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人大多僅知班禪達賴為西藏政教領袖,對邊疆國防安危關係之重要,卻很少知有與班禪達賴居同等地位之諾那呼圖克圖,其身負康藏邊境安危之重要責任。
諾那名丕成勒買謨錯,清同治四年(一八六五)五月十五日,生於昌都城北大姓徐氏家。徐氏世為漢族,奉回教,昆弟三人,諾那為長子。生即穎悟逾常兒,三歲時為恩達屬境類伍齊諾那寺吉忠活佛,認為金塘活佛十四世轉生,迎歸本寺,並報請蒙藏院有案。(類伍齊有三大寺,每寺有呼圖克圖一人)即出家成喇嘛矣!諾那活佛忠誠護國弘法之事蹟,簡述於次:
(一)諾那受學及降伏黑教:諾那七歲從黃教堪布扎喜王雀學經,九歲從白教堪布扎喜約生學戒,從噶爾馬墨止噶那及不拉喜沃塞諸尊宿學密乘,精修十三年,盡得師傳,淹貫黃教諸經儀軌,始就墨雅打那尊者學紅教。宿慧生知,睿勇精進,至二十三歲,密乘各宗大法均成就。二十四歲,即紹紅教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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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兼掌政教大權。二十六歲又朝白馬哥山(為蓮花生道場),造詣之深,更不可測矣!
康邊黑教,頗具神通,行為非法。其教由印度外道傳來,崇拜丹巴喜饒(黑教之教主)。某年,昌都邊境,發現黑教甲把(即匪之譯名),諾那之表弟某,即為其殺害。乃率兵圍剿,因匪徒皆黑教,能邪法,甚兇殘,不可制。諾那設壇修大念怒金剛法,前後六年,死黑教法師五人,誅匪數千人,盡予降伏,收其地建釋迦蓮花佛諸寺,皈依佛法者,凡數百人,四境賴安。
(二)諾那與昌都之安危:昌都為康藏要道,南迫滇緬,東界川邊,西抵拉薩,北接青海。清末康藏邊亂迭起,趙爾巽率新軍進駐昌都,改建西康行省。諾那以漢族關係,情殷內向,嚮導軍行,屢敗藏兵,而昌都一帶,賴以粗安。經趙奏保以昌都全境歸其管轄,晉位幾與班禪達賴等。因此,川邊康藏一帶,皆知有昌都三呼圖矣。民國肇興,清帝遜位,達賴借扶清為名,竟宣布獨立,竟戕漢人及駐邊軍隊,圖謀吞併昌都。幸川政府以尹昌衡、張毅相繼經略邊事,恩威並施,盡復三十九族及二十五族一帶三地,并分戌之,始得暫安。至民國四、五年,邊境戰爭重起,諾那輔助邊將彭日昇共拒達賴軍於昌都。因戰數年,軍餉援絕,勢漸不支。諾那出私產十七萬金犒軍,商彭死守,否則退至青海邊境,再行請援,待機反攻。不料,次日彭竟舉軍降達賴,諾那亡命奔走四方,復集合番兵數千人與江卡松明大喇嘛,分途擊藏兵。不幸諾那奮勇追敵,至昌都瀾滄江,遇伏被虜,所部星散,藏兵入昌都,焚燒紅教大寺凡五所,掠人畜財產無數。
諾那被虜送至拉薩,達賴令降,他不降。達賴知為金塘再世之呼圖克圖,又不敢明白致死。次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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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賴命人以毒藥,食進之三日必死。諾那明知之,亦安受飲之,以密法力,制毒不發,如是者三次不死。旋宣告無期徒刑,即囚禁於地窖裏,此民國七年五月十五日事。
(三)諾那脫險經印度及還中國,諾那既被囚禁地窖裏,並派兵看守。地牢純黑無光,日僅粗糲飲食二次,眠食便利,悉於窖內,自知業障,不苦不恐。專念蓮花生佛經咒,勇猛精進,幸無煩擾。經數年之久,忽一日紅光煥發,有人謂曰:「汝曷以手掘壁泥,當得出。」諾那遵教掘壁,不知經若干時,竟掘開一洞,獲覩外間,星光滿天,正夜闌也,乃急匍匐出。未遠,忽有流彈飛來,乃戌卒夜巡所發者,由牢裏出來得重見天日,即潛伏不動,未為發現,得以從容逸去。晝伏夜行,經七日後,始敢晝行。乞食鄉野,途遇一喇嘛願作伴乞食,同至廓爾喀(尼泊爾),詭言欲遊印度。適廓王之女有病求醫,諾那為修法得愈。廓王始與簽遊印度護照。贈金七百元,又恐其不復回,乃遣通印藏語侍者,相隨同至印度。
