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冰島來的禪行者
在紐約東初禪寺的第五十次禪七中,來了一位冰島的禪行者,穿的是日本禪僧的衣袍,坐禪的姿勢相當標準,每炷香坐下之後絕對不動,穩如一塊崖石,小參時也很少問問題,工夫用得很勤。但是在此之前,我從未聽說冰島也有禪佛教的消息。即使對冰島(Iceland)這個地名,僅知那是北大西洋中的一個島嶼,從地圖上看,它的北邊靠近格林蘭,至於其他有關的知識,我是一張白紙。雖有一部名著小說《冰島漁夫》,曾被譯成中文,我也未曾讀過。
因此,我約這位禪行者衛史吞‧羅特維克森先生,作了一個小時的談話,讓我知道並且增加了對於冰島及他個人的認識。冰島面積相當於古巴那麼大小,人口則少得多,僅有二十五萬。原為丹麥屬地,當歐洲戰爭一結束,便於一九四四年獨立,這位禪者,也就出生那一年。
冰島天氣寒冷,每年的一月至三月,經常是華氏零下一至十度,所以島上不生產稻米,麥子也產得極少,穀類多靠進口,但也可用溫室栽培,種植若干種類的蔬菜。好在全島的市區,均仰賴天然的地下熱氣,作為取暖及烘乾和溫室植栽之用,故也生活得並不艱苦。
▲左起第一位是冰島來的禪者。
冰島的居民最早是來自於挪威及愛爾蘭的移民,那是西元第九世紀的事,迄今也很少異色人種,僅二十來位日僑及一百來位越南難民,是來自東方,其他清一色是西方的白種人。當地居民的百分之五十以上靠漁撈為生,故其百分之八十的大宗輸出產品,便是魚類,魚類之中的鱈魚(Cod)便是該島的特產和名產。這位禪者雖然自稱是不吃肉的素食主義者,但他也與同為島國的日本人的觀念相同,認為只有牛、馬、豬、羊、雞、鴨等陸地動物才算作肉類,水中的魚、蝦還是可吃,特別到了冬天,他為了禦寒,需要吃少量的魚。
我問他:「如果我這樣的素食者去冰島,到了冬天一定會凍死吧?」他馬上會意,笑說:「不會。」我問起他冰島有多少佛教徒?有沒有佛教的組織?他說不多,西藏系的佛教徒只有兩人或三人而已,日本系的佛教徒則有兩派,第一是日蓮正宗創價學會,也只有一百多人,第二就是他自己的團體坐禪會,只有十五人。因為冰島是一個基督教的國家,從挪威傳入以來已有一千年的歷史,僅僅少數是天主教徒,可是對於東方新近傳到的佛教,雖然感到奇怪和不習慣,但也不會強烈的排斥和壓迫,因為他們的公民義務教育是九年,多半有受到高中乃至大學教育的機會,所以不會過分保守,他們可以從書本或雜誌等媒體得到新的消息。
我問起他的學佛因緣及修行的經過,他說他原來是一位心理醫生,現在是做社會服務的工作,為一個戒酒的組織服務,那兒一次可容納四十多位酒精中毒的患者。他發現藥物及心理治療的方法,雖然有用,但他相信應該還有更好的方法。因此從一九八二年秋開始,自己用心理實驗的立場練習靜坐,發現對他很有用。接著他看到了兩本對他影響很大,而且使他有了改變的書,那就是印度的瑜伽及南傳上座部有關修行毘鉢舍那(觀)的方法。從此以後每天早上靜坐二十分鐘,連續兩年。他在靜坐中有了安靜、落實、和平的體驗,而在平常生活中偶爾也有這樣的經驗發生。因此使他產生了兩種心理的反應:
對打坐產生了貪著心,每天會連續坐上幾小時,並且希望早日發現自己的佛性。
希望早日找到一位名師,能夠幫助他很快找到他自己的佛性。
所以一九八四和一九八五的兩年之間,也讀了很多的佛書,其中最使他受用而且影響他最深的是鈴木俊隆老師所寫的書籍《禪心初心》,其次是西藏喇嘛拙隆巴的著作也給他很多的啟發。可惜鈴木俊隆在一九七一年就過世了。一九八八年拙隆巴仁波切也捨報了。他覺得自己更適合走禪的路,所以在一九八五年夏天從冰島到達美國的加州,參訪了鈴木的傳人,那是華裔美國人關寂照老師,在他的蘇諾瑪山禪中心一住就是兩個月,也參加了一次精進的Retreat(日語「接心」的禪期),從此以後每年夏季都會到那兒過兩個月的禪堂生活。甚至於一九八九年五月到一九九○年二月之間,一住就是九個月。同時他也在一九八六年把鈴木的那本著作《禪心初心》翻譯成冰島文(Icelandic)在冰島發行。就從當年起,他也在冰島成立了一個坐禪會(Zen Group),同時從一九八七年起每年四月和五月關老師會去冰島為他們主持一次禪期。
他們坐禪會的總共十五位成員之中,經常去參加活動的只有八人,但他們每一位都會在家裡面每天定時打坐。每週有兩次共修打坐,是借用一個遍於歐洲的慈善組織叫作神智學社(Theosophical Society)機構的一個大房間,那是由於一九八五年,那個機構邀請衛史吞做了一次題目叫作「禪」的演講,很受欣賞,所以免費提供場地,協助坐禪的活動。他們的成員之中雖然只有四或五人能讀英文書,其他的也能通過字典幫助,看懂英文,所以對於佛教的書籍頗有飢渴之感。
我問他既然已經親近關寂照老師五年多,為什麼又到我們這裡來參加禪七?他說是因為在三年前讀到了我們紐約禪中心翻譯出版的英文《開悟的詩偈》(The Poetry of Englightenment),特別是其中石頭希遷的〈參同契〉最讓他心折。所以雖見不到石頭本人,也想見見那位譯者的禪風,同時又讀到我於本(一九九○)年十月應關老師邀請去訪問的消息。因此他花了八百元美金的機票,經過了六個小時的飛行,遠道趕來紐約,參加我們感恩節的禪七。
我又問他:既很喜歡穿著僧侶的服裝,是不是很想成為日本式的禪師呢?他說:去年關老師也跟他提起過同樣的問題,要他成為僧侶並且傳法弘法,可是他認為那樣的時機尚未成熟,因為他還沒有禪宗所說「安心」的經驗。而且在兩年前他已發了願:「若不徹悟,不為人師」。所以他在禪修和佛學方面要更加努力。同時他又說,不為人師並不等於不勸人來接觸禪法、接受禪法。所以他於一九八六年就在他的國家,創始了坐禪會並且翻譯了禪書,今後他還會繼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