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教育的機構,雖多至幾十所,其教學究竟是成功呢?還是失敗呢?一言以蔽之,今日之僧教育,可謂是徹底的失敗!其失敗的原因則有:
一、談到教育,本屬百年大計,主持教育者,要有任重道遠的抱負,及捨己為人的精神,非有耐勞耐怨,行人所不能行,忍人所不能忍的願力,不足以擔當教育的任務。試觀民國以來,創辦僧教育者,僅有極少數人具有這種心願。大多數不是為維持寺產,就是利用興辦教育的名義,爭取個人名聞,所以所辦的僧教育,多不切實際,掛羊頭賣狗肉的居多。如此僧教育,又怎能鑄造傑出的人才呢?
二、我們的僧教育,最大的缺點,就是不依教育程序,一所佛學院,好像是一所大學。其實,小學也不如。入學的程度,固然不齊,就中有小學程度的,也有一二初中程度的,甚至不識之無的也有。而入學的年齡,有十七八歲,也有二十幾歲,甚至三十歲也有,真是老少咸宜。這種不倫不類的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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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在先天就有嚴重的缺點,又怎能造就出佛教人才呢?
三、凡辦一事,必有其宗旨,主辦教育自不能例外。我們辦僧教育的宗旨,固不待言,是為培育弘揚佛法的人才。既以培育弘法人才為目的,那我們必要按照修學佛法的程序—信、解、行、證教育—嚴格的說,就是如何教導僧青年,依照信、解、行、證程序去修學。要知「佛學院」,等於專科教育制度,只宜專,不宜泛。應以佛學與國學為基本,對佛學瞭解到如何程度,就看對國學修養的如何。我們學習外文,以及學習世間學說,只為接受新知識,及傳播佛法的運用。儘管懂得一二種外文,而對本國國學未能修學得好,仍不能瞭解佛法奧義,更談不到運用外文了!現在一般僧教育機構,却忽略於此,皆以世間學及外文為重。這對於研究佛學來說,却成為風馬牛不相及,不特擾亂僧青年身心,而對佛學興趣日趨淡薄。這等於中國相傳南轅北轍的故事。我們不把佛學知識向僧青年灌輸,却把無關佛法宏旨的社會知識向青年傳授,越灌輸越多,益發使他們思想混亂,信心動搖,覺得研究佛法沒有什麼用處,出家更沒有什麼前途,於是紛紛轉念要上社會學校,經過社會學校洗禮後,對佛法的信心,喪失殆盡,更不願再過淡泊出家人的生活,只有退而還俗,尋找其新生活了。民國以來,受過僧教育退而還俗者,不知凡幾。
四、勝利以後,京畿附近幾處主持僧教育者,異想天開,為欲趕上社會教育,竟放棄原有僧教育崗位,甘作獅子蟲,把僧寺改為「社會學校」,其捨本逐末,倒行逆施,莫此為甚!
在此,我要聲明一句,我們並不反對辦社會教育,但我們要引用孔子的一句名言:「行有餘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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則以學文。」那就是說,我們的責任,是要培植佛教繼起的人才,我們不能放棄培植佛教下一代的責任,去培植社會青年。昆蟲尚知欲繁殖他的種族,何況我們僧團呢?我們更不能依靠社會青年,或異教徒來繼承佛家的衣缽。民國十七年,內政部部長薛篤弼及中大教授邰爽秋主張廟產興學運動,經全國寺僧及護法士紳,聯合向政府呼籲、請願,用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此狂風暴雨的風潮,予以制止。那知十七年我們僧團中,竟甘願自作獅子蟲,自食獅子肉,承繼薛篤弼、邰爽秋的衣缽,把僧寺改作社會學校,毀滅佛教。以三寶門中的錢培育社會青年,却忘記紹隆佛種的責任。試問這是進步呢?還是退步呢?首先把僧教育辦好,然後再辦社會學校!
五、由於主持僧教育者,未能貫徹僧教育宗旨,不僅未能傳道、授業、解惑,反使僧青年思想益加混亂,信心動搖。民國以來,因受社會教育影響,退而還俗者,不乏其人。就中最顯著者:則有余乃仁(出家法名不詳)、顯教、性安、願航、會中、慧雲、蘊光、遠參、寂穎、知非、滿智、惟幻、碧松、智嚴等,都是受過佛學院啟發,天資秀麗,精通佛法、世法,就中並有精通英文、梵文、巴利文、藏文等,可說為佛教第一流人才。因時風誘惑,不甘過淡泊出家生活,退而還俗,佛教人才外流。還俗僧青年,不特捨戒改變了生活。並有捨信改從異教,為異教宣傳者(如寂穎)。因此,太虛大師為愛惜這些還俗僧青年,仍期能遵守在家五戒優婆塞、三皈優婆塞,為在家佛徒,擔當弘法任務。曾先後發表:「尊重僧界還俗人」,及「告青年僧之還俗者」,「不能守僧戒還俗勿污僧」(見覺群五期)。意在勉勵還俗僧青年,切勿捨戒捨信,若為異教徒,則不唯捨信而且破見斷善為一闡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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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
六、再以客觀立場來檢討叢林制度與僧教育之得失:
1.叢林制度,不論其教育能否適應時機,但其延續至千年以上,維持一貫教育的作風,其所造就之僧才,無慮千百萬眾(此指禪宗而言)。佛學院之生命,其延續至多十年以上,次則三五年,等而次之,一年半載結束,亦不乏其例。
2.叢林制度(教育)以德育為主,智育次之,其所造就之僧才,雖缺乏現代科學知識,但叢林教育重視德育,凡受叢林教育陶鑄之僧徒,多能甘苦淡泊,持戒修定,或結茅蓬於岩洞間,或掩關於斗室中,半途改變生活,退而還俗者,從未有聞。反觀今日之佛學院所造就之不切實際之僧才,上焉者,祇知辦事、辦刊物、寫文章、喊口號、說大話、作自我陶醉的宣揚,要做領袖,以當住持獨霸僧寺為目的。下焉者,覺在佛教內無發展的機會,既不甘過淡泊出家、持戒修定的生活,即對佛法根本信心亦都喪失,祇有退而還俗,尋找其新生活。
3.今日僧團中,中年以上不乏有道念修持者,甘苦淡泊,不貪名聞利養,潛究經典,著書立說,或掩關自修,顯受千年叢林教育所孕育的遺風所薰陶,承繼其傳統的美德。如此者,實為末法時代之鳳毛麟角。今後欲挽救佛教頹風,保持佛法純粹的真相,唯有恢復叢林教育制度,學院叢林化,建立新的僧教育規範,亦唯有翹首期待將來繼起之賢哲了。
或者,有人會認為作者的思想落伍,說這些不合時代的頑固話。平心而論,我所說的話,並非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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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都屬眼前佛教的事實。祇要我們對於當前佛教教育稍為留心一下,對我所說的話,必能首肯。僧教育唯一的祕訣,就是要保持佛教獨特風格與精神,始能生存!
註一:見海刊六、十一期
註二:見海刊四卷
註三:見海刊四、佛學院院董會略史
註四:見虛譜一四○頁
註五:見太虛大師致常惺法師書
註六:見海刊十五、七期