諾那至印度,巡禮佛蹟,又晤聖雄甘地。因諾那心切還祖國,乃紿廓王侍者他去,亟買輪東返,經暹邏、香港,達上海,赴北京,時民國十二年九月也。
(四)諾那謁段執政及入川修法祈禱:民國十三年夏曆三月十五日抵北平(薛叔龢先生語)。諾那既到北京,因語言隔閡,形服迴異,無人知敬禮。初往蒙藏院,其為蒙人主持,置之不理,及至總統府求見段執政,門房未喻其言,又不與通。苦戰六年,活葬六年,孑然一身,萬里求援又一年,今目的地已達,竟不得其門而入。時年五十九歲,回首西康,壯志全隳,一時氣結心傷,頓欲一死,以謝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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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以報祖國。衛兵奇而救阻,頭部撞傷甚重。幸陸軍部諮議川人李玄,自內出見一人踞地喧鬧,始問之。諾那略諳川語,李玄知為喇嘛,乃入言於段,段乃命駐雍和宮。諾那言此來係陳邊事,救援兵,非喇嘛之化緣者。經李為之疏通,段詳詢經過事實,查與蒙藏院存案悉符。段乃大歎服,以千元為供養,而特指駐地,允大局定後,衛送回康,恢復舊物。這年班禪為達賴逼走,由蒙入京,適與班禪相晤,康藏同道,會聚一堂,至感興奮!
十五年冬,川康督辦劉甫澄氏與駐京代表李公度,素喜佛法,因謁班禪之便,訪諾那談論極洽,始勸其入川修法,諾那欣允。遂與李氏於民國十四年冬間入川至渝修法。諾那入川,旨在返西康,當時川中軍事頻繁,多頭政治,何暇言邊事,須中國統一,川局統一,始可談邊事,返康之行,乃可實現。
川中各界請求諾那修川康祈禱法會,以求和平,諾那言:「為兩省祈禱,乃我至願,惟須大密宗大密法。此法中國只元朝時北京曾修一次,餘均未見未聞。諸君能虔誠大捨,我亦願盡平生所學最高秘法,以回向兩省。」乃定造蓮師像十尊,建大塔三座,造大像三尊。諾那個人誦經一百二十日,計自十四年十二月修法起,至次年四月成功。一切密教事相,如塑像、繪畫、雕刻、微妙供養等,無不精審,皆其一人手作而口說之,非身具勝智神通者,何能辦此!
(五)諾那之傳法及判教:諾那為轉世之呼圖克圖,自幼出家,遍學紅、黃、白諸教,神通特著,所授密法,為從來內地所未見未聞者。其傳法開示,即以紅教而言,藏中學者,大都先學顯教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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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教二十年,行解相應後,始學紅教大密法。紅教教主蓮花生大士,為印度尊者,受學阿難,為第九佛,未般涅槃,至今當在。其後龍樹、大天、金剛薩埵,代有傳授。由唐人藏,承傳至今,皆菩薩藏教,非聲聞教。至宗喀巴先入經教,觀機大小,提倡戒律、編制經論,始為黃教。其後因教中關係,及與前諸宗室關係,至今康藏黃教特強。至於佛法大海,多係隨機設教,方便度生。茲將三教主要區別敘述如次:
1. 先度自己,後度他人者為黃教。自他同度者為白教。先度他人,完全無我者,為紅教。(此與彌陀願王「有一眾生不度,我誓不取正覺」相同)。
2.黃教學法次第,以釋迦為主,先人天乘、次下士、次中士、次上士,宗喀巴朗忍屬之,規矩準繩,絲毫不苟。白教阿底峽尊者,提倡戒度,以文殊為主,亦有甚多經論。紅教以蓮花生為主,以不退菩提心為第一重戒,全由心量,不拘形式、及出家在家之別,果係上根利器,一聞千悟。如中國淨土宗,一句彌陀攝法無量然。
3.康藏紅黃諸教,大紅教為最無上之密宗,故主超越。黃教係密宗而兼顯教,故重次第。紅教重在發心,黃教希求取證,各涵至理,均屬方便中之各一方面耳。後世人心遞降,諍論漸紛,因有種種關係為其他教派斥為搬演神通,不守戒律等,以致世人對紅教多生誤解。
