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頤和園的群賢會
四月十三日的晚宴,是在我們的行程之中預先安排好的。目的是想見見北京巿內正在研究佛教的學者們,同時也為了答謝建設部及中國佛教協會的招待。當初是委託接待單位建設部代為安排的。因此,他們為了表示隆重,把會場預訂在北京巿西北部的頤和園「聽鸝館」。那是一個以豪華高級為號召的餐廳,平常不供應素菜,由於建設部的關係,特地為我們做了三桌素席。
我們從房山趕到頤和園已是傍晚,暮靄低垂,一片昏黃。平常的車輛不許入園,只能徒步遊覽,我們的車輛獲得特許進入頤和園中。就是如此,下車之後,還是走了一段路才到了餐廳。
據說此餐廳從前曾經是慈禧太后歇腳之處,也是某親王住宿之所。那是一棟四合院的建築物,屋基都有兩尺多高,進入前排的一棟,必須攀登幾級石階,穿過後院,又需走下幾級石階。前棟目前作為紀念品的販售部門,進入後院的正廳,也得上幾級石階才是「聽鸝館」的餐廳部。
▲聽鸝館晚宴。
當我剛進頤和園大門之時,已有接待人員告訴我︰「佛協的趙樸初居士,已經先到了半個小時,正在等著大家。」而且一再表示︰「八十五歲的趙樸初居士,已經多年沒有出城參加宴會了,何況他目前身體並不健康。」不過見面之時,並未看出趙樸初居士有不悅的表情。當我向他致歉,他還是十分的歡喜。跟他同來的佛協人員有︰淨慧法師、傳印法師、周紹良、林子青、蕭秉權、張鴻志等共六人。周紹良、林子青兩位居士也都是七、八十歲的人,像這種地方,相信也不會常來的。就是另外四位,除了張鴻志之外也是六十出頭的人了,如此勞動他們,的確於心不安。
建設部的人員除了陪團的幾個人之外,只有建築科學研究院的院長徐培福光臨。邀請到的學者則有九位︰1.原北京大學副校長,現年已八十五高齡的季羨林教授,他是留學德國的梵文專家,在今日的中國大陸是唯一長老級佛教學者;2.北京大學哲學系教授,中國文化書院院長湯一介;3.北京大學哲學系教授樓宇烈;4.社會科學院世界宗教研究所所長孔繁;5.社會科學院亞洲太平洋研究所所長黃心川;6.中國人民大學宗教研究所所長方立天;7.中央美術學院教授金維諾;8.中央民族學院藏學教授王堯;9.北京清華大學建築學院院長趙炳時。從以上的名單,可以知道這次宴會所請的客人,都是北京學術界的菁英人物,他們每一個人都有相當水準和分量的著作。我當時帶去的著作很少,只送了每人一冊《明末佛教研究》。他們幾乎每人也送了我一冊到五冊各自的精心傑作,多半是在臺灣買不到的,有些在大陸也已經絕版了。
我之能夠邀請他們,是因我們的中華佛學研究所,計畫編印一套佛教叢書,故請冉雲華及藍吉富兩位教授代為接洽聯繫大陸上研究佛教的有關學者,約他們也為本所編寫若干冊。由於冉、藍兩位已經去過大陸數次,並且曾在國際會議中,與大陸的學者有過碰面交談的機會。所以,這份名單是由他們兩位提供再委託接待單位代我發函邀請來的。至於清大建築學院的趙院長,是由陳柏森建築師代我邀請到的。
能有這樣的場面,無怪乎周紹良居士會對我說︰「把北京所有的佛教學者都請來了。」實際上,佛協的趙樸初、林子青和周紹良自己,也都是北京的佛教學者。而且周紹良是近代佛教著名學者周叔迦的哲嗣;湯一介的父親是《漢魏兩晉南北朝佛教史》的作者湯用彤,兩人都有家學淵源。
在宴席間和我談話較多的還是跟我鄰座的趙樸初,因他聽我說將來我們法鼓山的建築物是採取現代化,而且要讓世界各國佛教徒和非佛教徒都能接受,盡量避免予人以佛教是多神信仰的印象之時,便頗為關心的說︰「大乘佛教的道場固然有佛,可也不能沒有菩薩,否則就不能顯出大乘的精神。」我說︰「法鼓山現在就有菩薩像,將來也會有的。」
聽鸝館的素菜還算不錯,雖然是用葷菜的作法,但材料都是素的。首先,在每人座前發了一張菜單,說明當天晚上一共有幾道菜,有那些菜。然後,每上一道菜時,均由服務員用盤子捧著到桌邊向大家報出菜名,一邊躬身,一邊向全桌的客人展示一遍菜餚的內容,然後端到旁邊的空桌,用小碗每人一份裝好,再恭敬的送到每位賓客的前面。每上一道菜均是如此。如果吃得較慢或正在談話中,很可能在上第二道菜時,即將第一道尚未動筷過的菜收走。如果特別交待慢點收,他們也會尊重你的意見,不過每個人擁有的桌面有限,總無法將三、四道菜的小碗排列在前。當然,分過菜的大盤中,如仍有剩菜,還是會放置在桌子中央,如再需要,可以自取或請他們服務。
如果上菜時就用攝影機拍下來,那該是十分美觀的圖畫。北方的菜館對於拼菜的藝術十分高明,幾乎每盤菜都是一幅畫,像某種植物、動物或靜物,輪廓清晰,色彩鮮明,一眼便知那是某種圖案。不要說烹調的廚藝,就是把已烹調好的菜餚拼成各式圖案,就要一把工夫了。
由於佛協送了伍宗文、冉雲華兩位教授以及我們各人一套精印的《釋迦牟尼佛像集》,宴會後,伍教授頭腦動得很快,立即請求趙樸初居士在像集的扉頁落款、簽名作為紀念,而冉教授和我的也同時沾了光。因為冉教授說趙樸初居士是大陸的名人,是國際佛教界的明星,有他親筆落款簽字的贈品,意義截然不同。因此而讓這位老居士在如此疲勞之下,仍為我們辛苦的當眾揮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