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亞佛教大會,乃根據民國十三年(一九二四)廬山世界佛教聯合會決議,次年(一九二五)於日本東京召開。我國出席代表,計有道階、持松、弘傘、太虛、曼殊揭諦、王一亭、胡瑞霖、韓清凈、徐森玉、楊鶴慶、張宗載、寧遠蘊、劉仁航等二十八人,道階與太虛分任正副團長,另有滿智等記錄二人,共三十人,由政府補助旅費六千元,一行於十月二十七日動身,十一月二十日回國。太虛大師一行於十月二十九日抵神戶。日本總招待水野梅曉、大西良佩等來迎。三十日中午,抵東京。日本佛教聯合會主事窪川,及佐伯定胤、木村泰賢等來迎,歡迎者不下百人。十一月一日,東亞佛教大會,於增上舉行開會式。太虛大師於會議席上宣讀「阿陀那識之研究」學術論文,會後參觀日本各地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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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名勝及佛教大學,出席各種團體歡迎會,先後講演達三十餘次。日本第一流學者,反復來訪,對促進中日佛教理想及佛教文化交流,交換意見,對兩國佛教學人倍感親熱。
大師對中日親善邦交,曾反復剖析,呼籲中日兩國佛教徒應親善合作。當其赴日前,於上海留華日僑,舉行歡送會。太虛大師首先剖析陳詞,明白告訴日僑謀中日之親善者,即「所以發揚佛化救世界,而佛化實有謀中日親善及救世界之可能。吾人此行就教貴國,以求推行佛教於世界之方針,並冀與貴國佛教同負宏揚佛教於世界之責任。」(註十二)
這是中國代表團出席東亞佛教大會的目的。太虛大師在神戶歡迎會上,又說明出席佛教大會的宗旨:「即在與貴國之佛教同胞謀真實之親善,闡揚我佛之真光而救世界之戰亂,非惟瞻仰貴國之佳山佳水與夫莊嚴燦爛之廟宇而來。」
於此可知當日太虛大師謀中日親善之真摯,用心之深遠。「所謂闡揚佛法真光以救現世界之戰亂者,即覺得現世界之人類,都處於極恐慌之狀態中,而感受此境況最重者,則惟歐洲各國……又以歐戰影響,而人民處境愈蹙……年來,吾東方人亦感此同等的不安者,實為崇拜西人之物質文明而起,蓋所設西洋文化,即物質文明。為保存發揚佛法之古風,救濟現世界恐慌,此吾人中日佛教徒應負之責。」太虛大師以西洋物質文明的發達,產生歐洲大戰,以致陷人類於恐慌之中,故以發揚佛教真光,拯救現世混亂。基督教素以博愛為號召,但由於科學逐漸發達,以呈現不穩的狀態。自從歐戰以後,西方許多知識份子捨棄基督教傾向於東方佛教。太虛曰:「居今日而欲謀世界安寧,必先改革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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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之文明,而改變西洋文明,非基督教所能為力,故佛法實為救濟現世界混亂之良劑也。惟佛教之精密思想,於科學實有過之無不及者,故欲斥伏西洋文化,又必斥伏科學……故斥伏科學,必須佛學。非耶、回、道等所能斥伏。科學斥伏,則好勇鬥狠之歐化,亦必轉為大慈大悲之美德,而世界和平可望實現。」於此可知太虛大師悲願宏佛,欲發揚佛法真光,非僅以救中國,救日本為目的,乃欲以之拯救西方人民,乃到整個人類世界。欲救整個人類世界,唯有中日兩國,能負起傳布佛教的責任。故期望中日兩國佛教徒携手,傳布佛教於世界,實現人類永遠的和平,這與孫中山先生所講「大亞洲主義」,要聯合亞洲各弱小民族共同奮鬥,以求自由獨立運動,如同一轍。
大師在日本帝國俱樂部講詞為:「更強調中日親善,實為兩國國民應有之要事,以同文同種之國,實不應有此互相猜忌之心。今後以佛法謀中、日之親善,實為得計,故盼兩國人士之努力精進。」大師以佛法為兩國人民傳統的信仰,以佛法為基本,增進兩國人民之友誼,最為確當,故懇切盼望兩國佛教徒共同合作。
大師在京都大谷大學講:「傳教西洋之提議」,對大谷大學頗多贊譽。「日本能為佛教重鎮,為世界文化之光明幢,而貴國佛教各大學對於英文、巴利文特為注意,故能負布佛法於世界的責任,而貴大學又以歐文最著,將來日本向西洋宏法,亦唯貴大學之馬首是瞻。」大師在「天台宗大學」講題為「追踪古德的精神」。以日本於盛唐時來,先後來華之高僧,若傳教、空海、圓珍、圓仁等八大家,相繼入唐求法,當時航海技術未發達,海行極度危險,往往葬身魚腹之中,而日本古德破浪乘舟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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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中國,將中國之台、賢、禪、密各宗,相繼傳入日本。此種不畏艱難,不顧生死,冒險犯難的精神,奠定日本佛教千年來之基礎,這種古德遺風,應值得吾人追踪。