(六)諾那最後榮任:諾那在渝三年,傳播佛法,男女受業弟子數以萬計。以大局未定,康藏問題,仍無法解決,直至二十一年,中央對諾那倍加重視,受任為蒙藏委員會委員。是年夏赴京,後又兼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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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法院立法委員,旋奉命組織西康諾那呼圖克圖駐京辦事處,作規復西康之準備。至此,諾那在國內,先後判若兩人。(以上參考海刊十四、七期諾那傳略)。
(七)榮任中國佛學會名譽理事長:太虛大師主持之中國佛學會,以集會學佛同道精研佛學,早馳譽國際間。今為團結邊疆佛教碩德起見,民國二十二年五月二十一日,第三屆改組,特推西康諾那呼圖克圖為名譽理事長,以期實現康藏携手共治之運動。今錄該會致諾那公函謂:
諾那呼圖克圖貌下,敬肅者:竊維蜩螗沸羹之現象,皆業報所由釀成;鋒鏑水火之餘生,非法雲奚由庇蔭?夙諗捨身護國,發願度生,因福慧之雙修,遂顯密而一貫,祥輪所至,緇素咸欽!茲經敝會同人,依據會章公共議決,懇仁者為名譽會長。伏祈 金諾!先錫玉音,行見化干戈為玉帛,群欣新世界之景物昭蘇,變煩惱為清涼,全賴 大福德之精神感召。謹抒翹企之忱,用伸愛戴之意。恭叩 慧祺,仰維朗照不宣!中國佛學會會長,太虛、梅擷雲、謝鑄陳。」
次日(二十二日),接得諾那呼圖克圖復函云:
「太虛、擷雲、鑄陳會長道鑒:敬復者,竊諾那內奔求援,十載於茲。默察佛教之昌明,皆由長老之洪願,慈雲廣布,甘露同沾,無量眾生,得登彼岸,其功德寧有涯涘!此諾那之所以馨香禱祝而膜拜者也!茲奉台函,乃以大會名譽會長相加,自揣學淺法膚,實覺愧不敢受,然思強暴頻凌,災害並至,仁者既本此大悲而洪誓願,諾那又何敢違雅意而外生成,勉發無畏之精神,側襄盛會,群瞻有道之天下,備至嘉祥。區區之心,嚮切此耳!專肅奉復。敬叩洪慈!諸維 慧照不宣!諾那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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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克圖。」(註二十)
七月二日舉行歡迎中國佛學會名譽會長諾那呼圖克圖儀式,並補祝諾那六旬大壽,恭請諾那傳授無量壽佛大法,是日參加而受無量壽佛大法洗禮者二百餘人。迎請諾那活佛登堂陞座,說法開示謂:
「人身難得,佛法難聞。今日為諸君傳授密法,因緣和合,誠非偶然!入菩薩行經云:『暇樂此身甚難得,今已得成士夫身,不於現在作利益,將來緣何轉正樂?』據此,則應了知暇樂之人身難得,痛念生死無常,深信輪迴因果,勤求解脫而親近善知識也。諸君最初須清淨發心!勤修律儀!視眾生如母,發念恩報恩等真實自然之決心,及度脫一切苦惱眾生俱證無上位之平等願,決定執持大菩提心而來聽法。」(註二十一)
民國二十三年四月八日,諾那活佛應廣東各界發起「廣東息災利民法會」,敦請諾那活佛蒞粵修法。於是諾那活佛偕同隨員秘書長李公度、曹亞伯等十七日乘車抵滬,上海學佛同人段合肥、方聲濤、趙恒惕、朱慶瀾等,特假新亞大酒店設齋餞行。諾那抵粵,往迎者極眾,大街中且高搭牌樓,表示歡迎。並應陳濟棠請為勦匪陣亡將士舉行追悼法會。二十四年五月,諾那奉命入川,就西康宣慰使任,由四川返西康,自知壽緣將終,乃囑託貢噶呼圖克圖宏法。諾那於二十五年國曆五月十二日在甘孜圓寂,中央政府頒封「普佑法師」,由其秘書長韓大載居士撿拾遺骨至盧山建塔供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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