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傳入中國,將近二千年矣。其與中華民族淵源之關係,載諸史乘。二千年來,由於國人不悟,對於湛深之佛法,妄生知見,百般破壞。誠如戴季陶先生曰:「由是之故,唐乃衰亡而為五代矣,宋乃終不能建樹,而亡於遼金蒙古矣,明乃依然不能恢復,而覆於東胡矣。二千年間,中國國民之立於世間,不為蠻野之風暴虐之行所壓伏者,幾何時耶?至於以蠻野之風暴虐之行所壓伏者,幾何時耶?至於以蠻野易中國之文明,以兇暴易中國之和平,如五胡、如遼金、如蒙古、如滿洲者,又果安在哉?然而純良之國民,不識不知之眾生苦矣!二千年中,不識佛教不信佛教者,只知於生死沉淪中,分是中國人是外國人?」(「戴李陶先生文存」一三二四)於是而人道衰、天道失、佛道晦;於是而國弱民貧種危矣
佛教之在中國二千年間,除極少數之人而外,幾於無人不信,而西藏、蒙古、青海諸地,則尚以佛教為治世之唯一正道。孫總理對革命軍人講仁有三義,謂救世之仁、救人之仁與救國之仁。宗教之精神,乃救世之仁。因此,宗教為一國國民最重大之精神教育。民族主義所具五種要素,除血統外,宗教之力,實大於其他三種要素。試引戴氏文以證佛教與各族文化之關係。
「(一)中國自晉唐而後,國力日以衰微,而民族之力,則有加無已。秦漢以來,素為中國外患之民族,今皆次第與中國混合而為一,豈中國之兵力財力足以統一之哉?佛教慈悲平和之感化,實為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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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功用。(二)彼蒙古覆滅中國而統治之時,若無佛教一方,溝通兩民族之精神,調和兩民族之情感,則其悲慘殘酷,真不知伊於胡底!(三)自喜馬拉雅山脈一帶起,青海、伊犁、蒙古、滿州,其地之大,數倍於內地,民族之複雜,不下數百族,語言各殊,風俗各異,文字之發達尤遲,其強暴好戰之性,猶是上古之蠻風。千年以來,能以和平而自然之程序,成就其互相敬愛互相融洽之關係,以成中國今日之大者,政治之力歟?軍隊之力歟?中國文字哲學之力歟?佛教感化之力耳。(四)滿清一代之政教,其偉大與精密,均優於既經歷代之成績,而徵其最大之成功,則為宏護佛教,與勵行和親兩事。三百年間,中國之邊患漸次消滅,而民族之形成漸臻鞏固者,實由於此。滿州民族,今已於中國民族完全混合為一矣!其貢獻於中國民族史者,實不可沒。」(註二十二)
由是而知之,佛教與邊疆民族文化之關係,猶如儒家與漢族文化之關係,而佛教與邊疆民族悠遠文化關係之密切,尤甚於對漢族文化之關係。
(一)「試觀今日西藏民族之所以得統一,蒙古民族之所以得開化,與乎三百年前滿州民族之所以得發展者,豈金錢武力之功哉?中國之仁義,與印度之慈悲有以化之耳。故余嘗謂中國疆宇與政權之有今日,宗喀巴大師之德,實不可忘。蓋自雪山以至長白山,數萬里間,造成數百年之統一者,端在於此。而其教訓之精神所在,則惟以三業一體相應如如之至誠,行慈悲普濟之化耳。故在今日而行救國之道,斷不可遺棄邊疆,而懷遠安邊,又不可遺忘仁義慈悲之教也。」(註二十三)
(二)「西藏為世界上一最高之萃堵婆,此七百年間,曾為東方諸國國民精神生活之司令臺。其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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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武力,即法師所持之金鋼杵;其最高之法律命令,即法師所持之金鋼鈴。其地雖貧,而法師加持布施之數粒米,實為一切人類乃至眾生之無量數大布施……而西藏則僅持此最簡單之古代摩訶羅闍,指揮四兵之金鋼杵,於七百年間,自須彌山以迄黑龍江口,二萬餘里。一切以文治武功顯於世界之國家民族,悉皆心服而誠服之,奇哉!」(註二十四)