大會閉幕,我國代表團發表「告別日本佛教同袍文」,大師作:
「蓋聞心不孤起,託事現行;教不虛張,因事施設。以歐美偏霸之動,遂孔釋中和之探,啟西方之哲人,慕東化乎儒佛。又聞大火燎原,發星火於片石;洪流沃野,出岷源之濫觴。由去夏廬阜椎輪,來今日蓬瀛大輅。完成規乎既往,曠進化乎將來!」
於是增上凈緣,開唯一無二高會;觀音淺草,留歷刼不壞金身;緇素俱集,商研究宣傳於法義;士女交參,議教育社會之事業;應後藤主爵茗談,為帝大學生演說。活潑少年,歡呼雷震,莊嚴古佛,宴坐花飛。四座之眾盛傾,三日之功既畢。
總持訪洞上高禪,本門立日蓮正法,植物園張文部之宴,被服廠叩災骨之鐘。由是名古屋宿覺王山,煥然新制;福井縣參乎水寺,卓爾古風,見皆堪學,十年勝過讀書,迎接有辭,一路歡聲入洛。
南禪創於一山,東化紐乎兩國;探古正倉,隆性相之大法;博物帝館,謁東西之本願;兩谷學府,燦梵藏緬暹之文;一心妙用,超名句言思之表。湖泛琵琶,經延曆而黃檗;山遊貴信,賞深秋之丹楓。再會奈良之群麋,綜攬京都之諸勝。
高野為秘密之玄都,輝騰覺海;大阪蔚工商之大作,寺麗天王,吞佛剎於毛孔,隱顯無方;歷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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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之樂邦,出入以戶。一語半言,心光互映,千珍百品,紀念無窮。
「喜馬拉兮高何極,太平洋兮深莫測,森羅萬有兮昭一心,華夏扶桑兮融大日。賦同袍兮天地寬,轉法輪兮歐美人,話分情兮聊贈言,申謝忱兮欲奚說!」
大師臨別贈言,不唯玄義高超,謀中日親善互助合作,其措詞誠懇,贏得日本朝野一致推崇。
日本總招待之水野梅曉,是大師多年老友,以大師領導團員出席東亞佛教大會完成使命,特撰「民國佛教界之盟主太虛法師」,以表示其觀感。他說:「肩挑民國佛教界,胡來胡現,漢來漢現之英靈漢我太虛法師,與記者相識,不過十有餘年。為中華民國佛教代表團團長,偕二十餘緇素共來赴會,造日華兩國佛教史上未曾有之記錄。法師欲依佛教主義之宣傳,令歐美人改造對世界之基礎觀念,於謀世界人類之和平與福祉之大抱負下,不以其勞為勞,誠精力絕人之勇者也。日本佛教徒於法師,得一新來同事,及將發揮東方文化於世界之好伴侶。希兩國佛教徒,皆以法師為中心,互取其長而補其短,以期佛教之宣揚於世界,幸法師自重,以全此大任為禱。」於此可知當時日本佛教界對大師推崇之一斑。
大師出席東亞佛教大會,在日僅僅二十餘日,除於大會宣讀「阿陀那識」學術文稿外,先後講演致詞三十餘次,接受少年少女獻花致敬十數次。日本各大學若帝大、大谷、高野山等大學,特約演講,以及名教授,若南條文雄、木村泰賢、高南順次郎、渡邊海旭、常盤大定等先後來訪,交換佛教法義意見,各宗首長若臨濟宗、曹洞宗、真宗等,京都一次集十數位佛學專家開會研討有關佛學中疑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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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大師每次集會或答詞,或專題講演,或應客訪問,都從容不迫,以懇切的真情謀中日親善,共同合作,發揚佛教真光,以安定亞洲,實現世界和平。不唯措詞卓越,意態超然,悲天憫人之宗教家風度,謙虛誠摯之學者風格,贏得日本社會名流學者一致推崇。大師出席東亞佛教大會,不唯轟動整個日本社會,譽為東方之光,佛教彗星。誠如水野梅曉說:「這是中日佛教史上未曾有的記錄。而留給日本全體佛教徒及國民之印象,足與孫中山先生當年在神戶(十三年十一月間)所講「大亞洲主義」,警告日本今後為西方文化之鷹犬,抑為「東方文化之干城」之名言,先後映輝。這是中日佛教親善史最珍貴的一頁,由是奠定了中日合作崇高理想與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