年齡已經過了六十,而且經常是單獨出門,大家願意為我負擔商務客艙的機票費用,好讓我在飛行途中,坐得寬敞舒適,減少旅途勞頓。可是,這次從美國向旅行社訂購機位之時,由於要轉接許多家航空公司,在不同的五個地方,上下換乘幾家航空公司的班機,而變成以短程計算,商務客艙非常的貴,因此還是買了經濟客艙的位子。這不是因為沒有人出錢,而是我自己覺得太浪費,捨不得花掉那麼多的錢。
以往我坐經濟客艙,也沒有覺得那麼地不好,而這次從香港到夏威夷的途中,就遇到了四位不同的乘客,先後坐在我的左右。從香港起飛到東京成田機場的途中,有一位八十多歲的老太太,坐在我的左邊。她既不懂國語,也不懂英語,當然更不懂日語,只會講廣東話。她的精力相當旺盛,上了飛機,不斷地要我替她告訴服務生,她要這樣飲料、那樣飲料。同時她又告訴我她是基督徒,並且責問我︰「佛教那麼壞,你為什麼要信佛?好人信了佛也會變壞人,你為什麼要做壞人?」我是不會講廣東話,但是,大概知道她是在講什麼,只有向她笑笑。她又說了好多她所認識的佛教徒,個個都是那麼壞,但又不說出具體的事實,壞在那裡,怎麼個壞法。她又告訴我說,她七歲就信了耶穌,所以一生都很幸福。上帝賜給她七個子女,每一個都非常的孝順,一個個都長大成人了。她只有一個遺憾,就是丈夫已經過世了,子女都不在身邊,所以她住在老人公寓,也只好單獨一個人出門旅行。這也是上帝的安排,所以她還是很高興。全程中喋喋不休,不管我聽到聽不到,她總是反覆地講給我聽。到了東京的機場下機,臨別之時,還丟給我一句話︰「你這個壞人啊!趕快信耶穌,否則要下地獄了!」
這段航途中,一同從香港上機的,在我右邊的是一位男士,帶著嚴重的感冒。他的呼吸跟咳嗽,都帶著濃烈的口臭。雖然他沒有跟我囉嗦,由於我的氣管很弱,遇到污濁的空氣,都會有窒息的感覺,經過兩個多小時的飛行,我發覺喉部也在開始發炎,頭部則隱隱作痛。這徵象告訴我,已經染上感冒了。
我總認為從東京到火奴魯魯情況會改變,因為換了飛機和座位。料想不到,這一次我的鄰座,左邊是一位母親帶著不到一歲的小男孩,不斷地哭啼叫喊。多半的小孩哭鬧一段時間之後會累得睡著,而這個小孩,一路上都沒睡覺,一直哭鬧到飛機降落。他的母親一再地對我說︰「真是對不起,這個小孩最近身體不太好,所以吵鬧了大家。」其實,我們每一個人,都是從這樣小長大的,對我而言,並未構成困擾。可是,隔著一條走道的另一排的第一個座位,坐著一位大約三十多歲的西方女士,身上散發非常強烈濃厚的化妝品的味道。雖然我的鼻孔已經由於感冒而不是十分暢通,但是那股奇異的香味仍刺鼻而入,連帶著使我的頭部更加疼痛,這才使我感覺到是最大的災難。這大概就是經濟客艙之所以叫作「經濟客艙」吧!
不過,我曾經聽到一位法師回中國大陸旅行時的經驗。因為他希望省一點錢,沒有通過旅行社的安排,也沒有要求任何機關的接待,同時又是單獨一個人進入大陸,以致於一路上都買不到有較好位子的車票。特別是從甘肅的天水到四川的重慶,一共三十六個小時,不但是沒有座位,連一個定點的站位都找不到,而且夾在渾身酸臭骯髒的「群眾」之中。那些都是所謂勞動階級的工人和農夫,他們看到一個外地去的和尚,當作是怪物,非常不友善。總算還好,我這趟坐的經濟客艙,還沒有糟到那種程度,正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所以我已感到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