(三)「中國之文明,博大之文明也;印度之文明,深遠之文明也;西藏之文明,則恰如其地形,危峯高聳,幾於可望而不可即。而中國印度兩大文明,既入其地,皆化為巍然之金像,特立於萬峯迴繞之中,流為江河,化為雲雨,潤濡於荒山窮谷流沙大磧間……中印兩大文明之交融,不出於西藏,而西藏所以能成就其天地所賦與之殊勳者,乃反在於中國之化導。其事為何?即唐代文成、金城兩公主之下嫁是矣!文成種文明之因,金城結聖胎之果;三藏十二部之大教,與三綱五常之人倫,皆由此兩公主之慈悲而後弘。中藏兩民族萬年不解之人緣法緣,亦由此兩公主之慈悲而後結。試觀當日吐番寇邊之急,幾不亞於今日之倭人,煌煌神京,亦為所破。唐室與兩度和親,皆為最見敬愛於朝野之王妃,然尚不能變易其氣質於當時,必待世而後仁。若無兩公主者,其侵暴鄰邦,與自相殘殺之禍亂為何 如耶?至造成崇高文明,內以與中土相安於萬世,外以感化胡族於無形者,更無論其必無此善果矣!猗歟!美矣!盛哉!兩公主捨離中朝帝女之貴,長安錦繡河山之美,親族聚處天倫之樂,遠適萬里外之異族,為不可知之和親,後能貫輸中土之文明,吸收西方之聖教,依其朝野,建設萬世不朽之偉業。中國史上所謳歌讚美之定遠博望之流,以與兩公主比,實不能及其萬百千萬億分之一者矣!」(註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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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與藏族如此,其與蒙古民族之關係,更為悠久。蒙古民族與漢族同出一系,族同一祖。由於漢族文化浸於蒙族,故東方文化,以漢族為代表,東方民族,則以蒙古為始基。而佛教以蒙古民族感化之力,尤不可思議。蒙古民族賦性兇勇殘暴,試觀今日蒙古民族之所以得開化,豈金錢武力之所致?實由中國之仁義,與佛教之慈悲有以化之耳。誠如戴季陶先生曰:「中國疆宇與政權之有今日,宗喀巴大師之德,實不可忘。」(「見戴季陶先生佛學論集」51頁)
季公學術淵博,其於我國歷代政教與邊疆各族淵源之關係,體認最為深切,慧解超人,且多創見。民國以來,國人對邊疆民族與政教之研究,用力最多,悲心救世之切,莫過於季公。余所以不畏辛勞,博引於右,以供今後治理邊疆民族問題者參考!
註一:見「海潮音」一二、七期
註二:同前
註三:見「海潮音」十一、四期
註四:見「海潮音」十二、三期
註五:同前
註六:見「海潮音」一二、七期
註七:見「戴季陶先生文存」一二一一
註八:見「戴季陶先生文存」一二一五
註九:見「海潮音」十四、一期
註十:見「正信」四、一
註十一:見「戴季陶先生文存」一一四○
註十二:見「戴季陶先生文存」一一四二
註十三:「海潮音」十四、一期
註十四:見「海潮音」十四、一期
註十五:見「海潮音」十四、十二期
註十六:見「海潮音」十四、十二期
註十七:見「海潮音」十五、二期
註十八:見同上
註十九:見同上
註二十:見海潮音十四、十期
註二十一:見同上
註二十二:見「戴季陶先生文存」一三一二
註二十三:見「戴季陶先生文存」二八六
註二十四:見同上
註二十五:見「戴季陶先生文存」二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